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笑什么!?你不是一直妄想着和我融合,吞噬掉我的力量么?无数生着獠牙的触手一齐大笑道:可如今,我已吞噬了陨生玉!就算没有你,我也能逃出这天池水牢了!我这就将你撕成碎片!
  宫垂云看向那兴奋水怪,眼神里丝毫没有惊恐,他摇摇头,笑的怜悯非常。
  祖宗,你以为你今天吞噬了陨生玉,就能重获新生么?宫垂云鄙夷地笑着,用下巴指向山下的曲遥:你在水中和这群人缠斗了这么久,却还没看出来山上站着的那个少年是什么来头么!?
  曲遥一惊,宫垂云所说的明显是自己。
  他是什么来头与本尊何干?无数触手猛地转向曲遥:无论他是什么来头!如今我已吞噬掉陨生玉碎片!我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我今天都能让他成为我盘中之餐!
  水怪突然放开了宫垂云,数条触手咬住宫垂云四肢,呈五马分尸状,即将把宫垂云撕裂。
  他可成不了你盘中之餐!宫垂云似乎对死亡毫不畏惧,哈哈大笑道:他是谁你准能认出来!你再仔细看看他!再仔细看!!
  曲遥猛地被点名,脑子里一片混沌,在场所有大佬无论正邪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昊天镜愣愣地瞧着曲遥,连澹台莲都皱眉看向他。
  曲遥从未受到过如此关注,他摸摸鼻子看向水怪与将要被弄死的宫垂云,颦眉严肃道:难不成我真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有。昊天镜道:你下巴起了个火痘
  你你!
  他是这少年是
  回来了!?居然回来了?
  无数触手开始聒噪起来。
  曲遥被搞得一愣一愣,完全不晓得这妖怪和宫垂云老贼在打什么哑迷。可那些触手突然紧缩起来,害怕地团成一团,曲遥能感受到那些触手明显的恐惧。
  你若今日杀了我,只能是死路一条!若想留得一条性命,你只有与我融合!宫垂云冷笑着说道。
  无数触手们生生拍在石壁上!那妖兽开始气愤地嘶吼起来!此刻已是地动山摇,长白宗数座山峰直被拍的粉身碎骨!宫垂云大笑起来,笑的扭曲又狂肆,他大笑道:祖宗!我们都是串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这一线生机能逃出生天啊!
  师父!!!
  宫兰卿似是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他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冲着被水怪桎梏住的宫垂云绝望地嘶吼。
  孽畜!无能!时至今日你还这般软弱!!!你简直
  宫兰卿颤了颤身子,他眼中的悲伤最终被绝望所替代。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他师父对他,依旧是辱骂和讽刺。
  无能、懦弱、孽畜
  宫兰卿听了太多太多了。
  那厢话音未落,便有数条触手涌进宫垂云的口中!直伸进他的身体里!触手们猛地扩张,直将宫垂云的脸生生撕开
  宫兰卿目眦欲裂,他紧紧捂住嘴,跪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那是妖兽与宫垂云在融合!
  不好!曲遥!趁现在!快杀了宫垂云!他们要融合昊天镜大喝,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触手包裹住宫垂云,他像是个被缠住的茧一般,与那水怪合二为一。
  宫垂云在彻底被包裹进去的最后一秒,摇响了引魂铃。
  而铃铛响后,一个单薄的人影开始一步步向天池畔的悬崖边走去。
  曲遥方才根本没有注意,此刻定睛一看,心头大骇,那竟是□□控的宫夜光!而那悬崖之下,妖兽的另一部分触手正张开血盆大口,迎接着祭品宫夜光的降临。
  他是献祭戚晓不成之后,要拿宫夜光做祭品!!快!绝不能让宫夜光被那水怪吃掉!若是吃掉,那水怪便相当于和宫垂云达成契约,彻底和宫垂云融合了!
  我去杀宫垂云!你去救宫夜光!澹台莲举起鹤影寒潭对曲遥大喝:动作快!
  曲遥点点头,迅速拎起昊天镜的小短腿!昊天镜惨嚎一声,化作长柄铜镜!鹤影寒潭祭出剑阵,向水怪和宫垂云交合之处刺去!那厢宫夜光只离天池畔的悬崖一步之遥时,曲遥飞身向下一把抱住了他!把他推了回去!
  宫夜光被曲遥压在身下,只见他目光呆滞,便如同个木偶一般毫无生气而那引魂铃之力还未消退,宫夜光像是着了魔一般,拼命想要挣脱曲遥跳入天池曲遥晃了晃他,皱着眉头大声唤道:宫夜光!你醒醒!混蛋你醒醒啊
  曲遥!!!
