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作者:Miang) 第11节
  “嗨呀,虽是舞姬,也和咱几个差不多,与李珠儿姑娘比可差远了!”
  “他到底算半个主子呢!还是恭敬点儿,人家日后指不准还能得宠……”
  唐笑语无视了这些声音,撩起袖口,在洗衣的方塘边蹲下,将脏衣服一件件泡湿。小石榴在旁气鼓鼓地,说道:“仗势欺人,仗势欺人!”说完,扯了扯手上一件衣服,又气恼道,“我真想把她的衣服给剪烂了!”
  “她就是欺负人,也没办法。”唐笑语说。
  她蹲在方塘边,将李珠儿的脏衣服都洗了。也不知蹲了多久,腰背都酸得直不起来,但那些衣服还有多的。仔细一看,竟然是李珠儿将丫鬟的衣服也放了进来。
  就在她懊恼之时,忽然听到身后的奴婢们发出行礼之声:“飞七大人。”
  唐笑语微诧,甩甩手上的水珠子,起身行礼。迎面抬头,看到的就是飞七不解的脸。但听飞七道:“笑语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洗衣服?王爷传你呢,我都找了你好半天了!”
  石榴听了,当即气鼓鼓道:“还不是因为王爷宠爱李珠儿,那李珠儿得了势,就欺负起我家姑娘来了!”
  石榴年纪小,说话不过头脑,话语颇为冲撞冒犯。唐笑语听了,微抽一口气,正想请罪,却见飞七并不生气,反而露出迷惑表情:“王爷宠爱李姑娘?这又如何可能呢?王爷都不曾召见过她。”
  石榴听了,更加恼。也许是因她与飞七年纪相近,都是半大孩子,说话的语气也和私底下一般耿直了:“要不是王爷宠爱,李珠儿哪敢要四五个丫鬟伺候,哪敢仗着英嬷嬷的势,逼迫咱家姑娘给她洗衣服?”
  唐笑语被石榴的话惊坏了,连连请罪道:“飞七大人,石榴年纪小,不会讲话,还请恕罪……”
  飞七却沉了表情,如个大人似的。他沉思一阵,有些不悦,道:“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笑语姑娘,你跟我一道去齐园吧,就这身打扮。王爷传你去磨墨呢。”
  唐笑语一怔。
  磨,磨墨?
  又磨墨啊?
  她嘀咕着,在布巾上揩净水珠,跟着飞七去了齐园。园子里照旧是一片翠竹青葱,幽深古朴。半开门扇里,霍景闲闲坐在桌案后,翻阅着手上的卷宗。
  “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低着目光,一缕散碎乌发自肩后滑落。语气沉稳,却有一分问罪之意。
  飞七行礼,答道:“回禀王爷,因笑语姑娘在为珠儿姑娘洗衣,这才耽搁了。”
  霍景的笔尖顿住。他缓缓抬眸,蹙眉问:“珠儿?是哪一个?”
  飞七提醒道:“便是姓李的那一位,蒋大人的义女。”
  霍景眉心皱得越紧。
  顿了顿,他淡淡道:“王府不缺奴婢。唐笑语,你日后不必伺候别人,只需伺候本王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你只需要伺候我!伺候我!【暗示】
  第15章 早餐
  “王府不缺奴婢。唐笑语,你日后不必伺候别人,只需伺候本王便够了。”
  霍景这么一说,唐笑语微微吃惊。
  ——伺候宁王?
  ——是……是哪种意思的伺候
  她心底有小小疑惑。
  但王爷都开口了,她只能受恩。于是,唐笑语很老实地行礼谢恩:“谢王爷恩典。”
  霍景抬眸,道:“过来,给本王磨墨。”
  唐笑语应了声“是”,小步挪腾过去;卷起袖口,去拾砚台边的墨块。
  前一回替霍景磨墨时,她拙劣的模样惹来了霍景的不快。离开齐园后,为了小命着想,她还老老实实地练了一阵子磨墨之法。也不知这一回,她能否让霍景满意?
