分卷(17)
  他沉默几秒,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
  今天的楼道异常干净,不见人再成堆赶作业。
  袁木不认为是那几个勤奋了,而是他们学聪明,转移到其他阵地了。
  李学道背着手,笑眯眯地看来人。
  怎么样,吃早餐了吗?
  裘榆不适应班主任走这种风格,倒是袁木很熟练,一边点头一边掏书包拿作业:吃了,老师。
  李学道一边翻阅试卷一边问:吃的啥呀?
  豆浆油条。
  袁木眼也不眨。
  嗯。
  李学道点点头,把试卷还给袁木,抬头问,裘榆同学呢?
  花卷烧卖。
  裘榆说。
  李学道笑:我是问裘榆同学你的作业呢?
  哦。
  裘榆面无表情地滑拉链,想起什么,侧了侧胳膊挡袁木的视线,火速抽出来合上,递给李学道。
  嗯,选择题错得真多,字真不错。
  李学道对着裘榆的作业说。
  听李学道贬和夸都同样的语气,裘榆转头看袁木。
  不知道这人从哪开始笑的,见他来看他便收敛了些,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进教室了。
  黄晨遇一伙人踩着上课铃来,李学道在讲台上拦他们:哎,停。
  他们在门槛边上喜气洋洋:今天作业是做完的!
  李学道挥胳膊:站着吧。
  迟到了。
  今天的早自习呢先搁着,我们来点不一样的。
  李学道拍掌集结每一位的注意力,我昨天琢磨一晚上,决定在我们班搞分组制。
  按我们班三人一排的座位来看,六个同学,作一组,就相当于前后两排一组,刚好分成十一个组。
  每个组,听我说啊,每个组要有一个大组长,六个学科组长,刚好语数英政史地六个科目,齐活。
  组长由组员自行推选,组由我分。
  李学道说,我分组的标准就是,优差互助。
  一个组,顶尖的,要有,中段的,要有,末尾的,也要有,大家节节高升,缩小差距。
  啧,黄晨遇你叽里咕噜又在说什么呢?
  老师,怎么没有体育组长。
  嘴再碎,我让你一个人一组,什么组长你都当个够。
  李学道拿着A4纸又过一遍名单,说:现在大家站去教室外,我每念到六个名字就进来一组,占两排座位,组内位置自行挑选哈。
  只要不学习,欢呼雀跃声居多。
  大家都拖拖拉拉地走,一小撮返回去带上了英语单词册。
  人人关心教室内的状况,就俩人靠着走廊的栏杆看风景。
  我们俩能到一组吗?
  名单定好了,你可以去问问。
  你想和我一组吗?
  都行。
  我末段,你顶尖,不刚好吗。
  我是中段。
  我在光荣榜上看过你照片。
  裘榆指了指底下的操场。
  那榜前一百都能上。
  前一百还算中段?
  前十才算顶尖。
  黄晨遇仰着脖子喊:裘榆,裘榆!哎我草,还聊呢。
  袁木,袁木!叫你俩!
  他们到门口时,杨岚清和于绣溪已经落座,是第三组,他们两人各占两排边位。
  接着黄晨遇犹豫几秒,还是选择挨着学霸坐。
  路过讲台,袁木被李学道拉了一手:我看档案,你和裘榆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袁木你在学习上多带带新同学好吧?
  黄晨遇猛拍自己旁边的板凳,招裘榆:快快快,小杨是全班第二,以后考试作业不愁了兄弟!
  裘榆把包放在第二排中间的桌上,和于绣溪坐一起:我本来就不愁。
  他坐着看向袁木,等人真走来了,又埋头绕自己的书包带。
  前后各差一位,他旁边有阴影落下。
  心一跳,转头看,王成星双拳一握:耶,全是老朋友。
  你妈的。
  谁你老朋友。
  袁木早早落定在他斜前方,整理桌面之余还要听黄晨遇问这问那。
  裘榆把书包捅桌箱里,末了,又使劲拉出来拿纸笔,带动桌子,让黄晨遇靠了个空。
  他没抬头,也没管前面一排转过来几张脸,皱着眉:手滑。
  黄晨遇嘴欠成这样,全靠精于察颜观色活到今天。
  他在草稿纸上写:你是不是和裘榆结过仇。
  撕下来,拐袁木手肘让他看。
  再小心翼翼滑过去,让他写答案。
  袁木嘴说:没,怎么了?
