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程落搬着个小太阳取暖器进来:睡一晚上肯定感冒。
  你睡哪边?他问。
  都行。景灼说,靠窗吧。
  程落把小太阳放到靠窗的那边。
  再回床上,被子里被烤得干燥,暖烘烘的,屋里的阴冷一扫而空。
  景灼把小太阳挪到他那头:太烤了。
  程落笑着躺下来:怕我冷就直说呗。
  想多了。景灼趴下,脸一开始朝着他,迅速换了个方向对着窗。
  小太阳把床烘暖后就关了,这东西是去前台借的,本来搁在大棚取暖用。现在一般用不着这种取暖器了,晃眼,上次程落过年去姥姥家带着程猫,猫蹲这玩意儿跟前把胡子烤焦了。
  不过现在有个小太阳还是很幸福的,屋里的阴冷被驱散,再安静下来的时候就跟刚才的气氛不一样了。
  两人自从确定固炮关系后就没再同床睡过,现在就这么正直而纯洁地躺在一起,有点儿尴尬。
  其实今天跟程落玩儿得挺开心,这种开心不只是滑雪摔屁股墩儿有意思,而是这么些天,老太太生病到去世给他带来的阴霾终于被雪场的风吹散了一些。
  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跟程落常出来玩。
  冒出来这个想法的时候景灼吓了一跳。
  旁边躺着的这个人是他的炮|友、床|伴,是最不该觉得他除了床上之外有可取之处的。
  更不应该想下次,何况还是场所在床下的下次。
  偏离轨道的危险程度甚至让景灼想赶紧来一炮把方向扳回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往程落那边靠了靠。
  程落扭过头,景灼贴到了他背上:冷。
  再开会儿?程落伸手要开小太阳。
  不用。景灼把他的胳膊扒拉回来,手在他胳膊上多停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非常结实,摸着手感很好,也不知道天天蹲医院的人怎么能保持身材的。
  程落肯定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然而就是无动于衷,翻了个身面对着景灼,不上手。
  两人在黑暗中对了会儿眼。
  正以为今天是不是摔哪儿给他摔不|举了,程落抬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勺,你什么时候回市区?
  景灼愣了愣,没想到深山小宾馆X柴X火的好时机他会问这个:守完年就走。
  他突然特别怕程落问我怎么办或者不打算多留段时间吗之类的。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越来越分不清程落的话的真假,越来越容易被撩拨。
  害怕这样的自己,让他对这段炮|友关系感到不安全。
  好在程落只是哦了一声。
  脑子里一团乱麻,景灼选择用简单粗暴的强调正宗炮|友关系的方法解决。他把被子往旁边踢了踢,一翻身骨碌到程落身上,垂眸看着他。
  程落一条胳膊搁到头底下垫着,笑了一声,抬手捏捏他的脸:嗯?
  你还行不行了?景灼把他的手拿开,底下动了动腿,都能试着了。
  今天不行。程落却好像上下|身不是一个神经系统的似的,捏了捏景灼的后颈,把他扳倒,被子盖严实,你还青着,来一次明天甭上讲台了。
  景灼自己都没想到这层,愣了愣,下一秒被程落更惊人的举动整懵了。
  程落收了收胳膊,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轻声说:别动。
  低沉带点儿哑的声音贴着额头传来,浑身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像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一样离谱。
  景灼本来也没要动,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第24章 你是它妈,程落说,
  1.
  如果说上次程落抱他是安慰的意思,那这次怎么也没法解释了。
  也或许可以解释成太冷了所以要挤挤取暖?