  却是在这时,曲遥猛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那是澹台莲。
  这一声呼唤是那样熟悉曲遥几乎能想象出此刻他师叔的表情,他回头的一瞬间,却是后心一凉。
  一条巨大触手张开大口猛地袭来。
  曲遥在那一瞬间没有多想,他只条件反射般一把按住宫夜光,将他护在身下。
  紧接着,胸前便是一阵刺骨的凉意,之后温热的血花喷涌而出,大片大片溅在宫夜光苍白的脸上。
  宫夜光似是自被控制中勉强恢复一点点神智,他颤了颤,回头看向身上的青年。鲜红的血液溅他眼眶里,他的瞳孔猛地放大。
  宫夜光早就忘掉了一切,可那一刻,无数混杂的记忆涌回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少年,单薄又瘦弱的少年,他也曾这样张开双臂护住他,仿佛白鹤张开了一双翅膀。翅膀外早已遍体鳞伤,可他却吞咽下所有痛苦,只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曲遥!!!
  天池之上,接连响起男子悲怮至极的呼唤。
  第69章 、青溟幻境,过往春秋
  曲遥痛的眼前一黑。
  疼痛似乎唤醒了五感,把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放大的那样真实又敏锐。
  风声,水声,嘶吼声,山石迸裂声以及澹台莲那濒于绝望的呼唤。
  曲遥死死护住宫夜光,他咬紧牙关,将口中那直涌上来的那股铁锈味液体生生咽回去曲遥哆嗦着拿起昊天镜,试图回手去挡,可只听轰!的一声,一只触手咬在曲遥的胳膊上,昊天镜直接被打飞出去
  澹台莲只觉眼前一黑,脑子里嗡!了一声!旋即发疯般什么都顾不上地飞身去救那少年!
  可水怪似是早已明了澹台莲的目的,无数触手瞬间化作箭簇抵挡上去!鹤影寒潭不甘示弱,立刻化作无数金光直面而来!一瞬间长白山上尽是金光炸裂之声和嘶吼之声那水怪触手虽敌不过鹤影寒潭,可奈何能够无限再生。澹台莲一时不能尽数抵挡
  那素日谪仙般的青年此刻目眦欲裂,一身仙风散若飘尘。澹台莲发疯般在天池之上撕心裂肺地呼唤:曲遥!!!
  下一秒,巨大的触手将曲遥连带着宫夜光猛地卷裹起来!澹台莲来不及反应,那厢曲遥和宫夜光便瞬间被无数触手包裹在了中心!
  曲遥!!不!!
  澹台莲发疯般地嘶吼起来,他手中飞速结印,身后幻化出无数箭簇来!他紧锁着眉头,仿佛时刻都将被毁灭一般。澹台莲只觉此生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绝望过。几近崩溃的情绪就要爆发而出无论他是多么的六根大定心无罡碍,此刻都已濒于失去理智。
  可就在这时,天池之畔的崖石上闪出了一缕神奇的光晕!那光晕越发盛大,几乎要将天空照亮!光芒迸射处,一株小苗在不停地破土发芽。
  那那是青溟神木!
  刚刚恢复意识的宫展眉自疼痛中醒来,她环顾四周,尚且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却是第一眼看见了那株破土而出的树苗。
  光晕越发盛大澹台莲根本无暇顾及那厢发生了什么,只杀红了眼却是在被那小苗的光芒照射到时,他浑身一滞。
  绝世的谪仙仿佛静止在半空一般,眼中闪过一丝一模一样的赤金色光芒。
  疼痛逐渐带走了青年的所有意识和触感
  噪音渐行渐远,在被触手包围的无限黑暗之中,曲遥但听得耳畔传来一个无限轻柔的字眼。
  那声音便如一缕化作尘烟的喟叹,落进他神识之中。
  晓
  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曲遥一惊,不知为何,在他濒死之时冷不防听见了这样一句诗。
  赤金色的光芒汇聚成一口井一般的东西,曲遥的意识就那样坠入进去,眼前刺眼的阳光如同潮水一般大片大片涌来,无边无际的回忆就那样蔓延而止。
  人道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放在我们晓师弟这里,怕是处处惊飞鸟吧!
