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第11节
  待到午时短暂休息后,年轻后辈之间的相争才开始,人人都想在皇帝眼前一展箭法,争得看重。
  唯独谢明鄞仍坐在营帐座位,伴于皇后左右,沉稳平静。
  沐锦书想到,二哥于北疆沙场历练过,在年轻一辈子弟中,箭法自然是最为出众的,或许因此便再不同他人抢风头。
  许多娘子都已上马奔驰,给景色似画的围场添了不少靓丽色彩。
  沐锦书站于骏马旁,久久没有上马,以前都是二哥引着她骑射,他不在的两年,便没在上过马,现在临时打起了退堂鼓。
  正踌躇不决时,忍不住望了一眼远处的谢明鄞,他正同皇后交谈,只见李云汐被唤进了营帐里。
  沐锦书握着缰绳的手攥了攥,踩着鞍踏便跃上了马,马下的芙岚忙道:“公主小心。”
  沐锦书上马后仍是有些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后,稳了稳身姿,然后便携着弓箭往丛林奔去。
  驻跸营帐中,皇后还在笑谈,李云汐之前也回时常入宫,是熟络面孔了。
  谢明鄞坐姿端正,好似在听二人交谈,目光越过营帐,望着那驾于白马上的倩影渐渐没入从林之中。
  围场中遍布禁军,相较比较安全,其他臣子的千金皆结伴而行,只有昭宁独自。
  谢明鄞起身打断了皇后的笑语,拱手告退,身姿矜贵得体,匆匆离去。
  ......
  秋色浓,丛林枫叶凋落,鸟雀扑棱。
  在林木之间,沐锦书正拉着弓弦对向野兔,清风拂面,鬓边青丝微动。
  她还未将箭射出,只听一抹风声掠过,一只羽箭射中野兔,蹬腿而亡。
  沐锦书愣了愣,回眸只见谢明鄞将手中弓箭收起,神色淡漠如常,旁的侍卫连忙上前去将野兔捡起。
  见原本在皇后营帐内的他出现,沐锦书有些发愣,不知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谢明鄞驾马行到沐锦书的身旁,侍卫已将野兔提过来,羽箭正插在它喉间。
  沐锦书看了那野兔一眼,与此同时,身下马匹不知是因何而抖动了下马鬃。
  沐锦书没拉稳马缰,身形摇晃,似要落马,幸得她反应够快,拉紧马缰,半趴在马背上。
  谢明鄞眉目微蹙,欲伸手助她,见她稳住马匹,便收回了微抬的手,低声责备道:“马都骑不好,还想着骑射。”
  沐锦书听他如此说,心中莫名有些委屈,便将面容侧过另一边,方才他不是在陪着国公之女吗,来此作甚。
  谢明鄞轻瞥她的手指,被弓弦勒得有些泛红,他曾教过她一点箭术,手指也如现在似的,勒红了手指。
  想来方才的语气有些重了,谢明鄞放轻缓话语,道:“怎么不在营帐里歇着。”
  沐锦书轻轻道:“既然是秋狩,昭宁自然也想上马射箭。”
  谢明鄞停顿着,瞧着她的模样,虽换了一袭轻便的劲衣,但仍旧娇贵可人。
  他回道:“先回去吧,我教你箭术。”
  言罢,便示意一旁的侍卫们上来牵她的马,沐锦书看上去有些犹豫。
  谢明鄞补充道:“你独自在此,我不放心。”
  沐锦书微微抿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任由侍卫牵着她的马。
  谢明鄞则驾马紧随她身旁,二人就此离了这片树林,鸟雀轻鸣,落叶纷纷。
  二人越过宽阔的草地,回到营地里,此时四野除了随行的侍卫,便鲜少有他人。
  谢明鄞落下马后,行径自然地走到沐锦书的马旁,是要搀扶她。
  沐锦书本是有些踌躇,但还是会将手伸向他,谢明鄞双手轻轻接住她的手臂。
  或许是下得有些快,沐锦书小巧的鼻尖轻微地蹭到他的肩膀,有一瞬间格外贴近。
  沐锦书心间一热,纤手攥住他的衣襟,落稳之后,她抬眸看他。
  谢明鄞面色如常,只是睨见她的发髻上落了一小片枫叶,他说是将其取下来。
  谢明鄞随之拉开距离,从容地收回手掌,温和道:“走吧。”移花
  ......
