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这孩子没爸妈,撒着养,让他从小谁也不靠。
  程落手顿了顿,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黄秀茂。
  黄秀茂侧过头:给我看眼昨天的化验单。
  转氨酶降下来了,程落没看化验单,他熟悉手里每个病人的病情,张口就能说出来,双肺和肋骨转移灶。
  我撑不到今冬。黄秀茂看着她枯树枝一样的手,闭上眼,过了秋,他就真剩自己一个人了。
  第19章 那下回还找我吗?
  景灼一熬夜身体就垮,回医院断断续续熬了两个星期后又有点儿半死不活了,老太太说什么也不再让他夜里陪床,闹了一通,把他赶回家。
  楼道静悄悄的,景灼也轻手轻脚,生怕对门突然打开。
  今天办公室大扫除,之前没收的小说还给学生,自己一些没用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搬着箱子进了门,他把东西搁到桌上。
  箱子里最扎眼的是一个粉色猫耳发卡。
  景灼把它拿出来随手扔到书桌上。
  这次清理办公室也是听说上头要搞什么支教活动,不定什么时候,但应该在这学期。
  想想套娃一样的支教就有点儿无力,六中的孩子都不好管,换个什么村中之类的更难说。
  有些郁闷,郁闷就要发泄,发泄就要找发泄口。
  他从冰箱拿了瓶啤酒,启开一边喝一边找了个恐怖片儿。
  算个屁的发泄。
  但大晚上的,总不能出去喝完闷酒拎个酒瓶站楼底下喊都打开窗户看我,我是谁家的,喝多了找不着家了。
  况且也不会有人把他领回家,结局就是露宿街头被保安大爷捡回去。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胡乱寻思,他看着片头喝了一口啤酒,冻得一哆嗦。
  早就不是喝冰啤的季节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景灼并没有当回事儿,手捂一会儿一将就得了,哪有那么精致。
  可能是室温有点儿高,身上被烘得太暖,这么捂着反而更冰了。
  拿炸|弹似的把这瓶破啤酒在手里来回倒替了好几次,片子开始了都没看清男女主长什么样,景灼暴躁地放下手机起身。
  上来劲儿了,今天还就非得喝到不将就的啤酒了。
  然而拿着酒进到厨房,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景灼立在厨房中间,把不粘锅蒸锅酒锅空气炸锅微波炉烤箱全看了一遍,老太太倒是非常精致,家伙什儿非常全乎。
  但没有一个工具是一个深夜犯邪想喝温啤酒的人可以用的。
  买箱酒一半放屋里一边放进冰箱就能解决的事儿,还是自己太豪迈了,能进冰箱的绝对不把它搁外头占地方。
  景灼对自己挺无语地坐回沙发上,想了半天甚至都点开橙色软件搜了,没找到把啤酒加热至室温的烹饪工具。
  但有一位精致人士可以求助。
  这位虽然特喜欢把事后烟弹到地上,但在花里胡哨的烹饪工具这方面绝对精致。
  问你个事
  炮:在
  冰啤酒怎么加热到室温?
  炮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放到地上
  景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蹲下一试,还真供暖了。
  怀着对程落难得中点儿用的欣慰,景灼拿了个靠枕扔到地板上,坐到汲取地暖热量的啤酒跟前。
  几秒种后,门响了。
  景灼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折腾什程落进门后看到客厅正中央的啤酒和靠枕,愣了,给啤酒施法呢?
  不是你教的吗?景灼说,难道刚才的字儿是猫打的?
  程落看了看一脸认真的景灼,又看了看深夜啤酒做法现场,一下子乐了,笑半天没停下来。
  半夜搁我这儿发癫来了?景灼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出去。
  这不是来传授正确方法么。程落乐着把啤酒拿起来,走进厨房。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儿好奇的,景灼在客厅转悠了一圈,假装无意地溜达到厨房门口。
  勺啊,平常自己做饭吗?程落听见他过来了,背对着他兑了盆半热的水。
  程越峰和爷爷奶奶喝酒经常用的法子,家里有老汉儿老太太的都见过。
  偶尔。景灼这会儿才大梦初醒似的觉得有点儿神奇,这怎么大半夜为了瓶温啤酒让程落在这儿了?
  程落把酒放进盆里:煮方便面?半成品一锅炖?
