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开始失去你 第61节
  “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存了一笔钱打算回老家买房子,有十来万?”
  “……是。”
  “这笔钱可以先让我拿来周转一下吗,我现在有急用,”像是怕她对挂断电话,李昼的语速说得很快,“我知道很冒昧,但我没办法了,过两个月我肯定全部都还给你。”
  广场上人太多,声音嘈杂,朱依依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几乎有些胡言乱语,“有一批医药器材,我哥们儿说有渠道可以低价买给我,本来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已经聊好了,不知怎么那边的人他妈全都跑了,现在这些玩意全砸我手里了,我欠了那么大的窟窿还不上,我现在就怕他们打电话去找我妈,我妈那么大岁数可禁不起刺激——”
  朱依依听得冷汗直冒,忽然意识到什么,打断了他的话:“李昼,你借了高利贷?”
  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李昼终于开口:“是借了一点。”
  听到李昼的回答,朱依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扶着墙壁腿仍旧在发软。
  她声音都在发抖:“你借了多少?”
  “一开始我没借多少的,但现在利滚利,数字越来越大,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李昼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依依,要不你去和薛裴说下,问他借点钱可以吗,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你问他,他一定愿意借给你的,而且这一百来万对他来说也不是多大的数目,等这批器材出掉了,我立刻把钱还给他,我发誓!”
  “你让我用什么立场问他借钱?”
  大概是真的逼急了,李昼开始口不择言,声音陡然变大:“他不是喜欢你吗?这点钱,他不可能不借的。”
  今日傍晚港城降了温,风呼呼地刮着脸,挂了电话后,朱依依浑身都没了力气,她望着被冻得通红的手,以及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就这一刹那,眼眶也跟着红了。
  ——
  薛裴晚上有约,史密斯夫人知道他来了港城,邀请他共进晚餐。
  地址定在一家欧式装修风格的西餐厅,除了接待贵宾外,平时鲜少对外开放。墙上那幅色彩迷蒙幻化的作品据说是某位印象派画家的真迹,餐厅的主人花了好些功夫,才弄来这里。
  两人行了贴面礼,微笑着寒暄了一番。
  西服随意搭在椅背,薛裴一落座,史密斯夫人就问起他的近况,英俊的脸上短暂地出现了片刻的茫然,他一时有些难以开口,笑而不语。
  史密斯夫人与他碰了碰杯:“看来eden最近遇到了难题?”
  薛裴抿了口红酒:“也不算,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餐厅内正弹奏着李斯特的《死之舞》,这是李斯特所有作品里薛裴最喜欢的作品,他衣袖半挽,拿起刀叉切锯盘中的食物,动作轻缓优雅,但在音乐的烘托下竟有了杀伐果断的气质。
  史密斯夫人好奇问他:“什么样的时机?”
  餐巾擦拭嘴角,薛裴卖了个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
  直到这曲《死之舞》弹至第五变奏,一旁的侍应忽然拿着他的手机走过来,半弯着腰双手将手机递给他,说道:“先生,您的电话。”
  看了眼上面的来电,薛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和史密斯夫人微笑示意:“我说的时机到了。”
  走到门外,薛裴在最后一秒接听了这通来电。
  不出意料,电话那头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男人急切的求助,那人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频频哀求他给予帮助,他话里话外都在传递一个信息——他需要钱,一大笔钱。
  听完他这大段的陈述,或者说是哭诉,薛裴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朦胧,升至空中,为这个冬夜增添了几分暖意。
  薛裴望着这冬夜的画景,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火舌窜出,衬得他的脸明明灭灭,神色捉摸不定。
  “说完了?”他问电话那头的人。
  “薛裴,求你一定要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薛裴勾了勾唇:“我当然可以帮你。”
  “不过我也有条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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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如同悲伤被下载了两次(2)
  李昼提出解除婚约那天是星期六。
  港城天文台发出寒冷天气预警,提醒有强烈冷空气即将南下,未来一周或将刷新今年最低气温。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电话里进行的——
  “依依,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实在太想证明自己,也太想让你过上好的生活,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去冒这个险。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着能赚几万块就够了,可后来,我又想我还欠了那么多的房贷,要是能提前把房贷还上,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
  可是,我忘了,我们不过是普通人,要是真的有这么容易赚钱的机会,怎么会轮到我头上来呢。”
  李昼大概喝了点酒,在那边又哭又笑,说到最后,笑得有些悲怆,胸腔不断地颤动,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朱依依心都跟着揪在一起。
  她捏紧手机,问他:“你现在在哪呢?”
