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你真的操心过头了好吗曲海遥有气无力道,我只是在想容意会不会来祝贺我,或者夸我,我这歌还是从他那儿听来的呢。
  你的歌是从他那儿听来的?林琦抓重点的能力一向让曲海遥叹服。但这次他问了一句之后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一边又转回去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一边说:容意正忙着呢吧,他新电影眼看着就要开拍了。
  曲海遥弹了起来:他又有新片了吗?
  嗯。林琦手上动作不停,时不时的还去扫一眼平板,嘴上说的却是和工作没什么关系的话:是个现代戏,上次电影节的时候看到那个跟容意他们一起的刁老师,就是《风雨声》的作者刁碧树嘛。
  曲海遥一脸这样啊!的表情。《风雨声》是一部很有年代感的小说,后来被改编成电影,由双料影后迟又娴主演,虽然票房成绩一般,但获得了绝赞的口碑,在金马奖上四项提名两项获奖,其中就包括了最佳改编剧本的奖项,连带着原作者和编剧刁碧树的身价也一下子飞涨了起来。
  所以容意是要演刁老师的新作?
  好像不是新作,是过去的作品改编的。林琦长时间盯着屏幕,觉得眼睛有些酸。他拿下眼镜来捏了捏眉心,说:估计也是文艺片,连赞助都是容意帮忙拉的。这年头有的是光盯着赚钱不想好好拍戏的人,你可别学得跟那些人一样了。
  怎么可能!曲海遥出声抗议,心里也知道林琦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有感而发。不明真相的路人们总是觉得明星的钱好挣,三两个月拍一部戏就百千万到手了,其实为了这三两个月的一部戏,之前明星和明星的团队要做多少功课?
  无休止的应酬,和各种公司、个人之间的谈判,人情债、资源置换,为了拍一部戏可能要多拍三部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更有甚者,像容意这样的,想拍的东西根本没人愿意投钱去拍,这就更麻烦了,还得自己帮忙拉赞助。一想到容意那样的人也可能会为了一项工作而出去与人喝酒应酬,曲海遥心里就一万个不舒服。
  他想了想,还是再次点开了微信,打开了和容意的对话框,噼里啪啦地给他发微信。发完之后曲海遥才满意地把手机扔在了一边,然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等等他坐直身体看着林琦,眼中满是疑惑:容意都没有告诉过我他最近在忙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琦忍无可忍地抓起一个枕头朝曲海遥砸过去:给我去干活啊!!!
  第36章
  在第二期的《隐藏天声》中,顶替被淘汰的印度选手莫娜初次登场的斯里兰卡熏香师加拉赞成为了最大赢家。这位肤色格外白皙的南亚姑娘眉宇间就带着一丝神秘的气质,颇有种动人而不自知的美感,和kwoi、奥维耶娃站在一起简直养眼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第二期播出之后微博上又刷起了#天声三女神#的新话题。
  第三期转战斯里兰卡录制之后,加拉赞大尽地主之谊,着实让大家领略了一通斯里兰卡的风土人情,观众们也通过这档节目看到了这座印度洋岛国的迷人之处。三期过去之后,《隐藏天声》彻底坐稳了亚洲第一王牌综艺的位子,nuera再次打开了一个大洲的市场,而且还是人口最为密集,、有着强大利益空间的市场。
  而在这之中,曲海遥绝对是得益最多的一位选手。现在他在国内的舆论风向已经完全变了,三期《隐藏天声》,他献上了三场极为出色的现场表演,除了第一场的《没有你》之外,他第二场演唱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和第三场演唱的《千秋家国梦》 ,都是令人拍案叫绝的佳作,一首是简简单单的低吟浅唱,另一首又回归了第一场《没有你》那样的大刀阔斧的改编。
  三场唱下来,许多观众都快忘了曲海遥本是个演员,他的假声高音漂亮得像彩虹一样,又有着让人如痴如醉的现场掌控力,让许多观众为之沉醉。自出道以来,曲海遥规模最大的一次涨粉也就在这时开始了,粉丝数量一下子从百万级别暴增到了千万级别,不光是曲海遥自己,林琦、甚至是汇星文化对这次人气暴涨也是意料之外。
  做本职工作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向来难以得到优秀制作团队的青睐和工作机会,没想到不务正业地跑去唱歌了,反而在专业团队和众多优秀音乐人的指引下意外地创造出令人惊叹的成绩,这让曲海遥禁不住又想到了容意。
  他们一个最初是演员,一个最初是歌手,却都用了和本职工作完全不同的方法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肯定,曲海遥自己都没预料到自己的爆红会持续这么久、反响这么强烈,但容意却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一样。
  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后面还有的你红的呢。容意和他打电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这样说。那天白天曲海遥在林琦的眼刀子底下给容意发了几条微信,容意一直没回,直到晚上曲海遥快要去洗澡了,才接到了容意打来的电话。
  谁告诉你我进组了的?容意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倦意,但语调仍然轻快。
  林嬷嬷呀!哥你现在告诉林嬷嬷都不告诉我了吗,我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在曲海遥撒娇般的不依声中容意淡淡地笑开:你家林嬷嬷情报有误,我可没进组,现在只是在摸索剧本而已。刁碧树是一名小说家,他的作品改编成剧本还需要一定过程,现在还处在打磨剧本的阶段。
  那林嬷嬷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个疑惑在曲海遥脑子里闪了一瞬,然后被他扔到了脑后,他用一种像是在邀功的语气问容意:那你看到我唱歌了吗?
