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黑暗精灵后那些事 第20节
  当然,这也和她是法师的身份有关,一场灭城之战的最大功臣不能是一位法师,否则所有祭司将会面上无光,说不定她们还会密谋让那个“不能正确认识自己地位,厚着脸皮担任领导者”的家伙战死,所以维兰瑟会被淡化为其中一员。如果她是祭司,光凭策划覆灭一座城市的功勋,已经足够在安杜斯得到举足轻重的地位。
  从这个角度看,维兰瑟还是吃了亏,毕竟财富无论多少,都不能与地位的晋升相提并论。
  如果换做任何野心勃勃的黑暗精灵,肯定会感到受到屈辱,并可能因此怒形于色。但维兰瑟却保持着宠辱不惊的绝佳贵族风度,令所有权贵们都为她的城府暗自赞叹不已。
  事实上,维兰瑟对掌控一个家族,甚至统治安杜斯没有一点兴趣,但她现在的确怒火中烧,只是表面功夫极佳,没有人能感受到她心中仿佛暗流涌动的熔岩。
  那是想要燃尽一切愚信者的愤怒。
  走进一座原本是高阶夺心魔宅邸的石堡,这里已经被临时分配给她暂住用,至少在精灵们把所有东西打包运走之前,她还将在这里住上一会。
  看到公主的回归,希泽尔在迎接时短暂地失神了,随即小声问:“您在生气吗?”
  “擅自揣摩我的心思?那你需要解释一下无端推测的依据……不然,我可是会惩罚你。”最后一句话吐气如丝,声音暗哑暧昧,任谁听了也会想入非非。
  希泽尔俊脸骤红,然而他还是一边躲闪着她的眼睛,一边坚定而小声地说:“您现在……还……还是在生气。我……见过公主殿下高兴的样子……还有我违抗您命令时候生气的样子……它们给我的感觉……是不同的。”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好被看透了?明明其他所有精灵贵族都没察觉……算了,反正这是个怪胎。
  维兰瑟恶作剧的兴致全无,萧索地轻声说:“是啊,不得不承认,我失败了。贪心想要扩大战果,却忘了笼中的鸟已经被关了太久,以至于丧失了飞翔的勇气和能力。”
  财富和权力只不过是通往目的的手段,她从来没有迷恋过这些,她渴求的唯有知识和信徒的灵魂而已。
  第36章
  巨人之杯是非常优越的领地, 因为夺心魔只需要每月进食一次大脑, 所以这里很多未曾开垦的土地可以种植菌类,而下方的咸水湖也能通过淡化提供饮水, 城中的水道让交通十分便利, 不像安杜斯还要种植苔藓饲养洛斯兽作为驮兽。
  况且安杜斯的人口已经饱和了,如果这时候有着另一座城市接受移民,那既可以缓解人口压力, 又可以让新城迅速繁荣。而扩张的过程本就伴随着新兴阶级的诞生, 光凭古板的祭司是不足以胜任的。
  比起四周封闭、等级森严、一成不变的安杜斯,巨人之杯优越的交通地理使它更容易成为一座繁华的商业城市, 需要无数佣兵、工匠、商人、药剂师……这些都是极好的可劝诱的对象, 贸易诞生律法和契约,金币代替祭司蛇鞭的统治, 这座城市的居民将因无尽的财富和充裕的物资变得“堕落”, 迅速在几代之内忘记用原始野蛮的暴力行为获取利益的低等方式。
  如果用羽毛笔简单地在纸上勾勒, 就能在庞大的贸易中获利,那谁还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去争夺几块散发着霉味的黑面包呢?