  旁边的小太阳不服气。
  搁平常景灼早把他甩开后退八百米了,这会儿却脑子里胡乱分析,愣是僵着一动没动。
  是真的僵,浑身都紧绷着提着劲儿,非常累。
  程落呼吸逐渐绵长均匀的时候,他动了动胳膊,轻轻退到自己那边,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程落回家才发现身上也摔青了几块,一直到周末才消。周六晚上刘菀给他打电话,说姥姥和舅舅小姨来家里了,一起吃饭。
  家里一入冬就跟提前几个月开始过年似的,特别兴家庭聚餐,今天凑一堆上你家明天聚一块儿上我家,上班本来就忙,假期也不得休息。
  骑着电动车跑了趟市场,程落按刘菀给的清单买好菜往家走。
  家庭聚会的时候家门不关,刚下电梯就差点儿被满屋子叽叽喳喳的巨大音浪给冲出来,程落把东西送去厨房,认命地进到唠嗑圈里听他们叨叨,挨着小姨坐下。
  还有你,又来一个。舅舅磕着瓜子指了指他,你跟你小姨聊去吧,让她气死了。
  旁边几个人笑,舅舅家老二乐乐飞扑到程落腿上,扒他手机,嚷嚷着要玩游戏。
  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气着你。小姨斜了他一眼。
  我之前在广场上认识不少,都给你俩存了。舅妈起身坐到程落旁边,手机怼到他脸上,点开相册开始划,看看这个,这林业局上班的;还有这个,这长得好看,比你大点儿,公务员;这个我见过本人,性子挺好,之前还帮她妈上公园遛八哥,特别孝顺
  那个八哥会说话么?程落慢悠悠地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剥着。
  舅妈愣了愣:会。
  会说什么?程落问。
  你好再见谢谢之类的。舅妈回忆着。
  还有恭喜发财。姥姥在旁边补了一句。
  一旁的小姨乐了,程落把剥好的橘子给她。
  别岔话题!舅妈这才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到底有没有看上的啊!
  刘菀在旁边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没吭声。
  歇歇吧您。程落往后一仰,向小姨投去求助的目光。
  别瞅你小姨。舅妈又凑到小姨这边来,你也给我看,这是李站长家那个老二,就我跟你说的那个工程师
  那个特别好!舅舅在旁边补充,他爸我也认识,人挺实在。
  他爸实不实在跟我什么关系。小姨抱着胳膊,可别给我张罗了,你们看的那些都什么妖魔鬼怪。
  程落之前去医学院当特聘讲师就是应小姨之邀,这位大龄女青年三十五了,一直专注事业,从教科办主任一路到了院长,在这小县城里还真找不出来几个能配得上的男青年。
  家族里两个不婚族,一个奔三一个奔四,全家都为他俩愁,就他俩自个儿压根儿没结婚的打算。
  小姨是专注事业看不上身边的,程落为什么不结婚刘菀却明白。
  行了行了,都改天再说,一个个苦大仇深的。刘菀把她二侄儿从程落腿上扒下来,去看看小个儿的,屋里呢。
  程越峰和刘菀不给俩孩子起小名儿,怎么叫都不够亲,直接管程落叫大个儿的,程忻然是小个儿的。
  程落看着被乐乐抢去没几分钟就多出来的五个同时下载的游戏,一一点了删除,一边感谢老妈救他于隔空相亲之中,一边听出来不对劲:我去看看。
  忻然这脾气也不知道随谁舅妈随口嘟囔了一句,说完之后闹哄哄的客厅没了动静。
  走喽。小姨抱起来乐乐,起身往厨房走,去看看你姑父做什么呢,一股蒜味儿。
  程落走过去敲了敲程忻然卧室门:崽儿。
  里头没声音。
  数十个数就进了啊。程落说。
  十,九,八程落靠在门上慢慢数着。
  门呼腾一下子开了,他差点儿摔进去,里头伸出一只手扯了他一把给他拉进去。
  程忻然又把门锁上了,冷淡地看了看程落,转身坐到桌前戴上耳机:有事儿?
  谁惹我崽儿了这是?程落走过去把她一边耳机摘下来,搁到耳边听了听,很吃惊,学习呢?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谁也没惹她,但每次家庭聚会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程忻然就会膈应。
  程落回家之前舅妈抱着乐乐说他鼻子像爸爸眼睛像妈妈嘴谁也不像,本来程忻然在一旁听得就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乐乐童言无忌,脱口一句清脆的那我是捡来的吗。
  那小胖子的话也值当你生气?程落在这事儿上相比避讳,更希望能让程忻然慢慢接受,长成那样舅妈还搁那清点五官呢,我妹跟这没血缘,哪个亲生的能长得比她好看?
