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所思 第8节
  甄珠笑了,“啪叽”一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阿朗愣了,摸摸额头,样子有点儿傻。
  甄珠顿时又笑地乐不可支。
  既然决定了要习武,甄珠便带着阿朗满城地找武馆,最后在一个镖局找了个镖师,不走镖时,阿朗便每日跟他去学拳脚。
  除了练武外,甄珠也会抽空教阿朗识字,还将颜料画纸也分了他一份,教他画画,只是阿朗在这上面实在没什么天分,看着他画的螃蟹一样的菊花,甄珠只得叹叹气,打消了将他培养成一代画师的想法。
  搞定了阿朗的教育问题,甄珠又悠闲了下来,每日在洛城游逛,去洛水岸边写生,只是如今她变瘦变美了,外出写生便不再像以前那般清净,总有些登徒子凑上来。
  几次之后,甄珠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爱好,想着除非等阿朗功夫炼好,不然坚决不自己在外面久待。
  如此甄珠似乎只能到处赏景玩乐,但再美的景也会看厌,再好玩的东西也会玩腻,没过多久,甄珠就懒得出门了。
  干脆又躲在了西厢房。
  用“躲”字,自然是因为又要做少儿不宜的事。
  无聊至极的甄珠想起交给方朝清的那套图,当时还想留下自己私藏来着,如今自个儿有空了,何不画了自己满足自己?
  于是甄珠躲在西厢房,愉快地画起了小黄兔。
  一连画了十来天,看着满满的成果,甄珠心满意足。
  然而,欣赏了几天后,她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她似乎……思春了。
  第9章 铁匠
  时令入了夏,处处蝉鸣噪耳,毒辣辣的日头洒下来,把中庭照地明晃晃一片,院中的柿子树和枣树刚结了青果,枝叶都被晒地蔫蔫儿的。
  好在枣树下有口井,井水冬暖夏凉,甄珠摇了半桶沁凉的井水,舀了半瓢,仰头喝了大半,又就着水桶将井水撩到脸上、脖颈上,连纱衣的袖子都撩了起来,两只手臂浸到水桶里,才将将舒坦地叹了口气。
  阿朗也在枣树下,有板有眼地练着刚学的招势,眼角余光瞥到甄珠,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甄珠皮子白嫩,水珠撩到脸上、脖颈上,被日光一照,更是明晃晃白地刺眼,待将纱衣撩起,露出两截新藕一样雪嫩的手臂,又将那手臂浸入清水中,不知为何,阿朗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
  这几个月好吃好喝,他身上长了些肉,个子更是猛地蹿高了一截,已经与甄珠一样高,脸上稚气也褪去,变成少年的青涩,看上去不再是个小孩子,而是个真正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了。
  看着甄珠雪白的手臂,有股燥热忽然在他身体里涌动,他说不出,道不明,只是觉得不太好受。
  洗完了手脸,甄珠懒洋洋地往枣树下铺着竹席的矮塌上一趴,像朵被日头晒蔫儿的花。事实上这几日她都是这样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白日里找个地儿一趴,发着呆就能消磨一天。
  阿朗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她。兴许是苦夏吧?他心里想着,便盼望这夏天快些过去。
  那边,甄珠又百无聊赖地趴了半天,眼看日头从头顶移到偏西,彤红的云霞轻纱一般覆在远处高楼上,奇异的光影汇成一副色彩稠丽浓艳的高楼晚景图。
  忽然天边飞来两只鸟儿,齐齐落在高楼那翘起的檐角脊兽上,它们敛了翅,头颈碰了一下,便亲热地互相为对方梳理羽毛。
  甄珠登时气闷,“唰”一下扭过头。
  一扭头,就看到依旧在枣树下一丝不苟地打拳的阿朗。
  半个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将新学的招势练地似模似样,天气热,他流了许多汗,脸上的汗珠汇成一行行,从脸颊流到脖颈,又隐没于细葛布的夏衫里,将轻薄的夏衫染地湿透,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修长的身躯。
  甄珠愣愣地看了片刻,忽然一巴掌拍向自己双眼。
  清脆的皮肉相接声让阿朗顿时停下了动作,惊讶又茫然地看着她。
  甄珠捂脸哀嚎: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要变禽兽了。
  她果断翻身,从矮塌上下来,往院门走去,只扔给阿朗一句话:“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
  然后便风一样从大门跑出去了。
  出了门,到了大街上,四处喧嚣声此起彼伏,人群摩肩接踵,甄珠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慢腾腾地走着,目光时不时从路两旁和经过的行人——或者说男人身上掠过。
  作死地不停画春宫赏春宫,结果就是自个儿把自个儿撩起了火。她倒没觉得不好意思,成年女人有欲望再正常不过,她又旷了许久,突然思春也是正常,可是——这时候哪来的男人给她去火?