  巨人之杯在维兰瑟的计划中,会像被毁于天火的索多玛一样, 渐渐在财富中背离蛛后的信仰,这无疑是令人瞩目的“业绩”, 可以让最挑剔的魔鬼大公都为之惊叹。但安杜斯的议会却完全不想去经营这片土地, 仅仅把它作为劫掠的对象。
  是愚蠢吗?恐怕也未必, 如果一个家族要分出部分成员建设巨人之杯, 几代后裔以后,几乎不可避免的会被分裂成两个家族;那么整族搬迁占据这个宝地呢?又无疑会远离权力的中心,很有可能渐渐失去蛛后的宠爱。
  是她太想当然了,并非所有人都能和她一样以理智出发。黑暗精灵的扭曲情感和对蛛后的畸形盲从,让这座城市看不到未来,没有人愿意尝试改变,只会日复一日重复着混乱和争端。
  维兰瑟了解议会做如此选择的原因,却没来由地对这个结局有着一种憎恨。
  这样莫名的情绪连她自己也不知缘何而来,但她就是憎恨,厌恶与神明有关的一切,如果能腐化祂们的信徒,使神的羔羊堕落,她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深知这是一个危险的爱好,炼狱的魔鬼一直以来被善神和邪神同时视为大敌,作为它们的代理人,就像在刀尖上起舞。即使如此,她也不打算去探寻自己奇怪执念的原因,更没有改掉它的想法,如果连这点爱好都丧失,只是一味追求永恒的真理,那实在是太寂寞了。
  似乎感觉到她失落的情绪,她的侍从安静地侍立在她面前,一双清澈的紫罗兰双眸被忧郁的阴影笼罩。
  “希泽尔,有时候你会让我觉得很奇怪。”她淡淡笑着,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这样完全没有自我,只是依附于某个目标的一生,究竟有什么乐趣?”
  即使她不是神,这名男性却依然崇拜她,维兰瑟忍不住把他和那些愚蠢的信徒联系起来。反正最尊敬的公主殿下即使对他恶言相向,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明明现在已经拥有可以获得更高地位的实力,却依旧安心屈居于没有任何荣耀和权力的侍从,如果是正常黑暗精灵男性,早就故意显露自己的才华,然后顺理成章上了那些炙手可热高阶祭司的床。
  哼……一个完全没有野心的黑暗精灵?这种性格的存在真是愚蠢之极,就像被神欺骗的凡人一样可悲。
  “我……”他能听出语言中的讽刺,因此有些沮丧,“公主殿下说的别的事……我应该在别的东西上表现出高兴吗?要怎么做才好……我不知道……但我感觉,我最快乐的事……是在您身边……”
  他突然察觉到自己方才的逾越,连忙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这样亵渎公主殿下!我会更努力地学习……学习成为一个更有理想……积极向上的精灵……虽然那些让我同学兴奋的事,比如、比如祭司大人的肯定……比试胜利……在赌约中赢钱什么的,我、我不太能理解……不过以后……我会试着去学习他们……”
  这什么回答?黑暗精灵的野心和傲慢是铭刻在灵魂中的东西,为什么还需要特意去学?
  一枚黄铜戒指被扔到地上,造型简约而朴素,但确确实实是由夺心魔制造的魔法奇物——控心者之戒。
  它是夺心魔为最珍贵的奴隶准备的东西,比如技艺高超的炼金术师之类,这些目标通常都因为胁迫和监(和谐)禁,不得不为吃人脑的魔怪服务,但他们精湛的职业素养很容易为逃脱提供便利,这就需要一件魔法奇物,让他们的思想处在主人的监控之下。
  维兰瑟在宝库中一眼就相中了它,现在在她无名指上,就带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却是地上那枚的母戒。母戒持有者在视线范围内,能随意阅读佩戴子戒奴隶的思维,视同使用了六环魔法——【侦测思维】。而且这更隐蔽,并且没有任何消耗。
  “带上它。”她命令。
  希泽尔从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捡起这枚饰物,顺从地套在自己手指上,当指环接触到无名指最后一个指节,开始自动调整大小,直到贴合佩戴的手指。这时,他感觉到一种细细的噬咬感,就像内圈附着无数小虫。
  “没有我的允许,这个指环是无法摘除的,除非你砍下手指。”
  或者有谁帮你解除上面的魔法,但佩戴者本人不行,它会免疫佩戴者的一切术法。
  维兰瑟认为没有对他说明的必要,只是警告他不要想着摘掉,然后启动了母戒上附着的魔法。
  “你究竟在想什么……唔……”
  希泽尔隐约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窥视般,从他脑海中一扫而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公主殿下却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他连忙扶住维兰瑟,紧张地问:“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维兰瑟却迅速摘下那枚母戒,捂着头低声诅咒:“这是什么鬼东西……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她刚才使用控心者之戒查看希泽尔的思维,得到的结果是满屏铺天盖地超大写的无穷无尽以“公主殿下xxxxx”为开头的杂乱内容,这让她纤细的神经受到了伤害。
  这个家伙是白痴吗?