  看到了。相当不错。你唱功比我好多了。容意由衷夸奖道。曲海遥简直受宠若惊,一边开心得快要飞起一边觉得受之有愧,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别别别哪有那么好啊!
  不是夸你,是真的。容意夸得相当坦然。我本来也不是学唱歌的,后来签公司了以后被赶鸭子上架才去唱歌的,唱功一向不怎么样你听过我们乐队以前的歌吗?
  听过。但平心而论,并不对曲海遥的胃口,他小时候在国外长大,各种不同风格的流行音乐倒是听了不少,但重型音乐向来不在他的涉猎范围之内,哪怕就是现在因为容意的原因对重型音乐有了更多接触,但hyperion出的那张专辑仍然不是曲海遥的菜。现在想想,那些歌里强势的配器几乎要盖过容意的人声,而即使是在人声比较突出的唱段里,容意低沉的声线和歌曲本身之间似乎也有些违和。
  曲海遥沉默了一下,容意立刻就明白了。他早就料到曲海遥一定听过但不会喜欢,所以毫不惊讶地莞尔道:信了吧?你唱功确实比我好。
  容意说得轻快,语气像是在打趣,曲海遥听在耳朵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他认识容意到现在,不说十分了解对方了,起码也了解了个六七分,能够为了一份几乎毫无指望的事业硬生生撑了七年,可想而知容意是真的喜欢音乐的。
  但到了现在,真正喜欢的东西没有给容意带来什么利益和荣光,偏偏是无心插柳的东西把容意推上了现在的高峰。曲海遥心有所感,不由得对着电话感叹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很像啊
  容意一怔,下一瞬间就明白曲海遥的意思了。他微微闭了闭眼,不自主地想象起这时候的曲海遥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久未触碰的一些感慨浮现在容意的脑海中,他慢慢走到了窗边,看着与夜空互相映衬的夜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像又怎么样,不像又怎么样?你难道要用我来束缚你自己么?
  容意低沉的声音在电波中荡出阵阵涟漪。曲海遥呼吸一窒,事到如今他倒是已经习惯被容意一针见血地戳破心事了,只是一朝爆红所带来的虚妄感毕竟让他难以心安,想起容意的经历又不免心生波澜。
  人一生中要认识很多人,萍水相逢的,阴差阳错的,总有那么一些人和我们会有这样那样的相似,不用在别人身上找参照,我这人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还不特别?曲海遥觉得自己的一生到现在虽然不算长,但已经没有遇到过像容意这样特别的人了。但此时隔着千山万水,只有电波在两人之间牵系着,曲海遥静静听着容意缓慢的说话声像水一样在耳边流动着,就好像这样就能从这几日隐隐的心浮气躁中清净下来。
  你用我来参照,我那时候可没人能用来参照,每一步都只能摸索着走。容意的声音里难得的带出一丝回忆的味道,听上去并不觉得苦涩艰难,只是有种回味的甘醇。
  然后他声音带笑,用像是在说晚饭吃了什么一样的轻松语气对曲海遥说:我能做到的,你有什么做不到的?你又不比我差在哪儿。
  我怎么能跟你比啊哥?!曲海遥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被夸还是被捧杀,跟容意比?跟上学的时候就出现在教案上的大神比?曲海遥差点被吓得瑟瑟发抖起来。电话那头的容意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现在他脑子里的曲海遥越来越具象化了,他都可以想象出曲海遥在以什么样的表情瑟瑟发抖着。
  怎么不能跟我比了?你又觉得我有什么了不起了?容意不以为然道。曲海遥简直不敢相信男神在说什么,他刚想反驳过去,就听到容意懒懒续了一句:我的路是我自己走的没错,但路上可从来不止有我一个人。
  曲海遥沉默了。
  你以为只靠我自己一个人,我能熬得过那些日子吗?就算是月亮也需要星星陪着它过夜啊。那些年我没钱、没正经事儿干,到处打杂,我爸妈一直数落我、怪我太轴,罗彦以前跟我那么不对付,乐队散了之后倒是他一直在支持我、跟着我坚持。尽管我混成那个样子,我的所有老师、公司的同事,没有一个落井下石过。然后我遇到娄永锐,他说要我演《歌魂》里几乎所有的男性角色,任谁听了都吓一大跳,但谁来劝他都没用。
  静静的河流中流淌的是令人生畏的坚决的力量,曲海遥就连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因为容意的声音和话语而改变。
  你也一样。你有个相当厉害的经纪人,像他这么能在泥潭里找出路的经纪人,不光是我,就连罗彦都没见过。老岑也夸你比我有灵气多了,时尚圈喜欢你,电影界也对你感兴趣,现在流行音乐圈把你看成年度最大惊喜就这样,你还觉得你走不下去?