  真头疼。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右手边温度陡然升高,仿佛站在火炉旁一样。
  甄珠下意识扭头,就见右边是个铁匠铺,滚滚的热气正是从铺子里涌出来的,而铺子里……甄珠只看了一眼,原本被热气熏得想立马逃跑的双腿,这一下却跟被什么粘住了一样。
  铺子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还是甄珠认识的,同样是柳树胡同的住户,一个姓赵的寡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排骨身材瘦长脸,五官不算精致,但皮肤白,她又爱打扮,看着便有几分姿色。
  甄珠之所以知道她,还是去买肉时听郑大娘子碎嘴,说胡同里那个赵寡妇怎么不检点怎么爱勾搭男人云云……只是甄珠不爱听这些话,所以也不太清楚,只是对她有了些印象。
  此时赵寡妇穿了件水绿的薄衫,桃红的下裙,脸上抹着白白的粉,只是铁匠铺里太热,那粉都被她出的汗浸湿,看着便油腻腻地有些磕碜。
  赵寡妇拉着对面男人的胳膊,而正是这个男人,让甄珠一下子站住了脚。
  铁匠铺里太热,甄珠光站在外面就觉得跟火烤一般,更何况是里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里面那身材高壮的男人上身干脆什么都没穿,打着赤膊,下身只穿了条宽松的裤子,用腰带松松扎在腰间。
  甄珠的目光从男人的腰带往上移,就见到块垒分明的腹肌上渗出颗颗晶莹的汗珠,汗珠下的皮肤是古铜色的,油一般闪着光,腹肌往上,则是形状漂亮、结实又不过分壮硕的胸肌,宽广的双肩,以及最上方那张浓眉大眼,虽不惊艳,但也足可称得上英俊的脸。
  看完上面,甄珠不由又往下瞅了瞅,然后有些失望的叹息一声。
  只恨裤子太肥。
  她打量这功夫,铁匠铺里两个男女正在纠缠,或者准确地说,是赵寡妇在纠缠那男人,男人脸上神情则有些不耐烦。
  终于,那男人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冷着脸朝赵寡妇吼道:“滚!”
  赵寡妇糊了粉的脸一白,面子有些挂不住,终于一甩手,悻悻地出了门,正撞上站在门口的甄珠。
  她脸上有些尴尬,但只一瞬就没事儿人一样,还若无其事地跟甄珠打了个招呼:“哟,甄珠妹子!真巧哈,你来买东西哈,那姐姐先走啦,回见。”说罢便扭着腰走远了,身影很是风姿绰约。
  甄珠失笑着看她背影远去,扭头再往铁匠铺里看,却发现铺子里的男人,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甄珠心里一动,也不顾铺子里吓人的高温,拧身走了进去。
  见她进来,那男人的目光却依旧没收敛,火烧似的燎到甄珠身上,待她走近了,才猛然收回目光,低沉着嗓子问:“想要些什么?小店菜刀农具都有。”说着指着墙上挂地琳琅满目的各种菜刀、锄头、斧头等物。
  甄珠瞄了一眼,抬头冲他一笑:“我先看看。”
  她这么一笑,妩媚的桃花眼便像漾开的水波,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衬得整张脸又妩媚,又妖娆,男人瞬间呆住,片刻后才呆呆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哦。”
  甄珠“噗嗤”笑了。
  男人脸一黑,似乎为自己的表现觉得丢脸,黑着脸走到铺子后面,再出来时,上身便已经套上了一件短衫,起码把那精壮的肌肉给遮住了。
  穿上衣服,男人似乎自在许多,也不管甄珠了,自顾自地干起了活,从铺子后面的院子里搬来打好的各色铁器,然后一股脑儿地堆在铺子的地上,铁器碰撞着不断碰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他力气极大,那重达几百斤的铁器,他却跟抱捆柴似的轻轻松松地抱起,让人看着还以为那些铁器分量不重呢,结果铁器一落地,站在旁边的甄珠甚至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感。
  甄珠状似认真地看着铁器。
  然而,说是看铁器,其实心思哪里会在那些铁疙瘩上,她眼角余光一直都跟着男人移动,见他抬手弯腰间,那宽肩窄腰翘臀更加明显,甚至随着他走动,裤子里似乎有个条状物一甩一甩的……
  甄珠脸颊泛起了红晕,一边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儿眼角还是不住地偷看,尤其看到裤子里那隐约的东西后,眼睛更是忍不住往下飘。
  然后她便见男人的动作似乎越来越慢,忽然猛一转身,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看够了吗?”
