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呕血了吗 第97节
  “他不爱你,他一点也不珍惜你!”
  “他甚至在俪韦挟持你的时候,想要将你一并除去,你瞎了吗?他做的,比我做的又好到哪里去,他一样想要斩除你的羽翼,为何你执迷不悟——”
  “他自是哪里都比你好,你永远都不会懂。”
  “是吗。”
  白雨渐眸色一沉。
  蓁蓁却是趁他逼近之前,厉声道:
  “送我回宫。”
  她扬起下巴,小脸惨白,“本宫要面见圣上。”
  姜远道笑了,“皇帝已然被圈禁起来,娘娘怕是不能见到了。”
  蓁蓁只看着白雨渐的眼睛,“本宫愿与圣上共进退,白雨渐,若是他死了,我就下去陪他。”
  姚玉书绝对不能死,如果姚玉书死了,她就真的完了。她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差,御史台的弹劾堆积成山,若是姜远道掌权,第一个就会拿她开刀!
  她不愿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她始终相信,她的命是该握在自己的手中!
  “蓁蓁,我会护住你的。”他哑声开口。
  “我不信你,”她看着他,眼里全是防备。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取得她的信任了,这个人他为了复仇早就不择手段,那些仁德不过是表面的伪装。
  他内里其实冷漠至极。
  她苦笑,“你说我看不透,你呢,你又何曾让我看透?”
  “原来,你我都在做戏。”
  “原是我想错了,白雨渐,我应该一开始就要了你的性命,得到丹书玉令的秘密以后,就不该留着你。”
  “是我心太软了。”
  他脸色惨白,定定看她半晌。忽然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交到她的掌心。
  “若你真的这样恨,杀了我。”
  其实,他早就将性命交给她一次了。
  她握住那把匕首,真的很想一刀刺进他的胸口。但是她必须忍。
  白雨渐死了,姜远道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要活下去,她在俪韦和姚玉书身边周旋了那么久,这条命她比所有人都珍贵。
  她还答应了印朝暮,以后要离开这里,要回小月洲去,她不能死。
  “不。我做不到,”她抬眼,看向男子深邃润泽的桃花眼,“我做不到……”
  “说到底,你教养我十年,我做不到真的杀了你。”
  “我只求你,放我回去,让我见皇上一面。”
  白雨渐喉结微滚,他眼角有些泛红,“我不明白,你与他短短两年,敌得过我们相处的十年?那日日夜夜,对你来说真的,想忘就忘得掉吗,”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蓁蓁,我从未与你说过我家中之事,当年,我有一个弟弟唤作明嘉树,俪韦带着暗卫杀进明府之时,他穿上我的衣服,活活被大火烧死,后来俪韦命人将他剖开,我就躲在密道之中,看着明嘉树的尸身被人开膛破肚,最后丢在那里,无人来收拾。他叫嘉树,父亲为他取这样的名字,便是希望他生下来就适应当地的水土。果然,他永远留在了燕京,与父亲母亲葬在了一起。”
  “捡到你的时候,你才六岁,你笑起来,很像那个孩子。我想,若是从今往后,身边有个人肯唤我兄长,亦是极好。蓁蓁,在宫中刚见到你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你知我有多么欢喜?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待你好,想着心愿了结之后,便与你回南星洲去。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会慢慢带你回忆,弥补你受到的伤害。但是,一切只是骗局。”他闭了闭眼,泪水从眼尾滚落,“为何是一场骗局……”
  他这一生,恐怕都没有对谁说过这么多话,那些伤痛的过去,他是提都不愿提起。可如今,他像是终于忍到了崩溃,亲手揭开那些伤疤,任由它们鲜血淋漓,只想让她可怜可怜他。
  她却无动于衷,“你若真心想待我好,就放我和圣上出京。”
  白雨渐的神情,一瞬凝固住了。
  许久,他才哑着声说,“不可能。”
  她抓着他的袖口,急切道,“姚玉书如今失了帝位,根本威胁不到你,姚玉书他……只是没有做好这个皇帝,他对你不是很好么?他从来就没有为难过你。”
  白雨渐看着她,眸光漆黑,他一字一句地说,“姚玉书,必须死。”
  蓁蓁哑然,她的手从他袖口上滑落,“都是我害了他。是我让他召回俪韦,是我让他对你动手……”
  “到这种时候,你还在为他辩驳,白蓁蓁,你为何……为何这般执迷不悟?”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送我进宫,否则,我会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白蓁蓁!”他沉着眉眼,与她对视良久,“好,我与你进宫。”
  马车上,蓁蓁心乱如麻。
  不知宫里的局势究竟如何了,姚玉书那个家伙又怎么样了。
  说到底他待她真的不算差。
  虽然有过要放弃她的想法,但这两年,待她极尽尊荣。
  换做别的皇帝,她恐怕在身份暴露,亦或是俪韦倒台的那个时候,就被杀掉了吧。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全姚玉书的性命。不光是因为他们站在一条船上,还因为,他待她好。
  皇宫很快就到了。
  蓁蓁收拾着裙摆下来,空气里都是血腥气,一眼也不看路边的血迹,她快步踏进太极殿,屏住呼吸。
  姚玉书立在那里,明黄色的背影挺拔依旧。
  “皇上。”
  姚玉书回眸,面上有些血污,斯文的眉眼里一如往昔,噙着笑,“爱妃,你来了。”
  蓁蓁一眨眼,忍不住眼眶酸涩起来。妖妃昏君,太行必将亡于他们二人,难道当真如同池飞白所说?