  齐云围场自有箭靶场地,趁着众人皆在游玩狩猎,沐锦书跟着谢明鄞来到箭靶场。
  虽然不是皇家武场,但曾经随二哥习箭的经历再度想起,京中的贵女会那么些骑马射箭的技艺并不奇怪,在大庆朝,这自古都是男女倡导的。
  那时沐锦书容易着病,正好她喜爱粘着二皇兄,便在得到皇后的同意后,跟着二皇兄习过箭术。
  只不过也就学了区区半年时日,谢明鄞便去了北疆,沐锦书更是没学好。
  在靶场里仅有一些侍卫和秋风吹落的枫叶,谢明鄞则立在边缘处。
  沐锦书在弓架前取出一副弓箭,先是射出几箭,可中靶的箭却寥寥无几。
  直到身后的人走上前来,轻轻抬高她的手,扶着她的手臂拉弓。
  他的触碰会让沐锦书无法专心,虽然只是扶着她的手臂而已。
  谢明鄞似乎知晓她心思不在弓箭上,于是淡淡道:“昭宁的手指是用来作画的,拉弓射箭不够好,也没关系。”
  他语态清沉温和,不参杂质,干净得就像没有任何情绪。
  沐锦书不知怎的,指尖有点拉不住弓弦,这种似近非近的感觉让她不□□定。
  谢明鄞只好握住她捏弦的手,二人指尖相触,温热的感觉清晰明了。
  “左右摇摆又怎能射中靶心。”
  言罢,他松开弓弦,羽箭飞驰而出,直中靶心,纹丝不差。
  见箭中了靶,谢明鄞往后退半步,沐锦书似有松气,她果然还是会紧张意乱。
  谢明鄞侧目看她,是有察觉她的反应,只当她是暗自不喜,开口道:“实在为难,我们便回去吧。”
  沐锦书有些哑言,与他深邃的眼目对上。
  谢明鄞眼中情绪很淡,沉声道:“你说的,我想过了。”
  他的是说之前那次午休时的话。
  “既然你全盘否定过去,那我便不再是你兄长,我也不必再对你有半分掩饰。”
  沐锦书握着弓的手指紧了些许,这样的气氛,她很不喜欢。
  谢明鄞道:“那天夜里,你并非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吧,虽然我神智不清,但能感受到你的回应。”
  沐锦书有种被戳穿的感觉,登时红了脸,慌乱道:“我没有......”
  谢明鄞略作停顿,不继续话语,佯肃提步走近,本是想俯身去取她手里的弓箭。
  沐锦书下意识避着身子,却靠到他肩侧,谢明鄞侧眸淡淡一瞥,她耳尖是淡淡的粉色,有时候越回避什么,便越有什么。
  伸手去轻揽她的身子,突如其来的揽怀使得沐锦书心尖一颤。
  谢明鄞像是得到了心中证实,心绪安定下来,低首靠在她耳畔处,道:“其实你不会推开我对吗。”
  他嗓音低沉却不是温柔,温热的气息像是落进心间的一片落叶,泛起阵阵涟漪。
  沐锦书的手间一松,拿不住弓箭,啪嗒地掉落在地上,两年前的紧紧相拥涌入脑海中,皆是面红耳赤的记忆。
  她不禁退步,腰肢却遭他轻轻一按,沐锦书双手扶上他的臂弯,额头抵到宽肩。
  秋色浓重的靶场里,之前的候在四周的几名侍卫不知从何时起不见了踪影,只有山野鸟雀点点。
  谢明鄞轻轻将她放开,直言不讳地试问道:“若夜幕时来寻你,你见我吗。”
  沐锦书喉间微哽,侧过身子,话语有些磕巴,羞恼道:“你...你满口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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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虎袭
  日落黄昏,秋野间鸟雀三两,时候已不早,狩猎的子弟已纵马而归。
  靶场兰亭旁,沐锦书面色娇红,望着那已退步拉开距离的男子,一身轻便利落的劲装,身姿俊雅。
  一如当年的清和矜贵,但已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个印象,二皇兄并非是淡性之人,只是曾经的她从未看清,才是一次又一次的逾越。
  谢明鄞将她掉落在地上的弓箭捡起来,沉着的放在弓架上,修长分明的手轻轻搭在框架上,开口打破了沉默:“吓到你了?”
  此时晚风习习,远处落靶的箭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四处皆无侍卫,仅有他们二人。
  他回过身,眸色淡漠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沐锦书避开谢明鄞的目光,耳尖的烫热也始终消散不去,轻轻道:“二皇兄素来以清正克己,又怎会说这等荒唐话。”
  谢明鄞神色里有片刻的沉凝,目光掠过她攥着绣口的纤手,道:“你不是说我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又怎会清正克己。”
  沐锦书微愣,心中不知所以,轻轻回眸瞥站在几步之外的他。
  谢明鄞眉目清隽,搭在弓架上的指尖轻敲,语气随和,却在陈述着:“清正是假,淡漠也是假,其实我荒唐无度,重欲且善妒。”
  谢明鄞有片刻的停顿,“因为只想对你说尽那些缱绻的话,孟浪一点又如何,所以你认清我了吗。”
  他在坦白对她的感情,少年时才逐渐有的感情,藏在心里很久的感情。
  这样一句夜里见不见他,就像在问接不接受,比起处心积虑的靠近,倒不如来得坦诚些。
  因为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所掩藏的情愫被发现,然后吓走心上人。
  所以他不再喜欢细水长流,伪装矜持。
  此时的天边一片火红,日暮的晚霞照映在二人的身上,泛着淡光。
  沐锦书顿在原地,望着二皇兄的容颜,不知如何回答,心间难以平静,晚风都变得有些躁动,吹动落叶。
  沉默间,远处传来芙岚的轻唤,沐锦书侧首望去。芙岚提着裙摆找寻过来,得见弓架旁的楚王,连忙福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