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今天忏悔了吗 第96节
  “哎。”周则玺进门,眼都不知道往哪瞟了,“宋姑娘,你还好吗?”
  “多谢先生关心,我没事,只是太累了,休息几天就好。”
  “嗯,宋姑娘身为女子,还是莫要在外面太操劳,能让下人做的就让下人去做。”
  宋奾眉眼轻蹙,没有反驳,随口应下,“是。”
  “我带了些药材来,都是在山上采的,对宋姑娘身子康复有益。”
  “谢过先生。”
  尤四娘见两人气氛尴尬,便朝周则玺问道:“先生刚下学吧?”
  “不错,今日是冬假前最后一日课,书院会休学半月,等过了年再复学。”
  “先生辛苦,这快过年了,你们也能好好歇歇。”
  周则玺点头,偷偷往床上瞥了眼,见宋奾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样,又移回眼,去答尤四娘的问话,“春试在即,明年开春我便不在书院授课了。”
  “哎呀对,先生是要下场的,那就预祝先生能金榜题名。”
  尤四娘就站在床头,她伸手去碰宋奾肩膀,想让她开口说两句话。
  宋奾回过神,“我们等先生的好消息。”
  周则玺看着她笑颜,鼓起勇气,“宋姑娘,若是我高中,我们能不能……”
  宋奾有些害怕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急忙打断,“先生定会高中的。”
  这话在周则玺听来就是莫大的鼓励,“嗯,我会努力!”
  宋奾抿唇笑了笑,对尤四娘说:“娘,我有些累了。”
  周则玺立马道:“那宋姑娘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嗯,先生慢走。”
  尤四娘喜滋滋送走了人,屋子里只剩宋奾。
  她这会儿整个人清醒多了,没了刚醒时的浑浑噩噩。
  只是屋子里依旧闷热,她受不住,起身去开窗。
  窗户不能开太多,透个风即可。
  可刚拉了一小半,宋奾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拉,窗户外果然出现了一人。
  此刻雪已经停了,窗户外的草丛里积了雪,他背对着宋奾,察觉到身后动静才转过身,陷进雪里面的轮子在雪地里划了个半圆。
  廊上点了灯,宋奾只能模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似是自疚又似悲痛,是无法描述的复杂。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答,可宋奾看到了他肩头上的雪。
  她醒来时还是下着雪的。
  “你都听到了?”她明知道答案,还是问出了口。
  卫凌颔首,他都听到了。
  那人的意思很明白,而宋奾,没有拒绝。
  这天再冷,又如何冷得过他的心。
  卫凌不再去想,“你好些了吗?”
  宋奾脸颊不知是因闷热还是身子发热,有些潮红,但精神尚可,他微微放下心。
  “好多了。”
  “嗯,新绣坊的案子需不需要我帮你?”他问。
  宋奾知晓他的能力,有他帮忙定能快速查出真相。
  可是......
  宋奾默默叹口气,与她身边那么多人的性命安危比起来,她那点小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
  “方才曹姨说顺天府已经结案,小吴之死与绣坊无关,可是我不明白,常日里三催四请都请不动的官府为何这次办事如此迅速?”
  卫凌当然知道是为何,等着她下文。
  “卫大人,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宋奾突然盯着他,虽是疑问但又隐含坚定,卫凌定了定心神,沉静道:“许是邦卓。”
  也有可能,商会惯会用钱来办事,宋奾按下疑惑。
  俩人一里一外,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么对话,谁也没觉得不妥。
  宋奾将窗户彻底拉上去,再道:“虽说是结案了,但我还是觉得不简单。”
  他问:“怎么不简单?”
  “其实自从商会成立、盛京一些大的商户拿到对南洋贸易的公凭后,我们总会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但都没有这次这么严重,我方才仔细想了想,这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关联。”
  “你觉得,是几家皇商?”
  宋奾双眼顿时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下去,“我没有证据,不能胡乱指责。”
  “阿奾,你有没有想过,是陷害。”
  “陷害?”
  “嗯,你既然能轻易想到皇商,那为何他们还要明目张胆的去做这些事情?”
  宋奾凝眉思考,陷害......
  须臾,宋奾恍然大悟,“背后之人的目的是让我们不得安宁,又让我们与皇商内斗,然后坐享其成。”
  卫凌点了点头。
  “可是是谁呢?”宋奾又不看他了,自己扶着窗户琢磨。
  有美一人,倚栏忧思。
  卫凌静静看着,没去打扰。
  宋奾一下没想出来,这事她还是得和邦卓他们好好再商量,她抬起头,“卫大人......”
  视线猝不及防对上,卫凌浅浅一笑,“嗯。”
  忽有微风拂过,头顶宫灯摇曳,烛光一下晃了宋奾的眼。
  宋奾轻咳两声才再次开口:“若是卫大人得空,能否帮忙查查,我怕他们再有动作,伤及无辜。”
  他应:“好。”
  雪又开始下了,雪花顺着风飘到宋奾脸上,冰冰凉凉。
  宋奾仿佛这才想起他既然不能走动,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的小院子,正欲开口,忽地听见他低沉又微弱的声音:“阿奾,你希望他高中吗?”
  第81章 生气
  宋奾听得清晰, 她下意识避开他灼热视线,“周先生学识渊博,我相信他会高中。”
  “这样啊。”他语义不明的低语一句。
  宋奾转头, 一下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什么都看不见, 她捏着窗角,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卫凌位高权重,改一改春试上榜名单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而周则玺苦读二十年,他说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春试, 她不知卫凌会不会对周则玺有所动作, 但总不能让他因自己而前功尽弃。
  宋奾咬唇, 说:“周先生在书院中享有盛名,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可惜他出身寒门, 屡次应试都被盛京高门子弟挤下来,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卫大人,你不要......”
  宋奾只说了一半,可卫凌知道她要说什么,正是如此他才更加难受。
  她为了一个男人,来求自己不要插手。
  字句清晰, 随着漫天大雪落下,扎进他心里。
  周则玺这人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他看过他历年策论文章, 全是泛泛而谈,也就在书院中广受追捧。
  不仅徒有庸才还自视甚高,每一年的文章都没有进步, 这样一个人就算他不掺和也过不了初试。
  卫凌大可以答应她,可他不愿。
  他凭什么?
  当初萧珩壹可得她一句维护?
  她当真这样喜欢那人?
  卫凌再望过去,神情不属。
  宋奾看得一惊,当真有些害怕起来,“他不过是想要个功名,往后在书院教书能更加顺畅,周先生志不在官场,你不用担......”
  “我知道了。”卫凌冷淡打断她,“绣坊的事我会帮你看着,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要去。”
  卫凌说完就直接转了轮子往门口去,白泽突然出现在院门,莫名朝她看一眼,随后站在卫凌身后,推着他离开。
  宋奾还有些懵,他这是生气了?
  她好久没见过他生气了,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了,是她提和离那晚,他眼红脖子热的像头狮子,气得摔门而去。
  后来再也没有,他脸上有难过有内疚有不安,但就是没有过生气。
  所以,她说错了什么?
  是因为周则玺?还是因为她为周则玺说了两句话?
  宋奾看着那道深深的车辙子,不由笑了,一边缓缓将窗户拉下。
  而刚出了宋家的卫凌再忍不住,一口心血涌出,洒在新铺的雪上,红白交织,颜色鲜艳夺目。
  白泽惊呼:“郎君!”
  卫凌抚着心口,看着那鲜血脑海却闪过宋奾影子,她这会儿是在想自己,还是在想那书生?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