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如此多娇 第54节
  就在这时,沈雁来敲门而入。
  他不知道怎地换了一身衣裳,低眉顺眼地站在门口,身上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
  萧铭修没抬头,继续用膳,只听沈雁来开口:“回禀陛下,顺嫔娘娘身边宫人都查完了。有两名小宫人都称早就被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收买,顺嫔膳食里的活血化瘀食物都是她们奉命调换的。”
  “嗯。”萧铭修慢慢喝着粥。
  “陛下,今日之事顺嫔宫中所有宫人都不肯认,跟来的昕棠姑姑和一名大宫女都说自己忠心顺嫔娘娘,绝无二心。顺嫔娘娘的膳食太医已经检查过了……”沈雁来顿了顿,没敢说下去。
  萧铭修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沈雁来心里便一哆嗦。
  他咬牙道:“今日顺嫔膳食里有一道酸辣汤,里面似是被加了钱串子磨成的粉,顺嫔娘娘吃了半盅下去,这才立即见效。”
  钱串子就是蜈蚣,这东西对孕妇和胎儿极为不利,酸辣汤味道重,加在里面也尝不太出来,这么一盅下去顺嫔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萧铭修便问:“这药宫里也只御膳房有,顺嫔自己肯定弄不来,要查清到底是谁给她的。”
  她身边的姑姑宫女黄门俱不知情,极有可能是她自己亲自下到汤里的,至于他为何这么做,沈雁来不甚清楚,可萧铭修却和太后一样明白。
  她亲自动了手,就是不想让孩子白白逝去,她想拉一个垫背的。否则她真的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去这个孩子,那刺鼻的鲜血会让心里有鬼的人惊慌失措。
  果然,萧铭修话音刚落,安辛姑姑便匆匆进来,给萧铭修行了礼。
  萧铭修放下手里的筷子,往后靠到椅背上:“说吧。”
  安辛便道:“回禀陛下,刚查各位娘娘身边姑姑宫人,除宜妃娘娘身边的百合有些不对,其余皆无问题。”
  她见萧铭修神色淡淡,便继续道:“百合是泰安十八年入宫,先于宜太妃宫中伺候,天佑二年宜太妃薨逝,她在尚宫局当了两个月的差,恰逢宜妃娘娘宫中有大宫女急病,便把她调入锦绣宫,因讨得宜妃喜欢,于当年年末升为大宫女。”
  先帝的宜太妃就是原来的宜妃,也是先帝潜邸时的老人,她年纪比太后还要大三四岁,膝下无子又很和气,萧铭修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百合怎么说?宜妃又怎么说?”
  安辛顿了顿,却说:“百合只说她身上的荷包不知道是谁送的,她因为好看才戴着,一直没看里面有什么。宜妃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做过。”
  萧铭修就笑了。
  如果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过,顺嫔绝对不会叫她露出“把柄”。
  德妃背后有太后,顺嫔自然不肯惹,便把目光放到宜妃身上。
  虽然陆首辅也能卡住她一家子的命门,可经这一遭,陆家到底如何还不知,她倒是有勇气赌这一把了。
  萧铭修沉思片刻,便吩咐安辛:“把宜妃和她的宫人都扣下,其他妃嫔都叫各自回宫。”
  说罢,萧铭修又补了一句:“你亲自告诉淑妃,说朕晚上过去用膳,叫她安排准备晚膳。”
  安辛便行礼退了出去。
  萧铭修擦干净手,自己起身往外走:“沈雁来,顺嫔的那两个小宫女你交给慎刑司,让苏年盯紧一点,一定要叫她们把事由说清。其他人先扣在这,你领慎刑司的人去顺嫔宫中,里里外外搜一遍,可疑的药物都留存。”
  沈雁来便匆匆行去,只留宁多福在萧铭修身边伺候:“陛下,可是要回乾元宫?”