  曲海遥被他说得喉头发哽。床头的灯光将旁边的穿衣镜照亮,他不禁走到镜子前面看着玻璃中映出来的那个人。他一向只能看到自己镜中的样子,却茫然不知自己在他人眼中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在容意的眼里,是这样的吗?
  还有我。容意那静静流淌的声音低沉而让人心颤。虽然我们走的路不一样,但我在我的这条路上回个头就能看到你,至少,还能给你照个手电什么的。
  不是只有照个手电这样。曲海遥曾经在那次酩酊大醉之后对容意说出自己眼中真实的对方,但现在他头脑清醒,那样的话却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是只有照个手电这样你给我的是光。时尚圈是因为你才会看到我,电影界里没有你的带领我根本无法走进去,音乐圈的大门也是你为我推开的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无法前行。
  哥曲海遥有些艰涩地开口,发出了一个音节之后却又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容意好像很明白他的想法,在曲海遥的沉默中,电话那头传来的轻柔的笑声就像是蝴蝶掠过静静的水面,在曲海遥心里漾出一圈圈极轻的波纹。
  we walk in the dark,doesn't meao walk in it alone你觉得焦虑、愤怒、害怕,都很正常,但不用觉得走不下去。你这条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走下去。虽然你不一定看得到它到底通往哪里,但没路可走是不可能的。
  曲海遥的心跳像是被这些水流和波纹控制着,换做以前他简直无法想象只是一个朋友和自己讲电话而已,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他几乎嘴唇都颤抖了,颤颤巍巍、又异常坚决地将心里的问题问出口:
  那你会陪着我走吗?
  容意笑出了声。你是小鸭子吗?看到一只猫猫狗狗的都当成是自己的妈。
  曲海遥有些脸红,但更多的是没有听到答案的急迫。
  不是小鸭子他期期艾艾,我就是
  就是想让你陪着我曲海遥不敢追问,害怕容意会觉得自己太缠人,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
  你想要的话,我就陪着你。
  低沉的声音顺着电波静静流淌进了曲海遥的听觉神经,带起一阵阵过电般的麻痒。曲海遥感觉自己一定有什么器官被麻痹了,就像是沙漠中的行者被上帝的露水眷顾了一样,甘甜的液体流进唇舌间,带来的不仅是止渴的神药,更是勃勃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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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通话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收了线之后容意却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他脑袋有些放空地呆呆直视着窗外的夜空,没过半分钟就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这么晚了还在煲电话粥?罗彦断断续续给容意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提示正在通话中,他很少过问容意的私事,一方面是他性格使然,另一方面是相识多年罗彦也着实太清楚容意除了工作之外,私下里究竟是个多无趣的人。能跟容意三更半夜打这么久电话的,罗彦脑子里都蹦不出来会有这么个人。
  容意用一个问题回答了罗彦的提问:哎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太惯着曲海遥那小子了?
  罗彦这才明白过来跟容意打电话的是曲海遥。容意大致跟罗彦说了一下刚才在电话里跟曲海遥说了些什么,罗彦有些哑口无言地听着,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也同样用一个问题回答了容意的提问。
  你不觉得,比起你是不是太惯着曲海遥了的问题,更重要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惯着他吗?
  容意下意识想要张口回答,可话到嘴边了他才发现,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回事。
  他微微睁大了眼,分开的嘴唇间也无法吐出字句了,脑子里像是一瞬间被泼了无数种颜色的颜料,既是毫无逻辑,又是色彩斑斓。
  罗彦十分难得地感叹了一声:十几年了,我终于又觉得你像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