  人生如此大起大落,短短数个时辰,一切就都发生了剧变。
  “皇上,您有没有事。”她走到他的身边,伸着袖口给他擦着脸上的脏污,“是臣妾失察,臣妾有过。”
  “你做的很好了,”姚玉书大叹,“没有人信朕能做好这个皇帝,唯有你。他们都觉得朕不如玉倾,只有你从不这般觉得,朕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轻松的。朕虽当不好一个皇帝,却可以当好一个哥哥。蓁蓁,好好活下去。”
  他抱着她坐了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姜远道容不下朕的,只有朕死了,你才能有一线生机。”
  “不,不,你不能死。”
  姚玉书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站在她身边,给她撑腰,任由她作威作福?
  少女哽咽着,她将脑袋放在他的膝头,他不立后,保全她这般久,虽有互相算计,那些宠爱,却都是真实的,碧梧宫的日日夜夜,他们相伴那么久,互相取暖,他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
  她人生中得到的偏爱,尽数来自于他。
  奸妃祸国之言,从来没有传到她的耳中,那些关于她身世的议论,也都被他悉数挡下。
  难道,人真的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对方有多么珍贵吗?原来他不知不觉,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这般不可磨灭的印记。
  姚玉书低低地说,“其实……朕……”
  他的话没有说全,便呕出了一口血来。在她来之前,他饮下了毒酒。
  她看着他嘴角流出血迹,她伸着袖口去擦,却是越擦越多,满手都是,他不断地咳着血,看着她的眼神第一次不含丝毫杂质,饱含温柔,全都是一个兄长,最后的成全。
  “传太医,传太医!”蓁蓁抱住姚玉书逐渐滑倒的身体,心中被恐惧填满,她慌不择路,拉住身旁男子的衣袍,“你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那是鹤顶红。”男子声线清寒,“无药可救。”
  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她坐在那里,看向他的眼,“你是不是,一定要将爱我的人,屠杀殆尽,你才甘心?“
  万箭穿心,不过如是。
  他骤然握紧她的手指,哑声,“你说什么?”
  蓁蓁的眼里没有泪,第一次闪烁起仇恨的光。
  她看着白雨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他要是死了,我就下去陪他。”
  白雨渐逼到她面前,眼底猩红,他厉声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了你一再退让?”
  “你凭的什么?”
  说完,他将她甩开,雪白的衣袖飞舞如同流云。她一颗心坠到谷底,满眼绝望,身前却有一道白影袭来。
  白雨渐蹲下身,拂袖在姚玉书的穴道上点了几下,逼他将毒物吐出。
  姚玉书脸色一白,匍匐在地,呕了什么出来。
  “咳咳咳……”他弓着背,剧烈地咳嗽着,蓁蓁见状,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紧紧地不肯松开。
  “皇上,”她哽咽着,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皇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去歇息一下好不好?”
  白雨渐负手而立,看着少女紧张得语无伦次的模样,脸色阴寒。袖袍下,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从来没有哪一刻,令他感到如此地愤怒。
  第56章 056 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死抿着薄唇, 视线从上至下落在他们身上。如此深情厚谊,倒显得他是那为非作歹、薄情寡义之徒。
  他盯着地面,姚玉书呕出的那些东西,目光倏地一凝, 变得森寒。
  “白雨渐, ”蓁蓁轻轻拍打着姚玉书的背, 忽地开口,“本宫以天子的名义命令你, 即刻撤兵!”
  姜远道手握五十万兵权,自古以来谁有兵权谁最大, 她可不信, 他们真的会立玉倾太子的儿子为太子。
  即便是立,到时候大权还是落在他们手中,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仰仗旁人鼻息苟活, 她死也不愿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白雨渐不语。
  她拔下金簪,抵住自己咽喉, 看着他的目光微冷,“不是说对我真心实意么?你若不应此诺,本宫便即刻死在你面前。”
  她心中也没底, 白雨渐此人执拗强硬, 若如此都不能威胁到他,恐怕只能拖延时间等俪韦来援了。
  白雨渐盯着那抵在她脖颈的尖端,眼眶却是微微红了。
  好啊……他亲手教出来的,为了心爱男子的地位与性命,竟拿自己的性命逼他。
  他喉结上下滚动,强压心中怒火, 遏制住夺去她手中金簪的冲动,冷声道,“娘娘,可否让微臣与圣上单独说几句话。”
  谁知她竟是一下子护在了脸色苍白的姚玉书跟前,“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