  萧铭修没有动作,他眼眸深深,直直往东边看去:“顺嫔可还没醒,朕不得去瞧瞧?”
  宁多福心里头一惊,虽然萧铭修跟之前在御辇上那番暴怒的做派不同,他也知道这会儿萧铭修已经生气了。
  萧铭修刚走到东暖房门口,就听到里面顺嫔喊:“我要见陛下,你们让我见陛下。”
  虽说声音有气无力的,倒是还能喊出声来,萧铭修面上越发冷淡下来,他一把推开房门:“朕就在这,你待要说什么?”
  此刻的顺嫔躺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床上,被褥衣服都被换过,加上又吃了药,瞧着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
  只是她的脸依旧瘦得只有巴掌大,面上青白一片,估摸着不养个一年半载养不回来。
  萧铭修一看她,心里头的怒火止都止不住,他深吸口气,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说吧,朕听着呢。”
  顺嫔却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娘娘:于是今天又没有我的戏份,寂寞如雪,想要作妖。
  陛下:再等等,让你使劲作妖!
  第63章
  萧铭修的态度,跟顺嫔想的不太一样。
  可事已至此,再退缩已经不能,只是萧铭修的态度让她慌神,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萧铭修也不想同她多话,只淡然坐在那沉思。
  这时候就显出宁多福的懂事来了,他轻声催道:“顺嫔娘娘,您倒是说啊?”
  顺嫔使劲咬了一下嘴唇,她从来跟萧铭修也没亲近到哪里去,见他沉了脸难免有些胆怯。对于她这个“被害”的可怜人,他一进来不仅没有安慰,反而态度疏离坐得很远,这让顺嫔的心渐渐往下沉去。
  可她自己给自己安排好的路,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走下去,顺嫔咬牙道:“陛下,臣妾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又遭了大罪,您可得给臣妾做主啊。”
  萧铭修把目光挪回到她身上,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释然,这个潜邸时便伺候他的女人一直都是柔情似水的,他是真的没有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释然的是,他孩子的母亲永远不会是这样的人了。
  萧铭修决定不在她这浪费时间,他当即开口道:“你的主,朕能做吗?”
  顺嫔低下头去,好不可怜滴小声抽泣:“这宫里头,也就陛下能给臣妾做主了。”
  萧铭修轻声笑了:“好,朕就给你做一回主。”
  “你这一手偷天换柱,把自己做的事嫁祸到她身上,现在她已经被看管起来,今天这一出戏以你最期待的方式落幕,你是不是很开心?”
  顺嫔急切道:“请皇上明察,臣妾怎么可能嫁祸宜妃娘娘呢!即便是臣妾想嫁祸,也不能拿腹中骨肉来做椽子。”
  兴许是为了表示自己万分哀痛,顺嫔的眼泪滴滴落到地上,溅开斑驳的泪痕。
  萧铭修竟觉得有些恶心……他看着她惺惺作态,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朕什么时候说查出来是宜妃了?”
  顺嫔的哭声戛然而止。
  萧铭修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你不想生这个孩子,没有勇气做母亲,朕可以理解。但皇家骨血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哪怕你早同朕商量,等孩子生下来过给别的妃嫔养,朕都能善待你们母子。”
  可你非要选一条最黑暗的路,闷着头义无反顾往前走,顺手拉下几个人便是几个人,实在叫人齿冷。
  “这个孩子朕只当跟自己无缘,他命不好,摊上你这个母亲,也是他命好,不用来人世间再遭一回罪。”萧铭修一字一句,把顺嫔虚伪的哭泣全部怼了回去。
  顺嫔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他,表情有一些狰狞,也有一丝怨恨。
  “难道全部都怪臣妾吗?陛下,若不是您无能,若不是您还未掌控前朝,臣妾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宁多福立即训斥道:“大胆,陛下面前休得胡言!”