  没事没事。
  黄晨遇又把纸扒拉回来。
  袁木点点头,看似不在乎,实则在心里琢磨了一天。
  他和裘榆有意保持距离,不在人前过于亲近,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
  他始终忘不掉裘榆那时在众朋友面前淡淡看他的一眼,直觉叫他待裘榆身边须独身一人。
  更始终牢记他喜欢他难见光,是异数,不伦不类。
  不如把绳子捆自己身上,另一头交给裘榆。
  他愿意收短一些,他就靠近一些,他想一放再放,他就无所谓地笑着走远。
  所以裘榆不在场,他慎之又慎连初中同学这层关系也不想对别人明说。
  不过,在别人眼里居然到了像是结仇的地步?
  那是不是再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裘榆的低气压维持到放学,求了一天的雨也没来,他的郁气更难消解。
  他一股脑把书塞进包里,嫌多,又一本一本挑出来。
  一边挑一边劝自己,没雨也挺好,不用湿漉漉的多舒服。
  没坐一起也挺好,好歹能就近看个后脑勺。
  火消了点,才拽着书包起身离开。
  人都走完了,剩袁木一个站在教室门口。
  你怎么这么慢。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我又来了!
  袁木也没想到,那纸条杨岚清于绣溪王成星紧接着都一一过目了。
  第23章 蓬勃
  零七年流行匿名为心上人送早餐,宣泄苦闷的暗恋心情。
  最好有荤有素,食饮相宜,突出你细心且爱意茂盛。
  如果有条件的话再着重一下色彩搭配,突出你审美高而能入眼的人寡。
  周五早晨,袁木先裘榆一步锁好车,便先一步进教室。
  远远瞧见后座的桌上盘着一堆可疑的塑料袋,近了看清楚,一袋黄油条配碗白豆浆,一碗白米粥配几个水煎包,旁边还有一盒粉色酸酸乳,配一条小蛋糕。
  哪位啊,当裘榆是猪吗。
  杨岚清抬头迎袁木,他敛回目光转正身子卸书包。
  你今天来这么晚啊。
  她和他打招呼。
  不知名的那位好像还为裘榆整理了桌面。
  书一本本摞起来与桌沿齐边,笔一支支从长至短在书脊旁排开。
  指望猪能发觉吗?
  袁木把作业掏出来全摆桌上:还好吧,不是最后一个。
  他的排名限组内,组里面还有三人空了位。
  我昨天的作业留了一道题,还想着今天早上来找你看看。
  杨岚清的笔身歪向他。
  不知道裘榆在哪碰着了黄晨遇和王成星,三人成一排路过窗边抵达门口。
  袁木垂眼,按了两下自动铅笔:来得及吧,哪一科?
  裘榆一现身,教室的气氛变微妙。
  但因为大家和他没处得太熟,也就没有明目张胆起哄,只有低细的议论和笑声浅浅漫开。
  于绣溪安安静静抓着小册子默背两岸猿声啼不住,撞到了黄晨遇和王成星两道连绵的怪叫。
  那两个人守在桌前扭着腰朝裘榆挤眉弄眼,比自己遭表白还亢奋。
  哎呦呦呦,不错不错哈!一个星期捕获了不晓得是哪个的芳心。
  黄晨遇竖着食指在空中乱戳,教室里的笑随他涨高。
  王成星伸脚,扒拉开他座位上的椅子给裘榆让道,关切地问:吃得完吗?
  裘榆原本茫茫然,摸不着头脑,被他俩这出闹明白了。
  裘榆感觉全班都在看他,抬了抬眼,就袁木一个人心无旁骛忙着给杨岚清讲题。
  他攥铅笔在几何体上画辅助线,求精细,都差点要和他的同桌肩膀挨肩膀。
  指头勾满袋子,全移去王成星桌上。
  不至于不至于。
  王成星也就蹭个热闹,全揽他身上岂不成了麻烦,你啥都不要?
  你们慢慢分。
  裘榆坐下,把笔的顺序打乱,重新按颜色排列。
  黄晨遇椅子反坐,抱着椅背问:谁啊,这么多,缺心眼儿吧,是不是组团来的噢?他挑了那盒酸酸乳,越过袁木递向杨岚清,喏,小杨的。
  小袁想吃啥,来个水煎包?
  袁木接过酸酸乳,送到杨岚清手里,说:我不用,谢谢。
  黄晨遇:你吃过啦?