  “我还在外面躲着,过几天就回去了。”
  “我待会把那十万块先转给你,你先还上,后面的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报警,总有办法的。”
  朱依依这几日噩梦连连,没睡过一个好觉,到网上一搜,弹出的关于高利贷的新闻看得人毛骨悚然,她担心李昼这么下去会出事。
  没想到朱依依真的愿意拿出所有的钱帮自己填窟窿,李昼在电话那头哽咽了:“不用啦,你还要回老家买房呢,这些钱你自己收好,我那天就是胡言乱语的,你别当真,我要是真拿了你这么多年的积蓄,我成什么混账东西了。”
  朱依依也急了:“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万一他们真的去找阿姨——”
  “你别担心,有个朋友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昨天已经把钱都还上了,再过两天我就能回北城了。”
  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短暂的放松,那颗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被人挪开,朱依依舒了一口气,一时激动得句不成句:“那这样,等我从港城回来,就一起去登门拜访这位朋友,谢谢他的帮助,这么大一笔钱,一定要打好欠条,以后慢慢能把钱还上的。”
  说到这,李昼反而不吭声了,电话那头只能听见酒瓶放在桌面的声音。
  “怎么了?”
  “依依,我不想连累你,我们还是……分开吧,”李昼说话声越来越小,带着哭腔,“我也不能再让你跟着我过这种苦日子了,你很好,是我做错了事,我应该付出代价的。”
  大脑空白了一瞬,朱依依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没了焦距。
  这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本来想着和李昼见面好好聊聊,再决定未来要怎么走下去。
  她承认这次的事情让她对这段关系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她也想过不再继续下去了,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电话上随便决定。
  “李昼,等我下周回北城,我们再聊这个问题,好吗?”
  “不,我没脸再见你,我明天会和叔叔阿姨说清楚的,我会和他们道歉的,”李昼忽而苦笑道,“依依,粥粥以后就交给你照顾吧,它跟着我,也只会受苦。”
  ……
  她和李昼一年多的感情,结束在这通4分21秒的电话。
  低头望向手机,在记录纪念日的app上,上面显示今天是她和李昼订婚的第76天。
  鼻子酸了酸,眼泪在眼眶里酝酿,但还来不及难过,就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那人提醒她还有五分钟就要开会,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差她一个。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她仰起头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过身时她勉强挤了个笑容,跟在他身后走了进门。
  会议开了一个半小时,她在视频里和肖总汇报了这次工作的具体进展和接下来的规划,整个过程中,她都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不显露出任何的异样。
  在工作时间,成年人没有悲伤的权利。
  大概是压抑得太久,会议结束,推开门的那一刻,朱依依竟觉得有缺氧般的晕眩感,有些头重脚轻。
  马路对面有家便利店,她进门买了一包女士香烟,还买了一个防风打火机。
  这个时候,除了抽烟,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释放自己的情绪。
  已经是晚上十点,这么冷的天,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她的围巾也被吹得歪歪斜斜的。
  买的是防风火机,但不知是风太大,还是打火机出了问题,好几次都点不着,火舌刚窜出来就灭了,她的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想,她只是想抽根烟,为什么那么难。
  她只是想拥有一段平淡幸福的婚姻,为什么那么难。
  为什么在别人眼中那么简单的事情,一到她身上,就总是出问题。
  眼泪是在一瞬间流下来的,沿着脸颊砸在手上,像烟灰掉在手上一样滚烫。
  夜很静,只听见风声和轻缓的脚步声。
  夜色里,有人走了过来。
  紧接着,她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包纸巾,还没开封过的。
  抬头,对上陈宴理明亮的眸光,和此刻的月色一样。
  这一幕和多年前密室里的情形重叠,很奇怪,朱依依发现她总能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开口第一句话,不是问她为什么哭,而是问她:“冷么?”
  不知怎么,她反而哭得更是厉害,肩膀剧烈颤抖着。
  她低头时,陈宴理将颈间系着的银灰色围巾裹在她身上,也覆在她原本的围巾之上,动作极轻。
  热度将她包围,鼻间萦绕着淡淡的皮革香水味,就像是一个安慰的拥抱。
  不知道哭了多久,朱依依终于停了下来。
  而陈宴理望着长椅上放着的那包刚打开的香烟,对她说:“我猜,你是第一次抽烟。”
  停顿了几秒,他又笑着纠正,“从刚才看来,应该还没成功。”
  他的笑容有某种感染力,朱依依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你都看到了?”
  “现在还想抽么?”
  “嗯。”
  朱依依点头。
  这会风小了一些,朱依依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动作极不熟练地含在嘴里,正想拿过打火机点燃,陈宴理忽然凑了过来,离她很近,他低声说道:“你的打火机大概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