  她的手指握着墨块,慢悠悠打着圆,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霍景看着纸页上的字,视线扫过那些横竖撇捺。
  不知何时起,霍景的心渐渐浮了起来;不自觉地,便想将余光投向右侧;待瞥见了一道女子轮廓,再将目光快速地移回来。
  纸上的一竖一钩,好似脱离了原本的意思,沦为了无味的符号。
  唐笑语磨墨的模样,已不似之前那般手忙脚乱。不过,这本身也不是什么难学的活儿,这倒也不奇怪。
  “长进不少。”霍景说。
  “……谢,谢王爷夸奖…”唐笑语道。
  霍景半敛眼眸,想要去分辨她身上的香气。他隐约记得,那夜所遇的女子,身有一道浅淡香气,令他一夜安睡再无梦魇。
  但她刚从洗衣的方塘边出来,身上只有皂角的味道。这气味不浓,淡淡的,透着一股市井烟火味儿,本是平平无奇,但在她身上,却偏好闻的紧。
  “伺候本王,却带着一身皂角味,不妥。”霍景的声音有点儿冷。
  唐笑语的心跳一紧,连忙松了墨块,有些无措地请罪:“是奴婢的不是,还请王爷责罚。”
  “日后,不准给他人洗衣,再带着这身皂角味来齐园。”霍景道,“谁让你洗衣,便是违抗本王之命。”他垂眸,声音愈发冷。
  唐笑语应了,心底却微微一懵。
  宁王的话虽然凶巴巴的,不过,却能真正免了李珠儿仗势欺人的困扰。
  她应当高兴的。
  唐笑语今天在方塘边蹲久了,有点儿累。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脚酸腿软,忍不住轮流踮着左右脚,来减缓酸累。她的动作虽小,却还是叫霍景注意到了。
  “算了,你下去吧。”霍景无心再写字,这样说道。
  霍景本来还想罚她磨上一阵子墨的,看她有些疲惫,现在倒是没这个心思了。
  唐笑语一听,心里暗道一声“糟了”。她余光瞥见霍景面色严寒,猜到当是自己磨墨水准不佳,王爷见了心烦,要将自己赶出去。
  唐笑语心底懊恼得很,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
  “……是。”唐笑语低着头,赶紧退出去了。
  “等等。”霍景喊住她,“过两日,别忘了来伺候。”
  唐笑语一怔,刚想答话,霍景便抬手道:“出去吧。”
  这回当真是赶人了,唐笑语不敢多话,马上出去了,还将门给带上。
  飞七在门口,见到唐笑语出来,少年爽朗一笑,露出白净牙齿,道:“笑语姑娘,你放心,我已经和英嬷嬷交代过了,她会多多照顾你的。”
  见飞七这么善心,唐笑语有点感激,连连道谢。
  “我陪你一起回兰苑去。”飞七思索一下,说,“李珠儿姑娘是蒋大人的义女,身份特殊;但她也不可随意欺负你。有我陪着,她多少会收敛些。”
  唐笑语和飞七一起回了兰苑。
  李珠儿眼尖,她原本坐在树下悠闲地打扇,见到唐笑语先进了院门,她当即站起来,勒令丫鬟拦人,又质问道:“唐笑语,我的衣服洗完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的人生气。
  “珠儿姑娘,王爷有令,日后,唐姑娘只伺候王爷一人。”就在此时,飞七跨进门来,对李珠儿冷眼道,“你让笑语姑娘伺候你洗衣,居心何在?”
  李珠儿虽然自傲,但也知道飞七是宁王跟前的人,得罪不得,先前跋扈的面孔瞬间收敛了起来。待听清了飞七的话,李珠儿心头一惊。
  唐笑语只伺候宁王,若她强令唐笑语伺候自己,岂不是在说,她也想做个王爷?
  这可是大逆不道!
  李珠儿面孔陡然苍白。
  李珠儿结巴了一下,挂着冷汗,对飞七低声下气道:“珠儿绝无此意。我和笑语是姐妹,怎会让她伺候自己……笑语……笑笑,笑笑!你说对不对?”
  唐笑语抿了抿唇,懒得理她,道:“你的衣服还在方塘那里,自己去取吧。”
  飞七在这里,李珠儿不敢多嘴,连忙假笑说:“好,好。我们姊妹,何必分的那么清?”
