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望
  未接电话与短信都是林语心的,短信中催洪辰回家,说有事要和他谈,再晚也会等他。
  洪辰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一趟,既然是要离婚,还是早点当面挑明为好。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客厅里黑乎乎的,只有最深处的房间门留了一条门缝,隐约有灯光透射出来。
  洪辰踩着猫步过去,轻轻推开房门。
  床头柜上亮着台灯,林语心坐在床上看书,羽绒被盖住她的双腿,轻柔的睡衣勾勒出曼妙的上身曲线,即便是素颜,也是美得没有一丝死角,听到动静,她抬起清眸,洪辰也是看向她,心中微微一惊。
  眼袋微肿,眼角微红,俨然之前哭过,而且还掉了不少眼泪,否则断不会残留痕迹。
  洪辰还很清楚,林语心的性格,执拗而冷静,对情绪有很好的自控力,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生,否则也不可能在森冷的商界,在没有背景支持的情况下,把一间拥有三十多员工的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两年时间从亏损到年利润百万以上。
  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洪辰心中冒出问号之时,林语心红唇轻启:“你已经连续三天夜不归宿,我不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今晚还不准备回来?”
  洪辰随口应道:“前几天,你妹妹给我发过消息,这个家有我没她。”
  林语心黛眉轻蹙:“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已经替你解释,这是个误会,语霏还是个学生,你难道要和她怄气?”
  说罢,吸了吸鼻子,抬手扇了扇:“一股子油烟味,你先去洗澡。”
  被嫌弃的洪辰捏起衣服一角闻了下,别说,味道是挺重的,他无奈一笑,从抽屉里拿了一件睡袍,进了卫生间。
  二十分钟后,换上睡袍的洪辰擦着湿气未干头发走回了房里,发现林语心已经从被子里出来,双脚落地坐在床沿,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构成了一副端庄美丽的仕女图。
  洪辰偷偷瞟了几眼,心头莫名一叹,拥有一个美得不像话的老婆,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看不能碰,对于一个丈夫来说,是何等的折磨与悲哀?
  “什么事,说吧。”自顾先大好地铺,洪辰往上一坐,拿个枕头放在背后,慵懒地靠着墙壁。
  林语心凝视着他,眼中有着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抿了抿唇,传出淡如清水的声音:“我说了回头向你解释,我为什么会以陈飞扬女友的身份前往刘家。”
  “二伯回到奶奶家差不多六点,两边脸都是肿的,说刘家人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揍了他一顿,估计刘家小孙子病的很严重,这个消息把林家上下都急坏了,也不顾上家丑外扬,打了一圈电话下来,所有的关系户都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谁也不愿做这个中间人出面。”
  顿了顿,接着道:“最后,我联系上了陈飞扬,他也同意了,但提出一个要求,让我假扮他的女友一起去刘家,这样才有理由替林家说话,当时的情况不管是为了林家,还是为了你,我都别无选择。”
  洪辰不是傻子,事后我也想过或许内有隐情,现在听林语心说的这些,得知是假扮女友,倒是释然了一些,不过还是问道:“我在别墅外接你们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当时没有刘家人在。”
  林语心神色暗了下,低声道:“这是和陈飞扬的约定,离开刘家之前,不管对你,对刘家人,不能点破。”
  洪辰眉头一动,紧接着问:“按你的意思,只要离开刘家,你和他的约定就算结束,那后来你为什么不上车跟我走?我已经明确告诉你,刘家这边没事了,那种情况下,你作为妻子不选自己的丈夫,却选择了站在别的男人一边,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无法接受,易地而处,你能接受吗?”
  洪辰态度有些生硬,又是质问的口气,林语心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做了天大错事的犯人,内心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涌出来,声音陡然高了几度,很快,又意识到是深夜,声音降下后,依旧冷言冷语:“为什么选他不选你,你说为什么,陈飞扬的保时捷被砸了,你光是知道看热闹,就不知道观察一下陈飞扬的脸色?他都处于爆发的边缘了,叫作得罪不起刘家,不然,你以为他会打碎牙往肚里咽,偏偏这个时候,你还火上浇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因为陈飞扬对你恶言恶语,刺激到了你的自尊心,你想要还回去,也在他的自尊心上扎根刺,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上了你的车,把陈飞扬的脸面剥得一干二净,事后会引发怎样的后果,我们是否担得起?”
  顿了下,语气中多了一份盛气凌人:“洪辰,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任性是需要资本的,你有吗?”