  猝不及防地,甄珠的心猛一跳,抬头就见男人眼睛微微眯起,嘴巴抿地紧紧地看着她。
  她眼珠急速转着,片刻后眨眨眼,一脸迷茫:“你说什么?”
  男人上下扫了扫她全身,最后目光停留在她饱满的胸脯处。
  甄珠不禁后退一步,男人紧跟着便上前一步。甄珠有些口干舌燥,正想解释些什么,便听男人又道:“我说,你看好了没有,要买什么?选好了我要关铺子了。”
  甄珠瞪大眼睛瞪着男人,而男人也看着她,那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杂念,仿佛刚才盯着她胸脯的人不是他似的。
  甄珠忽然挺直了胸膛,转转眼珠,面露不满:“没有,你这儿东西也太少了,我想要的没有。”
  男人挑眉:“你要什么?”
  甄珠伸出手比划:“一个这么长的,三面用铁片围住,下面有孔,最好中间再加一层铁片,可以用来放碳,两头有把手,再要几十根铁签子,一头钝一头磨尖……”
  没错,她说的就是烧烤炉子。
  烧烤啤酒撸串小龙虾,可是夏天大排档最红火的搭档,甄珠虽不热衷于此,但偶尔这么吃一次还是挺过瘾的,但别说撸串啤酒小龙虾了,从穿过来她就连烧烤都没吃过,最大原因还是没有趁手的工具。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需要买什么铁器,这会儿男人一问,想到烧烤,便立马拿来充数。
  男人仔细听她说着,看着她的手来回比划,半晌点了点头:“可以做,两千钱,五天后来取。”
  说罢便伸出长满粗茧的大掌:“定金一千文。”
  第10章 我叫何山
  因为长期打铁,男人的手掌长满了粗茧,掌心宽阔,指节粗长,一只手足有甄珠的两只大。
  甄珠看着这双手,心神有些荡漾,然而忽然,她涨红了脸。
  “嗯?”男人的手晃了晃,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甄珠的脸更红了,支吾道:“我……忘了带钱。”
  她原本趴在榻上纳凉,力求怎么舒服怎么来,又怎么会在身上装钱,出来时也是临时起意,压根没想过要买什么东西,这会儿别说一千文了,她全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有。这简直就像摆明了告诉他,所谓的买东西不过是借口而已。
  男人收回了手,脸上也收起了老实正直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没说什么,可那眼神意味着什么分明不言而喻。
  被他这么看着,甄珠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她脸红更多是因为身上没钱,而对方又摆出一副正常交易的模样而带来的尴尬,但现在男人用这样的眼神撩她,她倒是不怕了。比撩?她怕过谁。
  她歪着头,微微眯着眼,说话的声音像是在男人耳边吹气:“我没带钱啊,铁匠,你说怎么办呢?”
  男人身体陡地一紧,眼色沉沉地看着她。
  甄珠烂漫地笑,玉白的脸如明珠生光,眼里水光流转,倒映着他的影子。
  男人忽然上前,高大的身影顿时将甄珠笼罩住,带来极强的压迫感,甄珠身后就是墙,男人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将甄珠压在墙上,甄珠心猛一跳。然而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手,伸向甄珠的头顶。
  甄珠便觉得那双手从她肩膀处向上,隔着一层薄薄散落的鬓发触碰到她的耳垂,微顿一下,又向上,轻轻从她头上摘下什么,伸到她面前。
  “那,便用这个做抵押吧。”男人低声说着,浑厚的嗓音带着磁性,让甄珠莫名觉得有点儿酥酥麻麻地。
  她抬眼一看,便看到男人手中的一朵小小珠花。
  琉璃珠子攒成的五瓣梅花,小巧玲珑的一只,不起眼,更不值什么钱,不过几文钱的小玩意儿。
  “这个可不值钱。”她歪头笑,“用这个做抵押,你就不怕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