  哈哈哈哈哈晓师弟平地都能摔着,何况是树上
  一个十三四岁稚嫩的声音响起。
  曲遥一愣,眼前出现了
  春眠惊觉晓,处处惊飞鸟哈哈哈哈哈
  曲遥再度睁眼,眼前是个穿着黑白间色长白弟子服的孩子,那孩子六七岁的模样,刚从树上摔下来,蹲坐在地上,满脸黑泥,呆愣愣地眨巴着眼睛,仿佛半晌才回味过来屁股摔疼了。
  一旁稍大些的男一边笑话着他,一边掸去他身上的泥土。曲遥从未见过这两个孩子,可他们的名字就像是神谕一般猛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那从树上摔下来的孩子,就是戚晓。
  旁边那个替他掸着泥土的少年是沈清河。旁边还有几个男孩子,年岁都不大,看着像是戚晓的师兄。
  摔疼屁股的戚晓终于反应过来,咧开没几颗好牙的嘴准备蓄力一哭,众师兄一看师弟要哭了,赶紧齐齐上阵,做鬼脸唱歌哄那戚晓别哭,生怕不远处的师尊听见哭声。
  曲遥对这一幕万分熟悉,宗门内的年纪尚小的弟子,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师兄师姐们看管的。譬如曲遥当年便是拖给宁静舟照顾。
  这些人按位份排,说是师兄弟,其实个中情份情义之重,比之亲生兄弟也不遑多让。
  你们怎么不看好他!?谁让他去树上的?一个略带冷硬的少年声音响起。
  曲遥向声源方向看去,转头便瞧见了十来岁的宫夜光。
  不是我们是晓师弟一定要爬树我们不准,他又趁着我们不注意爬了上去,这才摔了下来
  一个男孩辩解。
  宫夜光皱眉看着这一群弟子,又看了看奶牙未褪的戚晓,颦眉上前几步将他扶了起来。这时的宫夜光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棱角尚未那样分明,还称不上个男人。可眉宇里那俊朗和英秀之气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掉的。
  突然,戚晓拉住了宫夜光的衣角。
  宫夜光一愣,但见那地上的戚晓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一样东西。
  宫夜光愣了愣,那是颗粘着泥的小苹果。
  几个师兄弟这才明白过来,戚晓方才爬树,是要摘果子。这会子树荫底下能够到的果子都还没熟,只有树冠上的零星几个果子熟了。这戚晓不惜摔的一身泥,也要够到那个熟了的果子。
  我不吃。宫夜光愣罢之后,敛了眉目移开了目光,生硬地说道。
  我刚刚特意摘下来的,我知道大师兄喜欢的!六岁戚晓有点着急,拉扯住宫夜光的胳膊有点焦急道:这是给大师兄吃的!大师兄吃
  晓师弟别胡闹啦。沈清河见状赶紧拉过戚晓的手,毕竟那时的宫夜光已是长白首徒。他说话的分量在小弟子们面前几乎与师尊等同。于是沈清河笑着打圆场:你这果子还沾着泥呢。大师兄吃了还不要坏肚子
  曲遥愣了愣,之后摇头无奈笑了笑,可见沈清河打圆场的本事委实算天生的。
  戚晓似是僵硬了一瞬间,他眼神微微闪烁,之后不再去拉宫夜光,放下了手里的小苹果。
  宫夜光微微移开眼睛,不去看戚晓。
  前几日祭祖大典,由长白宗内弟子献上供果祭品。宫夜光当年到底还是个孩子,看着那供果盘中鲜红欲滴的苹果,实在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之后抿紧嘴唇,尚未长成的喉结微颤。
  长白宗内常年清苦,所食饭食中基本没有荤腥甜果之类,而那些刚入山门的小弟子,都还是些孩子。
  于是这一幕就落在了戚晓的眼中。
  戚晓看了看手中的苹果,却实是又小又脏,还尚沾着泥,一定是方才不小心自己才弄上的这样的东西拿给大师兄,却实是即唐突又丢人
  戚晓赶紧把小苹果往自己背后藏。
  宫夜光看着戚晓皱巴成一团又努力把眼泪往回憋的小脸,无奈叹息一声道:拿来。
  六岁的戚晓死命摇头,仿佛贞洁烈女对抗恶霸一般立场坚定。
  宫夜光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来。
  拿来,削了皮便能吃了。
  几个师兄弟一听这话,纷纷亮起眼睛,看向大师兄,然后一并凑上前来。
  于是宫夜光和一群孩子蹲在天池边,用小刀仔细地削着苹果皮,宫夜光刀法精湛,削出来的苹果皮即便到最后也能不断,一个白晶晶的果子便现了出来。
  曲遥愣了愣,看着这一幕猛地想起了点什么。
  果子本就不大,还没熟透,宫夜光把苹果切成几块,分给师弟们。曲遥纵使没吃那果子,亦觉得口腔里一股酸涩流淌出来可师兄弟们吃的都那样香甜,仿佛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沈清河笑的微微皱起鼻子,戚晓也笑出了酒窝,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
  宫夜光看着他们,一直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孩子的轻叱。
  你们果然没干好事!在这钻沙摸鱼!等我禀明师尊!一会儿罚死你们!
  曲遥听着这声音,叹息一声,这人用脚指盖猜都知道是谁。
  众人见了宫兰卿,立刻作鸟兽散,沈清河也夹着嘴里塞着半块苹果的戚晓赶紧跑路了宫夜光看了眼宫兰卿,拂衣而去,轻声道了句:且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