  差不多。景灼有点儿不服气,那也比你做的能吃。
  我那是没办法,就那水平了。程落顿了顿,照顾自己精细点儿,得健康饮食。
  景灼看着他的后脑勺,半天没说话。
  这是第一回从程落口中听到关心的话,但他转念一想,健康饮食,惯常嘱咐人的职业病罢了。
  寻思过来后没当回事儿,他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这人正用什么神奇的正确方法温啤酒。
  程落却往旁边一挡不让他看:嗯?
  看看你怎么弄的。景灼说,虚心请教。
  还是别学了。程落把瓶子捞出来,水倒掉,学会了下次再半夜想喝温的不叫我怎么办。
  操的,这嘴。
  景灼从第一次电动车事件中就在心里对他爆了很多次粗口,现在毫无改观。
  但原因不一样了,那时候是骂程落的烂车技,现在是骂他嘴管不住不说人话。
  骂归骂,景灼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反应来回应他的鬼话,兀自偷偷地心跳加快,自己还觉不着。
  厨房灯开的最暗那档,外头太冷,窗户是紧闭的,被风吹得吱嘎作响,一听就让人觉得屋里安全温暖。
  县城的冬天好像都格外冷,以前景灼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我是田世龙吗?景灼看着窗外,会了。
  便利店里,田世龙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愤怒地看向今晚加班的店员:是不是你骂我了?
  程落没说话,把啤酒放到他手里,两人的指尖短暂接触。
  床上床下,他俩从来没碰过手。
  窗户细微的吱呀声中,程落朝他迈进一步:那下回还找我吗?
  景灼怔了怔,心跳这会儿终于快得让他察觉到。
  他没给答案,误把程落单纯的疑问当做欢|愉的暗示邀请,慌不择路地伸出手按在程落胸口。
  没摸到同样出格的心跳。
  程落沉默了一会儿:想做?
  嗯。景灼低着头不看他。
  不得不说程落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伴,时刻照顾他的感受。
  但床下,他做出不必要的撩拨,一次又一次。
  这回是在景灼这儿,程落拿起桌上的猫耳发卡端详片刻,转向景灼:景老师,戴给我看。
  景灼不肯,程落就给他顺毛,再欠了吧唧地给人戴上。
  喵一声。
  这事儿很耗体力,累不算什么,本来就是完事儿就睡的,主要是有时候会饿。
  特别饿。
  但也没饿到能吃程落做的东西的地步。
  摸过手机点外卖的时候,程落看了一眼:小哥都进不来,怕有医闹的,这边儿都看得严。
  这会儿谁也没法跑小区门口拿外卖,景灼正纠结,被子里传出咕~一声。
  带着波浪号的,婉转动听,他挺尴尬地往被子里钻了钻。
  程落笑着下了床:吃什么?
  你好意思问这句吗?景灼叹了口气,冰箱有小馄饨,拿出来就能下那种。
  其实他挺惊奇的,程落这人好像没有贤者时间,完事儿抽完一支烟后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竟然还能帮床|伴捣鼓吃的。
  厨房里很快传来包装袋唰拉唰拉的声音,景灼看着门口愣神。
  他对以前的床|伴也这样吗?
  发呆的功夫,厨房里安静了,程落探了个脑袋出来:勺,你方便下床么?
  景灼掀开被子,去拯救厨房。
  适量水是多少?程落指着包装袋背面的步骤。
  景灼拿过袋子看了看,到底是什么复杂的凤髓龙肝难住了这位奔三T大高材生。
  1.撕开汤包和实物包加入锅内。
  2.加入适量沸水,小火炖煮五分钟。
  3.加入调料包即可食用。
  这位同学,景灼放下袋子,请问你对哪个步骤有疑问?
  每一步。程落拿着厨房里唯一一个买豆浆机送的量杯,加入锅内前是先开火还是冷锅、多小的火算小火、加入调料包食用前需不需要拌匀
  景灼怜悯地看着他。
  景老师,教教我。程落说。
  这样,景灼说,我把所有规格和详细步骤告诉你,然后你照做,让我研究一下资深烹饪爱好者是如何搞砸一锅速食小馄饨的。
  用烧水壶量了一升半的水,入锅,汤包入锅,实物包入锅
  继续。景灼在程落第三次投来求助的目光时说。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做出泔水的举动,也不知道他是怎
  停!景灼赶紧喊住他,搅它干什么!