  程忻然还是闷闷不乐的,低头抠指甲油:别劝我,我不想出去。
  谁劝你了。程落说,不想出去就在屋里呆着,一会儿给你送饭。
  程忻然叹了口气,语调都要耷拉地上了:那爸妈脸上多不好看啊
  我就说你不舒服。程落顺了顺她的头发,这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偷着拉头发了,又直又硬钢丝儿似的。
  程落你太向着我了。程忻然托着下巴,我一个抱来的,还天天不学习作妖惹爸妈惹你,值当的吗。
  那咱尽量把妖气收一收,好好学习。程落把耳机给她戴回去,值当,你是我妹。
  程忻然夸张地伸手扇了扇眼泪,扁起嘴吸吸鼻子。
  戏精。程落往外走,我出去看看乐乐把我手机祸害成什么样了,有事儿叫我。
  哎等等。程忻然叫住他,犹豫了一下,哥,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好好学习。
  我怎么感受到一股妖风。程落说。
  你看哈,咱家有三个拿手术刀的了。程忻然手指绕着耳机线。
  咱妈是检验医。程落纠正她。
  咱家有三个穿白大褂的了。程忻然说,介不介意有一个拿画笔的?
  最后四个字儿声音特别小,外头乐乐嗷一嗓子程落差点儿没听清。
  程落站那反应了一会儿:想学美术?
  嗯。程忻然抠着桌边,自己也不怎么自信。她小学到初中一直学着,高中才断了兴趣班,自己抽空去画室练,前两天去画室那边的工作人员问过她有没有考虑过艺考,她琢磨一星期了。
  怕爸妈不同意,也不愿意跟爸妈开这个口,就先来探探程落的态度。
  行啊。程落说,但是艺考比高考还累,你得想好了,这不是块轻松的跳板,可能把你的爱好磨成痛苦。
  有哥支持爸妈那边还好说一些,程忻然松了口气:爸妈能同意吗?
  我瞅机会提一嘴。程落说。
  其实可能够呛,程越峰和刘菀平常小事儿不管她,但大方向上还是得把控的,按这老两口孩子未来理想职业不是公务员就是医生老师的思想,程忻然的请|愿八成被拒。
  饭后把一堆人送走,程落跟刘菀和程越峰提了这事儿,两人连眼神都没相互交换,直接摇了头。
  考个差不多的学校,哪怕稍微差一点儿,学了医回来工作我们也好照顾。刘菀说。
  程越峰表情不太好看,把程忻然叫出来,爷俩差点儿吵了一通,程忻然又回屋里闷着了。
  程忻然和爸妈现在的关系很奇怪,同在一个屋檐下天天一起吃一起住,沟通起来却障碍重重,程忻然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愿意跟他们沟通。
  程越峰喝了口茶,沉默了一会儿:你们俩没一个省心的。
  程落无辜躺枪,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刚才舅妈给程落疯狂推女孩照片的时候刘菀一直没吭声,这会儿忍不住开始念叨:你赶紧把自己的事儿解决了,找个靠谱的伴儿。
  嗯。程落往沙发上一歪开始装死。
  当初出柜在家里也闹挺大,程越峰和刘菀都是教科书式的传统六零后父母,一开始很不能接受,尤其程落跟前任分了之后,更是各种给他洗|脑让他悔悟。
  程落就是那时候搬出去的,过个几年慢慢都淡了,爸妈的愤怒变成了妥协和无力。
  刘菀尤其瞧不上他前任,所以一直觉得程落眼光实在是不行:找也得找个差不多的,上一个什么人啊
  程越峰喝着茶没说话,程落也倚在沙发上不吭声。
  有情况吗?刘菀最后问了一句。
  程越峰放下茶杯,跟刘菀一起看着他。
  程落被老两口盯得发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应该有。
  什么叫应该?刘菀眉毛一下子扬起来,眼看着又要开始叨叨,说了看清是个什么人再谈,本来就这样了,你再找个不咋地的,是想愁死谁?
  程落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往自己屋走。
  回来。刘菀瞪着他,应该有的是个什么情况,一句应该有就完了?
  程落叹了口气:没成呢。
  刘菀皱着眉:没成?他家里人知道吗,同意吗?
  程落顿了顿,那人没有家里人。
  改天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来这儿。刘菀说,成没成的,请人来家吃顿饭也是诚意,别让人家觉得你不靠谱。
  那边还只是走肾固炮呢,老妈这边已经张罗见家长了。
  程落心想人家已经来过一次了,你们对人态度还特好,气氛特融洽。
  推门进屋,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已经能想象出来景灼以另一种身份再来家里时,爸妈震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