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勤政
  周元宁接着说,“大周和北狄之间是有摩擦,却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为什么北狄想联姻,也是因为北狄内部有战一派,也有和一派。”
  “这次穆王是攻下十城,可如罗奕又都收回去了,北狄大皇子和五公主还在我们手里,这场战争,没有人先越过线,是不会打起来的。”
  云来这才恍然大悟,“难道,从一开始,殿下就没想过大周和北狄宣战吗?”
  周元宁道,“云来,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请,战争是会流血会流泪的。孤谋划的,从来不是为了和北狄宣战。”
  “大周处置了穆王,贬他为庶人,表明了态度,这场战,就打不起来。”
  云来道,“属下明白。”
  周元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现在,周承广失去了亲王之位,只是个庶人,彻底绝了他夺位的可能。
  周元修封了昭勇将军,虽然出乎意料,倒也不算太坏。周元宁本想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但周元修远去北疆,回京不便,就算皇帝有心,一时半刻,也威胁不了她的位子。
  还有如罗奕,她和他的血海深仇,景略会替她、替晋阳、替沈瑛报的。
  等到都边疆安定了下来,周元宁想要推行的政策也能顺利进行。
  入了夏,周元宁不只听到一个好消息。
  穆王被押解回京后,直接送入大宗正院。周承广被废为庶人,再也掀不起风浪,他留在北疆的兵马,全都被王景略收服。
  景略私底下和北狄王达成交易,两国约定不起兵,不打战,化干戈为玉帛,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经过一春的推广,恒升一物已闻名江南,高永庭的名声也传入京城。也是巧,工部尚书丁忧,高永庭的名字被送到了重华宫。他本就是周元宁看中之人,高永庭能入六部,周元宁自然准许。
  只是,高永庭一走,江南总督的位子就空了下来,周元宁又要头疼了。
  江南四州关系重大,周元宁现在大权在握,总督一职更要细细思量。户部提了几个人选,这些人,不是年龄太大,就是资历尚浅,周元宁都不是很满意。还是礼部提了一人,周元宁命云来细细查过,这才定下。
  蝉鸣愈响,皇帝的病愈重。等高永庭进京接任工部尚书一职,皇帝已经水米难进了。
  夏日的竹林最茂盛。夜晚,月光洒下一地的竹影,风吹过,竹影婆娑。
  周元宁本在批阅奏折,不知怎得,手中的朱笔一折,险些弄污了奏折。
  佩秋忙上前收拾,“殿下是累了吧,您都拿不稳笔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周元宁揉揉手腕,“这些奏折孤是一定要看完的。”
  看着眼前的周元宁,佩秋心疼极了。前些日子,借着提拔高永庭的机会,周元宁对地方上的官员进行了调动,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
  佩秋道,“殿下,奏折是每天都要有的,您这样糟蹋自己,身子会受不了的。”
  周元宁道,“孤知道身体重要,有时候,也想放下这些,现在就去躺着。可是,孤看下来,这些奏折上写的都是国家大事,哪一个能放到明日?”
  佩秋还想再劝几句,窗外,不知从何处,亮起灯来。魏福急匆匆地进来,“殿下,勤政殿传了消息,陛下不太好了。”
  周元宁放下了朱笔,也放下了她心中一直存在的执念,“佩秋,收拾一下,孤去一趟。”
  出了重华宫,经过月华门,到了勤政殿。
  还未进殿,就看见殿门外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有宫嫔,有宫女,有内监。这些人,每个人都在哭泣,都在流泪。
  听到是周元宁的仪仗,薛婕妤忙迎了上去,“殿下。”
  周元宁冷着脸,“薛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薛婕妤压低了声音,“殿下,外头就交给我吧,陛下那边不太好,殿下先进殿再说吧。”
  进了勤政殿,周元宁还以为会见到形容枯槁的皇帝,却没想到,皇帝正倚靠在床榻上,微眯着眼,气色尚佳。看起来,不像位命不久矣的病人,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
  见是周元宁,皇帝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有些话,朕要和太子交代。”
  君命难违,慕丰等太医只好退下。殿门关上的那一刻,皇帝睁开了双眼,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谁都没有开口,明明是夏日,两人之间却像寒冬一般,冰凉彻骨。
  最后,还是皇帝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寒冰,“过来坐吧。”
  周元宁听从了皇帝的话,“儿臣谢父皇恩典。”
  皇帝直直得盯着眼前人,像是要将周元宁看透,“朕记得,以前就和你说过,你很像黛君。”
  周元宁嘲讽道,“父皇,您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皇帝病情逐渐加重,眼下的好气色,不过是慕丰行针的功劳,再加上,最后的回光返照。
  这样无礼的话,若是以前,皇帝肯定要大声责骂。到了此刻,皇帝已经提不起半分情绪,“朕确实活不了了,过了今日,皇位就是你的了。”
  这声宁儿,这般熟悉,又这般陌生。周元宁似乎已经忘记,父皇是从何时起,不再唤她为宁儿,而是太子了。
  周元宁的心还是冷的,“父皇,儿臣来勤政殿,是为了送父皇最后一程。父皇放心,儿臣已通知朝中重臣,皇位肯定会是儿臣的。”
  皇帝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咳嗽了好几声,才平缓,“是啊,这些日子,六部已有三部是你的人,剩下的也被你训得服服帖帖,不是你,还会是谁。”
  周元宁冷笑道,“儿臣还要多谢父皇,到现在,父皇还是顾惜自己的名声,没有将儿臣的女子之身告知天下,否则,儿臣还能站在勤政殿吗?”
  皇帝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元宁话很尖锐,“知道什么?知道父皇如何欺骗自己,欺骗天下的吗?”
  皇帝的声音满是哀求,“宁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始终是女子,放弃吧,让元修回来,你身上的担子,也可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