  这句话情意绵绵的很,却说得唐笑语起鸡皮疙瘩。她不搭理,笑对飞七说:“谢过飞七大人了!”
  待飞七走了,李珠儿的面色才略好了点。
  她盯着唐笑语,想起飞七那句“唐姑娘只伺候王爷一人”,心底如百爪挠似的不舒服。
  她才风光了没一会儿呢,这唐笑语,怎么又作起妖来了?
  李珠儿心里嘟囔一阵,但想起英嬷嬷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模样,心底又舒坦了。
  如今,王爷认定自己便是他夜晚偶遇的佳人。只要她咬死自己便是那女子,日后,王爷定会宠爱自己。她又何必杞人忧天,去想这唐笑语的事情呢?
  李珠儿又心满意足了起来。
  有了飞七的威吓,李珠儿总算没再多事。
  但唐笑语也不得轻松:霍景点了名要她伺候着,这磨墨添香、端茶倒水,总少不得她去做。
  英嬷嬷得知此事,还暗暗吃惊一阵:王爷向来对女人无意,这一回,竟要唐笑语去跟着伺候,做的还都是些红袖添香的活,也不知是不是看上了唐笑语?
  一时间,英嬷嬷还有点踌躇——到底是讨好李珠儿,还是讨好唐笑语?思来想去,她索性两眼一闭,决定一视同仁了。鸡蛋不可放在一个篮子里,两头讨好,也不怕吃亏。
  霍景手握军权,有军营要务时,从来都起得早。唐笑语去伺候他的第一日,便恰逢霍景早起。天蒙蒙亮,才一线鱼肚白,唐笑语就得到齐园里候着霍景起身了。
  晨光透亮,齐园里一片清净井然。飞七抱着剑,倚在门前,头一点一点的,好像还困倦着。他本是少年郎,贪睡也是常事。但瞥见唐笑语来了,飞七便一下子清醒了。
  “笑语姑娘,王爷穿衣洗漱不需要人伺候,你进去布个早膳吧!”飞七揉揉眼,笑容爽朗。因为往常是他来做此事,飞七就掰着手指,细细地叮嘱道,“王爷喜静,布膳时别发出大的响动。要不然啊……”
  想起霍景的面色,飞七心底微微哆嗦。
  唉,都到王爷跟前这么久了,他还是对王爷敬畏不已。
  唐笑语向飞七道谢,踮着脚尖,朝屋里小小望了一眼。屋内帷帘低垂,窗扇小开,一缕晨光斜斜落入,半照亮青纱后一道隐绰修长的身影。
  前几天,英嬷嬷已经和唐笑语仔细说些伺候王爷的事儿,不过她头一日来,心底还是打鼓。
  光是叫她磨个墨,都能叫王爷不高兴两三回;做其他的事儿,岂不是得气得王爷头顶冒烟?
  “快进去吧。”飞七压低声音催促,指了指屋内。
  唐笑语硬着头皮跨进去,隔着青纱,给霍景行礼。那青纱后的人理也不理,半个字不答,只简单抬了下手指,示意她起身去布菜。
  唐笑语将膳食分好,霍景便在桌前坐下,慢悠悠提起筷箸。唐笑语安静站在他身后,只能打量着这位王爷的后脑勺。
  从背影瞧去,他的肩宽窄合宜,不显得瘦削,也不太过健实,是恰到好处的度量。他偶尔侧头,露出一小片侧颜,下颔的线条锋锐而流利,正如他予旁人的感觉。
  王府的早膳不算太过奢侈丰盛,却样样精致,用料切工皆是上好。不仅如此,碗碟汤盏也是描金镂银,薄薄透光的瓷壁上绽一朵娇艳牡丹,绝非是寻常工匠之笔。
  在众多菜品中有一盏甜点,名字清简,就叫做金丝奶卷,但瞧起来奶白生甜,浇一点金黄糖汁,看着便甜滋滋的可爱。唐笑语瞥了一眼,便觉得舌尖缺了点甜味,分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