  程落停下搅动馄饨的木铲,转过头:嗯?
  没事儿,你继续搅。景灼说,再搅两下直接变成粥了,多好。
  程落笑着把搅的姿势改为铲。
  你,景灼把铲子从他手里夺走,出去。
  馄饨上桌,两人面对面边玩手机边吃,屋里逸着淡淡的香味儿。
  头一回深夜跟人在家里吃饭,倒没觉得多别扭,好像程落成天跟他面前晃,已经习惯了。
  甚至感受到一丝温暖?
  肯定是天气太冷馄饨太暖胃。
  吃完宵夜后程落回了对门,自从正式建立固炮关系后两人从不在一个屋里睡,算是景灼定的除了关系保密外的规矩。
  碗撤了餐厅灯关了,屋里的馄饨味儿散了,热气也散了。屋里冷下来,供暖后的室温也不过如此。
  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儿空,景灼把它归结为延迟的贤者时间。
  躺下来随手刷了一下朋友圈,最顶上是布偶猫头像。
  [图片/]
  照片里是两人的小馄饨,一看背景就是在家里,桌子底下还露着景灼的毛拖鞋。
  田世龙大概是不睡觉的,评论他:这是跟女朋友吗?
  程落回复他了:跟猫
  景灼想起来刚才自己戴的那个破猫耳朵,脸有些发热。
  盯得手机都暗下来要息屏了,他才犹豫一下,点了个赞。
  第20章 额头一暖,景灼闭上眼。
  你什么情况!
  半夜浪谁家去了!
  我要拥有哥夫了吗!
  程落看着程忻然发来的夺命三连问,笑着没回。
  说!!!
  程落: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程忻然急得不行,都忘了回头盯后门:大黄,你看看后门景哥在吗。
  同桌大黄是程忻然的忠实粉丝,学习挺好一个小男生,人也很老实:忻然,教室好静,我不敢回头
  让你回就回。程忻然推了推他,看他一眼能吃了你是吧?
  黄承志推着眼镜飞快地回过头,然后被景灼用食指点住脑门儿。
  程忻然一边心急如焚地等她哥八卦,一边又捣了捣黄承志:到底在不在啊!吱一声!
  忻程忻然。
  程忻然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从书立后头抬起头。
  景灼弯腰站在她身后,一手点穴似的点在黄承志脑门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里:干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程忻然跟他对着眼儿,握紧手里的手机。
  景灼觉得有意思,尤其黄承志一副惊恐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儿特好笑:手机给我,一手交机一手交人。
  周围一群学生都看着,用笔支着下巴傻乐着看戏。
  程忻然跟他僵持了一会儿,把手机递过去:啥时候还我啊
  景灼本来想说周末直接找你哥要,碍着周围这么多学生看戏呢,不好表现得跟程忻然家里有关系似的:过两天。
  拿到手机,他看了看黄承志:怎么了?
  黄承志斗鸡着眼儿看景灼点在他额头的手指:没我
  旁边有的都笑桌子底下去了,黄承志才终于往后退了退,赶紧低头学习。
  回到办公室,组里老师正讨论支教的事儿,吴老师见他来了,把手里的通知给他看:十二月下旬去,你也在名单里。
  办公室除了吴老师都跟他不怎么熟,毕竟是打着支教的名义跟人临时交换岗来的重点高中老师,不说排挤,但也有意无意的觉得景灼不是六中的人。
  一个年纪挺大的男老师说话不是个味儿:应该让组长把小景划去的,人家实验的,去村中受不了那环境。
  这个老师姓孟,不算个讨人喜欢的人物,但跟组长是表亲,在办公室里人缘不好也没人敢得罪,这趟支教他在名单外。
  办公室静了一秒,或者说从刚才景灼进来几个说笑的老师就安静了。
  那不一定。旁边一个女老师打圆场,我看小景能干,在哪儿都是好样的,现在年轻人有几个能踏踏实实跟他一样?
  景灼拉开椅子坐下来:村中、六中或者实验,都是教学生,不同小孩儿罢了。村中有发奋的孩子,实验也有靠家长进去混日子的。
  就是啊,实验不少家长跟学校有关系的。孟老师继续说,小景碰上这种学生不好对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