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作者:Miang) 第9节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蒋家再不济,也家底雄厚。拉拢了蒋家,于宁王殿下有利而无弊啊……”
  零零碎碎的议论声里,有人高唱了一句“宁王殿下到——”,旋即,众人便起身,纷纷行礼恭迎。只见一道玄色人影,寂然穿过人群,在主位上坐下。
  待他落座后,众人才敢松了腿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高台后的一角,唐笑语将自己藏在一面一人高的大鼓后,借着石柱与纱幔的遮掩,偷偷向外望去。
  隔着一水之差,她瞧见那里热热闹闹的,满是朱紫富贵、金玉绕身之人。其中的任意一位,都比她从前在江州时所见之人要体面威严。
  她歪着头,一手拽着帷幔,偷偷将那些人挨个儿打量过去。
  忽而间,她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那是一个玄衣男子,容貌是众人中最为出众的,犹如明月沉珠一般光华璨璨;他那如星玑似的眼眸里,透出剑锋一般的冷意,令人不自觉想要瑟缩一下。因此,即便他只是无声坐着,也予人极大威压,如生杀皆在他掌中。
  这样的人,不可望,更难及。唐笑语只看了一眼,就被他的气势震住,飞快地低下了头,把自己藏到了石柱后。
  说实话,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从前在江州时,柳文轩就是她所见过最为儒雅君子的贵公子;但和面前的男人一比,柳文轩便如尘埃似的,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他的气势也太吓人了,仿佛随时要上战场似的!
  苏婉婉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劝慰道:“笑笑别怕。你的舞技,在江州人人皆知。一会儿,准叫众人都惊艳不已。”顿了顿,苏婉婉有些好奇地向外张望,问,“不知道宁王殿下在不在?他生的什么模样?”
  唐笑语连忙把她抓回来,小声说:“别看!他呀,凶!”
  苏婉婉眨了下眼:“……啊?凶?”
  唐笑语蹙眉,回忆起方才瞥见的一眼,认真说:“生的凶神恶煞!你说的没错,他果真是如修罗一般!”
  苏婉婉听了,表情复杂。
  ***
  唐笑语将自己藏到了石柱后,霍景便再看不见她了。他半敛眼眸,散漫地看了最后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丫头一介舞姬,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偷看主人家?
  胆子倒是大。
  她是叫——唐笑语?
  迟迟笑语,共话平生。这倒是个好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还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凶”字。
  第12章 赏赐
  王府的宴席上,有一乌冠男子。他生就一双风流桃花目,优哉游哉摇着扇子,饮酒赏舞,快活惬意。小饮两杯后,他便半带醉意地问霍景:“王爷,听闻您收了三位美姬,各有所长,不知春山可有机会一饱眼福?”
  霍景玩着手中的小金盏,淡淡说:“不过是些个跳舞弹琴的,连这你也记挂?”
  宋春山嬉皮笑脸道:“春山最好美人,王爷不是从来都知道?”
  他借着醉意,说话这样没大没小,旁人看了都为他捏一把汗。这宋春山乃是当今贵妃的亲哥哥,出身名门,却是个纨绔风流之徒,终日里只寻花问柳,四处留情。兴致上来了,他连帝师家的千金都敢调侃两句。
  但这调侃归调侃,竟把主意打到宁王府上,那可真是不想活了。
  “算不上什么美人,不过都是些寻常俗物罢了。”霍景说。
  说话间,便听得一声幽幽琴响,恍如金玉之声。霍景抬头望去,恰见得一片纱帷翩飞旋扬,露出其后女子——
  那女子着一袭绿沈色的衣裙,群裾轻曳,宛如碧色轻云;檀腰一折,双袖一抛,恍惚飞天一般,轻盈纤小不似常人。
  初初登场,便已叫人忍不住开始期待起她的容貌。
  待她以袖半遮面颊,缓缓转过脸来,人便瞧见一张桃花似的清甜笑面;霎时间,真如梨花月白,回雪飞烟。
  当是时,原本喧闹的人群倏忽寂静下来;诸宾客的眼光,纷纷被高台上的舞姬所吸引,停杯却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霍景看着她,也有一瞬的失神。
  那一刻,他心中想的是:这唐笑语,确实配的上那件难得的舞衣。
  宋春生眯着眼睛,晃了晃酒杯,吟起诗来:“从…从风回绮袖,映日转花钿…王爷,您管这叫‘寻常俗物’?那可真是不解风情了!…啊,这乐悬行复止…挥袂别飞琼……”
  听着宋春生这样说,不知为何,霍景心底有一丝不悦。
  他捏紧了指间小金杯,嗤笑说:“宋大人,你这是醉了?她也不过是凡俗之色罢了!若是宋大人欢喜美人,本王这儿倒还有个姿容更出众的李姓家伎,可以赠你解闷。”
  宋春山多情,一听有更美的,眼已半亮:“哦?若王爷肯割爱,春山自是感恩不尽。”
  见他这么好打发,霍景薄唇微抿,心底满意。
  霍景将视线再望向高台上的唐笑语,放肆地打量起她的轮廓来——不盈一握的细腰,藕似的纤皎双臂,都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霍景错看了,唐笑语有意无意在回避着他的目光。偶尔视线对上,她的笑容便会为之一凝,旋即她就立刻低头。有时候,视线错开的急了,她脚下都会小慢一拍。
  她在害怕。
  霍景心底暗自好笑。
  他堂堂宁王,难道还会与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过不去?