  “我没有?”迎着林语心居高临下的冷厉目光,洪辰嘴角闪过一丝轻笑,缓缓道:“我告诉你,他的那辆保时捷就是我让刘家人砸的。”
  林语心神色一滞,陷入雕像般的凝固状态。
  十秒后,忽然道:“刘家人为什么帮你做这种事?”
  “刘老爷子有糖尿病,我用一张药方作为交换条件。”
  “刘家把车给你用,也是这个原因?”
  “算是吧。”
  “那,刘家小孙子的病,不会也是你治好的吧?”
  “就是我治好的。”
  洪辰神色坦然,落在林语心眼中就是吃牛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之色。
  相比于没有上进心,性格懦弱,她更加讨厌一个浮夸,吹嘘的男人。
  “你走之后,刘家小姐说了,她心情不好,拿陈飞扬的车发泄一下,本来要赔钱的,陈飞扬没要,最后,赔了一辆奔驰,明明是刘家小姐刁蛮任性,却被你说成是受你指示,我还问了刘家小姐为什么借你车开,回答是车本来就要报废,你提出代劳人家省事,刘家小姐根本没让我进门,还警告我,林家两家药房,三个工作日内不完成交割,就会登门问罪,若是你治好了刘家小孙子的病,刘家小姐怎么还会态度如此恶劣。”
  毫不留情地用惯有逻辑将洪辰的谎言拆穿,林语心没有给洪辰辩驳的机会,就下了定论:“洪辰,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窝囊一些,但至少忠厚诚实,没想到,你现在也学会虚伪了,我对你失望透顶。”
  洪辰莫名得一塌糊涂,过去自己是个废物,林语心对自己失望,现在自己不再是个废物,敢做敢说,林语心对自己非但没有改观,反而失望上加个了透顶。
  女人啊,真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生物。
  本来他还想申辩一下,可看到林语心将“厌弃”二字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以及那种犹如法官终审判决后看被告的冰冷眼神,他忽然一阵心累,索然地摇摇头。
  要不还是离婚吧?
  之前想好的离婚,是因为林语心的背叛,现在背叛的误会解除了,想要离婚是因为失望。
  林语心对他失望,他何尝不对林语心失望,以前他觉得执拗,有主见是林语心身上的优点,今天忽然发现当执拗变成了偏执,有主见变成了主观臆断,那就是不可理喻。
  两个彼此失望的人,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岂非是一种相互折磨?
  就算是坚守三年婚约,也可以变通一下,比如,先分居,不见面或许能让彼此舒心点,等到三年期满再正式离婚...
  就在洪辰心念转动间,林语心轻轻吐出一口兰气:“不早了,有件正经事说完,我要睡了。”
  洪辰看向她等待下文,林语心斟酌了片刻,才道:“你去刘家之后,奶奶执意要我们离婚,还宣布一个月内谁争取到更多与鴻程集团的合作订单,并合作总额超过三千万,奶奶就会拿出百分之十林氏股份奖励谁,我给陈飞扬打电话前,向奶奶提了条件,如果我能做到,百分之十的林氏股份我不要,换成两成林枫商贸股份,再加上我手里的三成半,我就会成为林枫商贸第一大股东,持股五成半,同时,离婚与否关乎我的名声,这一月内不议。”
  洪辰想了想,豁然明了:“你想在经济上摆脱林家的控制?”
  林语心螓首轻点,脸上有着一把定输赢的坚定:“一月后如果我输了,奶奶定会重提要我们离婚,经济上无法独立,就没有底气,就反抗不了,你放心,我会要求奶奶给你一笔补偿,如果我赢了,林家任何人都别想再逼我就范,到时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提前结束婚约,我会给你一笔分手费,足够你维持现在的生活五年,第二,维持现状,直到婚约三年期满。”
  洪辰微微愕然,随后笑了笑,输了自不必说,赢了,两个选择吗?一笔丰厚的分手费,换取提前一年结束婚约,林语心真实的内心不言而明。
  算是难得两人心意相通。
  “好,我助你。”
  两年夫妻,七百多个夜晚,如同眼下这般,两人一室同眠,没有多少感情,至少还有一份情谊,再多一个月也无所谓了,帮她完成一个心愿,就当是为这段婚姻提前画上一个句号。
  “你助我。”林语心嘴角泛起一丝笑纹,略带嘲讽,不知是自嘲,还是谁,轻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