  不,在某种意义上,这种特质是所有神都梦寐以求的。如果说维兰瑟是天生的无信者,那希泽尔的性格坐标则与她完全相反——天生的虔信者。
  只要认准一个目标,就会全身心地投入,没有任何怀疑,就算遭到背叛,他也会用自己扭曲的精神去曲解,把欺骗自己的谎言加工粉饰,继续自我催眠。
  也只有罗丝那种远古时期和丈夫争夺主神之位、信徒被驱逐到地底、本体也从精灵神国跌落深渊、已经半恶魔化的疯狂女神,才会因为极端憎恨男性这种无聊的理由,对这种顶级的圣徒人选不屑一顾。
  越纯粹的信仰,不仅死后能为神国带来力量,这样的信徒活着的时候,也能容纳更多的神力。神祗无法以本体临凡干涉物质界,除非借助信徒的灵魂,像希泽尔这样纯洁的虔信者,如果成为某位神的信徒,那他一定能够承受神降的庞大信仰之力,也就是世间传唱的圣人,神明在地上行走的化身。
  但是,现在这位神祗最渴望的信徒却没有被任何信仰沾染,他空无一物的内心已经被魔鬼的掮客占据,得到这个灵魂的过程实在太容易了。就像闯入宝库行窃的强盗,伸手一推却发现守门人忘记上锁一样。
  希泽尔小心翼翼地把维兰瑟横抱起来,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然后轻轻放在填充了羽毛的柔软床垫上。
  “这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他紧张兮兮地小声问。
  我要忘记刚才感受到的东西……该死的精神污染!
  维兰瑟揉着太阳穴,希泽尔犹如半神的美貌满是关切,真挚的紫瞳湿漉漉凝视着她,让她额头的经络一颤一颤地跳动,似乎在提醒她刚才的遭遇。
  一股小小的恶意在心中翻腾着。
  “你刚才未经我的允许碰了我吧?手触摸了我的腰背,还有大腿……嗯~对了,你还让我把头靠在你肩上,甚至我的整个身体都紧贴着你的胸膛……”纤细修长的小腿从长裙中滑出,手指描摹着微张的菱唇边缘,像是在强调它适合接吻的形状。
  “唔啊!!!非常的对不起!!!我……我……”仅仅一瞬间,刚刚看起来还非常靠谱的美青年侍从端正的脸就崩坏了,仿佛天塌地陷的绝境就在眼前。
  维兰瑟稍微报复一下,顿时感觉舒服多了,思路也随之渐渐打开。
  暂时的误算只能让她越发燃起斗志,失败这个词不会存在于她的字典。很快,她又将有了新的计划。
  ……
  这几天对安杜斯的贵族来说无疑是喜悦的丰收,她们把巨人之杯能带走的都通通带走,菌菇种植园的作物甚至遭到了破坏性的采摘,多年生的巨大伞盖被砍下,以便获得里面即将成熟的可使用孢子。
  夺心魔用心灵异能移除了反抗意识的奴隶是非常好用的工具,祭司们很快发现了这一优良特质,经过针锋相对的争夺后,这些奴隶按照各个家族势力被瓜分干净。
  然而战争的胜利并没有给平民带来任何好处,因为安杜斯的食物产出被控制在贵族手上,平民靠工作换来金钱购买食物,这次贵族们收获了大量温顺听话的奴隶,自然减少了食物出售,留下更多供自己消耗,这样一来,安杜斯的物价很快飞涨,许多原本勉强糊口的平民现在只能忍受饥饿。
  雷纳带着面具,在安杜斯的平民街区行走着。
  现在的街头并不安全,扒窃和抢劫事件比往常多得多,他刚刚路过面包房时,还制止了一次聚众抢掠的暴力事件。
  听维兰瑟讲过“供求关系”、“通货膨胀”等问题,所以他现在试着透过现象看本质。普通平民并不知道其中的关联,只觉得孢子面包房的店主又变得黑心了,往里面大量掺泥土、锯末,价格却反而提高,因此在购买的时候往往怒火中烧,打砸抢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他知道,在这件事里,双方都是无辜的,所以无法坐视不管,只是赶走了那几个抢劫的流民。自那之后,他就总感觉自己背后跟了谁。
  雷纳不动声色,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停下脚步。
  “跟了我一路,现在可以说明的你来意了吧?”