  袁木:太早,不想吃。
  黄晨遇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自己掂了一个,其余一袋都给袁木:那你晚点儿再吃。
  分吧!不然榆哥这点东西一个组都干不完!
  黄晨遇把油条泡豆浆里,开筷前对众人清嗓:不知道是哪个神秘人还是神秘组织,总之第三组先谢谢您!
  王成星接道:托您的福多说一句,第三组的口味是喜荤好辣!
  袁木拎那袋水煎包到杨岚清面前,她摇了摇头。
  他站起来,向后斜着身子放去于绣溪手边,于绣溪拒绝不了只好说谢谢。
  袁木一面坐正,一面笑着:谢我干啥,谢榆哥。
  第二节 课完了之后有个大课间,黄晨遇和王成星早早抱着篮球,铃一响就飞奔去球场抢篮筐。
  周围没剩什么人,裘榆戳了戳袁木的后背。
  因为黄晨遇每个课间都坐不住,常常害袁木频繁起坐让位,他索性滚去边上,让袁木坐到了中间。
  袁木成为裘榆的前桌。
  袁木正趴着补觉,睁了睁眼睛:干嘛。
  给你早餐。
  袁木闭眼:不要。
  裘榆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水煮鸡蛋和一袋牛奶,起身走到黄晨遇位置上,膝盖顶了顶袁木的大腿。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听见塑料袋的声音就糟心,袁木把腿往回挪,趴臂弯里看他:吃啊,和午饭一块儿吃。
  裘榆说不过他,把鸡蛋和牛奶放他桌上。
  鸡蛋不稳,圆碌碌地要滚走,裘榆重新拿起,轻轻一磕,底部扁平,它定定地竖在袁木眼前。
  裘榆趁袁木发愣,掐了掐他的下巴,指腹去揉他的嘴唇。
  我妈叫我带给你的。
  等裘榆回了自己座位,袁木才直起身来,回头,手肘把那摞书怼散: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
  谁让你能说会道得很呢。
  但裘榆没真接这话,抬手臂按住了往怀里滑的练习册,看见揉出来的那团殷红还在袁木嘴上没褪去,他笑了笑,低头继续给牛奶袋插吸管。
  也许是初中第一次接触篮球的经历并不愉快,导致他对这项运动始终提不起兴趣。
  篮球是体育竞技,扑面而来的侵略性和对抗性与他既定性格中的某些成分相悖。
  也讲究团队协作,可惜他很难全心交付于人,也不习惯承受别人的寄托。
  注定只能做观众。
  幸好它的观赏性极强。
  尤其到了一群青春活力的少年占领主场的时候。
  李学道在走廊上碰到袁木,他站得笔直,视线正对篮球场。
  一个星期专门给你们留了一节体育课,你在这儿干站着干啥呢?
  袁木不紧不慢:体育老师批准我们自由活动。
  那你倒是活动一个啊。
  李学道威胁他,不锻炼身体就去做题。
  袁木是想选择做题的,但懒得和李学道蛮缠,就依他的目的下楼:老师再见。
  场上是一班和十四班正式约的篮球赛,裘榆今天特地穿了球鞋,开场前换了球裤。
  他左手控球,右手高举向队友打手势,下午没有太阳,橙色护腕更明晃晃地吸人眼睛。
  伴随围场观众的一串爆呼,一班组织进攻。
  裘榆带球过人,势如破竹,连续闪身配合灵活运球,晃倒了对面一高个儿。
  鞋底与地面撞出激烈的摩擦声,他顿收猛冲的攻势,原地起跳投篮
  裁判吹哨,十四班有人打手犯规。
  落地之后裘榆走了两步,撑着膝盖喘气,额头淌粗汗。
  黄晨遇过来和他击掌,他们握拳,他的手臂爆起青筋。
  袁木就站在不远处,抓到身体里那股隐秘的电流,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细线牵扩成平面,从脊柱漫去天灵盖。
  无缘无故涌来一种冲动,十二岁的袁木要克服生理性不适,管它什么侵略或对抗或暴力的推拉与繁复的规则。
  他要从那时候开始咬牙练,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为篮球技巧付出,在今天这一场成为裘榆依赖的前锋,信任的后卫,无论哪一样,总之可以拥有资格汗流浃背和他拳对拳庆祝胜利。
  但是,但是。
  如果当年裘榆在他身边就好了。
  那么以上他都轻易做得到。
  作者有话说:
  跪着发的
  第24章 但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