  霍景勾勾手指,叫一旁的飞七上来,道:“唐笑语这舞,跳得倒是不错,赏她点儿东西吧。”
  飞七听了,心底有点儿高兴。
  这一舞罢了,唐笑语与那琴师便低身行礼,退下了舞台。她离去后,其下的琴音曲乐,霍景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揉了揉眉心,对飞七道:“你留在这,本王自己去走走。”
  ***
  园中,小径上,霍景独自漫步。
  “阿景。”
  听见这一声,霍景停下脚步,直直望向小径对头。那里站着一个男子,披发长衫,身姿瘦削,其眉目之艳丽,恍惚间竟有雌雄莫辨之美。
  霍景见了他,微蹙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飞七来信,说你近来梦魇之症越发,那我自然是坐不住了,赶紧从京外回来了。”那人轻笑一声,眉眼中有一缕调侃,“谁料到,这一回来,便撞见你和宋春山争夺一个舞姬。阿景,你这是终于开窍了?”
  听到这调侃之话,霍景的表情冷肃了起来:“沈寒,本王可不知你也有胡思乱想这毛病。”
  沈寒轻笑着,展开一面折扇,说:“好好好,是我张嘴乱说了。”顿了顿,沈寒道,“不过,若你当真心动,收用了人家,也未尝不可。”
  霍景闻言,表情愈寒:“若你回来,是想说这些废话的,那本王这就送你出京。”
  沈寒不敢再开玩笑,连忙道:“别别别,别送我出京。阿景,你先寻个空,让我给你瞧瞧脉象。先前开给你的安神丸有效,这回我多作一些,我不在时,你也可拿来就服。”
  沈寒是个医师,与霍景的关系极好。常人不知情者,会误以为二者是兄弟。但事实上,沈寒也不过是个医师罢了。
  提起梦魇之症,霍景的眉心折起。他有些不耐,道:“也不过是睡得少些,随它去吧。”一会儿,霍景忽而想到了什么,道,“说来,先前本王遇见一名女子,她身上有一种浅淡香味,不知为何,令我心平气宁,继而一夜好眠。”
  “哦?”沈寒起了兴致,打趣道,“你不如抱着那女子共眠,兴许便可解了烦忧。”旋即,沈寒接触到霍景寒冰似的眼神,连忙咳了咳,道,“玩笑话罢了,玩笑话罢了。”
  霍景不近女色,京城皆有耳闻。宫里的老太后操碎了心,生怕宁王这一支子嗣单薄;而贵妃与皇后,都卯着劲儿想把族中的千金嫁入宁王府。只可惜,谁都没有成功。
  霍景宁可征战沙场,或者操练士兵,也不愿花费心思去相看妻室。
  “若这香味当真有安神之效,兴许我可以比照着做一丸药香。”沈寒摩挲着下巴,慢慢道,“阿景,你仔细说说,当时是如何场景?”
  霍景垂眸,又想起了那夜偶遇的光景。
  他仔仔细细地将所遇之事,和盘告诉了沈寒。
  他未曾察觉,小径之外,一座石头假山后,藏着一截艳红的女子衣角。
  ***
  许久后,李珠儿强压着狂跳不止的心,回到了兰苑。
  兰苑里,几个丫鬟正热热闹闹地环着唐笑语,笑说着宴会上的事情。
  “听闻姑娘跳的《金谷园》,令王爷目不转睛,这可真是恭喜笑语姑娘了!”
  “婉婉姑娘的琴,不也是天籁一般吗?”
  “奴婢是打心底里佩服姑娘的……”
  刚换下舞衣不久的唐笑语,瘫在一旁的石凳上,一副累坏了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丫鬟们讨好的话。
  春梅看到李珠儿回来,心里暗暗着急。
  “姑娘,您不知道,那唐笑语已经得意了好久了……”春梅一副酸溜溜的样子,“不就是跳个舞?听闻王爷都不曾多看她一眼呢。”
  李珠儿听罢,暗暗勾唇一笑。
  “怕什么?她不是我的对手。”李珠儿说。
  想到方才在园子里偷听到的对话,李珠儿的一颗心又狂跳起来。
  她已经有了法子。很快,她就会把唐笑语踩在脚底下了。
  李珠儿想到自己被王爷所宠爱的场景,顿时有些飘飘然。再看唐笑语,便也没觉得她那么碍眼了,反倒有些怜悯。于是,李珠儿同情道:“唐笑语,你这舞跳得那么辛苦,可王爷是半个字也没和你说,半个眼神也没给你。……这,也是没办法呀。”
  “怎么说话的呀!”小石榴很不满,当即炸起了脾气。
  “石榴,你奴婢一个,也敢和主子这样说话?咱家姑娘是主子,你家姑娘算什么?”春梅气势汹汹的,当即就要和石榴吵起来,“更何况,我家珠儿姑娘也没说错!王爷确实不知道唐笑语是谁!”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报:“王爷有赏——笑语姑娘,还不出来谢恩?”
  下一刻,便有一大口红漆箱子,轰隆搁在院门前。一掀盖儿,便露出里头堆叠的绫罗布匹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我不抠门,我很大方,真的。
  第13章 合意
  “王爷有赏——笑语姑娘,还不出来谢恩?”
  这么大一口红漆箱子,里头装的,俱是宁王对唐笑语的赏赐。
  唐笑语撩起衣摆,匆匆跪恩,可眼睛却吃惊地瞧着那口箱子,心里暗暗嘀咕不已。
  她本以为那宁王殿下凶巴巴的,一定不大好相处。可是这会儿看来,他却是个大方的人,一出手,便是这样多的赏赐。
  “谢过王爷恩典。”
  送赏赐的奴仆笑眯眯地说:“笑语姑娘,快瞧瞧,喜不喜欢这些,合不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