  萧铭修冲他摆摆手,对顺嫔道:“你说,朕听着。”
  顺嫔挣扎着坐起身来,不顾小产后虚弱的身体,盯着萧铭修狠狠说:“臣妾入宫五载有余,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从前臣妾不受宠,等陛下成了真龙天子,臣妾虽封嫔位,日子也依旧还是那般寡淡。我没有能依靠的外家,也没有陛下的宠爱,你说这个孩子我敢不敢生,能不能生?”
  她已经钻了死胡同,无论谁劝她,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萧铭修淡漠地看着她,这一刻心湖里一直翻涌的湖水终于趋于平静,再也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你后悔吗?”
  顺嫔愣了愣,萧铭修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臣妾、臣妾不悔。”
  萧铭修站起身来,他看都没看她,转身走到门口:“带着你的不悔,好好过完这一生吧。”
  说罢,他便大步向前走去,任凭身后的顺嫔撕心裂肺地哭着,他都没有回头。
  此时的小花厅,只剩下宜妃和她的大姑姑紫苏,百合已经被带走,不知道去了哪里。紫苏今天本没有来百嬉楼,还是百嬉楼的管事姑姑特地派人叫她,她才匆匆赶了过来。
  宜妃白着一张脸,手里的帕子拧得不成样子,一瞧就知道她在害怕。
  紫苏也有些心浮气躁,却还是劝她:“娘娘且先别急,一会儿跟陛下解释清楚便是了。”
  宜妃苦笑出声,没有说话。
  正巧这时,萧铭修一步踏入花厅,就站在那看向宜妃。
  他前头还等着数名朝臣,便也懒得多费口舌,便直接问宜妃:“你且说实话,今日之事你知不知情。”
  宜妃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她一张粉白的花容这会儿也成了冬日的残辦,泛着苦涩的冷香。
  萧铭修皱起眉头,却还是站在那,想等她一句话。
  宜妃见他面露不愉,却依旧没有走,一双眼眸迅速泛起红光,眼泪顺着脸蛋匆匆滑落。
  “陛下,臣妾对天发誓,今日顺嫔小产之事,臣妾半分都不知情。”
  萧铭修沉着脸看她,却突然问:“东安围场时,朕同淑妃离宫三日,你手下那个叫如虹的宫人做过的事你认不认?”
  宜妃的眼泪潺潺不绝,她低下头,纤细的脖颈仿佛一下子就能折断:“臣妾认,就这一件事,臣妾认。”
  不知怎么地,萧铭修略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这就准备回乾元宫了。
  宜妃猛地抬起头,她努力大睁着朦胧的双眼,深深望着他高大的背影。
  她喊住他:“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一时被嫉妒迷了眼睛,做了这一件做事。”
  “陛下不要厌弃臣妾。”宜妃哭得几户哽咽。
  萧铭修脚步微顿,许多话涌上心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站在花厅门口,外面天上阳光灿灿,这个冬日里难得明媚的大晴天,他却失去了一个孩子。
  便是九五至尊,他也会悲痛,也会伤心,可人人惦记的都是她们自己的得失不易,没有人为他着想半分。
  若不是刚刚太后慈祥地劝了劝他,这会儿他根本不会停下来跟宜妃多费口舌。
  “之后的事有太后娘娘做主,你且好自为之吧。”萧铭修闭了闭眼,快步离开了百嬉楼。
  门外,依然阳光明媚。
  景玉宫,茶室里。
  谢婉凝正跟谢兰对局,谢兰棋艺平平,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赢不了谢婉凝,因此便随心所欲乱下,倒是让谢婉凝很是喜欢。
  “今日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动静闹得太大了,我刚瞧着陛下脸都青了,肯定很生气。”
  谢兰摸了摸她手边的茶,感觉有些凉了,便又换了一杯温热的给她。
  “何止是陛下,便是太后也气得不清,瞧着得难受好些时候。”谢兰轻声回。
  谢婉凝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