  阴暗角落里,一位用围巾裹了半张脸的男性显出身影,他耳朵略尖,但比精灵更短,看样子是混血儿。
  “那些奸商统统该死,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妨碍我们?”
  沙哑的声音饱含着仇恨和愤怒,雷纳叹了口气,他自从与魔鬼签约后,感官就灵敏了许多,对方想要偷偷拔出匕首的动作,在他看来和白墙上的黑蜥蜴一样醒目。
  “咚”
  雷纳动作非常快,在对方握住匕首刀柄之前,湮灭之刃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过匕首护手上的半圆环,把它钉到墙上。
  混血半精灵这才发现自己招惹了一个难缠的对象,他瞳孔紧缩,鼻尖分泌出紧张的汗液,双腿不住颤抖着。
  “你走吧。”雷纳收剑。
  “为……为什么?”他不敢转身,害怕一背对他就会被瞬间杀死,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徒劳的,就算堂堂正正战斗,对方要他的命也不过一个呼吸的事。
  “你和那些‘奸商’一样,别无选择。”雷纳毫无留恋地移动脚步,渐渐远去,“你不抢掠会饿死,他不选择掺假,就无法支付高昂的材料钱。”
  是的,他们本质来说并没有区别,都是为了活下去在挣扎。
  生存必须的食物被分为两块,而金字塔尖那一小撮权贵支配着绝大部分,留给数量庞大的平民的并不多。
  明明刚迎来一场胜利,却只给安杜斯大部分居民带来痛苦,一切都是分配利益和财富那只看不见的手,它并没有做出公正的决定!
  迎面走来一个带着兜帽的男性精灵身影,在错身而过的时候,雷纳听到对方细微的耳语:“有兴趣加入我们吗?强大的战士。”
  维兰瑟公主交代他的事,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雷纳抬头,看到了街角一闪而过的身影,是刚才劫掠面包坊的半精灵?
  看来他和眼前这位邀请者是一伙的。
  “你也对现在的安杜斯不满吧?如果是,那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兜帽男子劝诱着,他领口附近有个紫色的圆形吊坠反射着幽暗的微光,上面用珐琅描绘了眼状图案。
  看到它,雷纳突然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思维的力量被放空,甚至对眼前说话的人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但他从炼狱魔鬼那得到的契约武器——湮灭之刃附近传来一阵滚烫的波动,让他骤然警觉。
  “现在的安杜斯需要改变,来吧!我们有那个力量!”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继续传来。
  这个兜帽男性有古怪!
  雷纳刚想抽出长剑,突然想起维兰瑟下达的指示。
  如果有人想邀请他加入什么组织,一定要答应!
  但是眼前这个诡异的兜帽男子值得信任吗?这难道不是想引诱他去某个死亡陷阱的阴谋?
  不……不会的!他肯定有别的什么图谋,拥有能够蛊惑心灵的魔法道具,他或者他背后的组织怎么会仅仅策划抢掠一个面包坊?
  一瞬间,他把眼前的兜帽男性和那些娼馆联系起来……它们的相同点都是付出大于回报,所以这个幕后组织一定是想要找某些族群,对安杜斯现状不满的族群!
  而他刚才放过那个半精灵时说的话,有强烈的的异见分子倾向,矛头指向了安杜斯的统治者们,这显然符合了对方吸纳的标准!
  “会说大话的家伙不少,但再动人的语言也不会凭空变为现实,需要有人为它付出行动!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看议会那群婊(和谐)子不顺眼很久了,姑且相信你一次,看看你们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最好把这个被诅咒的鬼地方闹个天翻地覆!”仇恨让雷纳面具没有掩盖的半张脸变得扭曲,这并非全然是演技,所以显得异常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