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江浅喝醉了酒,气息本就灼热,落在郁辞舟耳边惹得郁辞舟不由喉结微滚。
  他带着江浅转过街角,一把将江浅按在了墙上,沉声道:叫哥哥,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江浅看着他,目光带着几分茫然,也不知听懂了郁辞舟的意思没有。
  片刻后,他冲郁辞舟咧嘴一笑,像是在哄人似的,声音温柔又黏糊:你先叫爹。
  郁辞舟:
  第28章
  江浅平时喝多了都是倒头就睡,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仅毫无困意,还挺有精神。
  郁辞舟拉着他回平安巷,他一路上磨磨蹭蹭,拽着郁辞舟说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话。
  临到了平安巷时,江浅不知发的哪门子疯,直接在大街上就变成了孔雀。
  郁辞舟生怕让人看见,只得将白孔雀牢牢抱在怀里
  待郁辞舟将他带回家之后,生怕他一不留神飞走,不得已又在院中设了个结界。
  江护法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八哥心有余悸地道。
  他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浅,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他家素来清冷高傲的江护法,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路上嘴里不停调.戏妖使大人,惹得妖使大人一张俊脸红了又红,活像个被纨绔占了便宜的受气包。
  郁辞舟抱着白孔雀,将他放在屋里的榻上。
  白孔雀尚未尽兴似的,还扑楞着翅膀往郁辞舟怀里钻。
  你出去吧,我照看他。郁辞舟开口朝小八哥道。
  小八哥很识趣地退了出去,还替郁辞舟关上了房门。
  郁辞舟伸手摸了摸白孔雀的脑袋,然后和衣躺到白孔雀身边,化成了豹子。黑色猎豹用爪子按着白孔雀的翅膀不让他乱动,而后凑上前,认真地帮白孔雀舔起了毛。
  白孔雀在他的安抚之下,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任由豹子的舌头在他洁白的羽毛上一点点舔过。
  过了许久,江浅化成人形,终于窝在榻上睡着了。
  豹子用脑袋蹭了蹭江浅的脖颈,而后也跟着化成了人形。
  郁辞舟盯着江浅看了一会儿,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了来时的路上,江浅朝他说的那些污/言/秽/语。若是放在从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会从江浅的嘴里说出来。
  毕竟,他帮江浅解毒时,只说一两句逗弄的话,江浅都会气得够呛。
  谁能想到,只是几杯酒下肚,江护法就能放得这么开
  郁辞舟盯着江浅看了一会儿,脑海中生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思绪。半晌,他叹了口气,正欲起身离开的时候,瞥见了江浅枕头下露出的一角书页。
  郁辞舟伸手捏住那书页往外一抽,抽出了一本书。
  郁辞舟拧着眉头翻开那本书看了一眼,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他坐在江浅旁边,将那本书一页一页翻完,不禁恍然。怪不得江护法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话,没想到竟是从这里头学的。
  他稍一思忖便想起了上次状元郎来给江浅送过书的事情,郁辞舟知道状元郎如今和一只狐妖走得很近,狐妖在那方面向来花样多,这书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弄来的。
  郁辞舟摇了摇头,朝江浅露出了一个略带纵容的笑意,而后将书又放回了枕头底下。
  江浅这一觉睡了接近一天一夜。不止是因为酒的缘故,还因为先前郁辞舟帮他连着解了数日的毒,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昨日醉酒之后的事情,江浅已经不大记得了。
  倒是在宫里那几天的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郁辞舟帮他解毒的细节。
  昨日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江浅心中本来十分气恼。
  但经历了这一夜,他那气恼的情绪倒是不多了,更多的是尴尬。
  他呢?江浅从屋里探出个头看了一眼,见小八哥正在院中,便问道。
  小八哥嘴里叼着一片灵树叶子正逗兔子呢,闻言开口道:妖使大人出去了。
  江浅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幸好郁辞舟不在家,不然见了面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这念头刚一落下,院门便被推开,郁辞舟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江浅:
  江浅下意识想转身进屋,又觉得太刻意,便立在门口没动。
  醒了?郁辞舟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态度很自然地道:对街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过来尝尝。
  江浅见郁辞舟丝毫没有别扭的情绪,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他走到石桌前,接过了郁辞舟递给他的点心,咬了一口。那点心口感软糯,心里包裹着果酱,尝起来是酸甜味的,江浅很喜欢。
  好吃吗?郁辞舟问道。
  江浅点了点头,看了郁辞舟一眼,骤然想起了不久前郁辞舟帮他解毒时,问他话时也是这样的语气,彼时郁辞舟抱着他,问他舒服吗?,那语气与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郁辞舟看着江浅,见他嘴里含着点心,脸越来越红,也不知在想什么。
  江浅觉察到郁辞舟的视线,心中本已经消了的气恼不由又浮了起来,转身进了屋。
  又生气了啊?小八哥茫然地捻起一块点心尝了尝,道:挺好吃啊。
  郁辞舟无奈一笑,大概猜到了江浅这脾气的来由。
  若是换了从前,他可以给江浅很多时间去慢慢消化和接受这情绪,可眼下时机并不合适,郁辞舟还有别的打算,他不能任由江浅这么跟自己闹别扭。
  念及此,郁辞舟端起一盘点心,跟着江浅进了屋。
  你体内的妖气是怎么回事?郁辞舟将点心放在桌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此前在广陵大泽时,他便觉察到了江浅身上有一股自己的妖气,当时他还以为是江浅故意留着的。但那日江浅魅毒发作时,郁辞舟才发觉,江浅自己似乎根本没法控制那股妖力。
  不关你的事。江浅冷声道。
  是我的妖气,怎么就不关我的事?郁辞舟问道。
  江浅本不想同他说此事,但转念一想,这是郁辞舟的妖力,说不定郁辞舟能帮他弄出来。念及此,江浅那态度稍稍放缓了些,开口道:我原本将它封存在手里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失控了。
  郁辞舟拧了拧眉,伸手按在了江浅手心上。
  江浅没有躲开,不设防地任由郁辞舟驭起妖力去试探他体内的妖气。
  是我的吗?郁辞舟看着江浅问道。
  江浅一怔,开口道:你第一次去广陵大泽时,我偷偷捕获的。
  郁辞舟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释放出更多的妖力进入江浅体内,想弄清楚江浅体内那妖力的状况。但江浅体内的妖力却生出了些许抗拒,竟是再次传来了异动。
  你到底能不能控制它?江浅骤然收回手,呼吸变得稍稍有些急促。
  江浅能感觉到,郁辞舟试图接近那妖力的时候,那妖力也不知是没认出郁辞舟是它的主人,还是因为别的缘故,竟生出了些许反抗的意图。
  而那妖力一旦开始异动,江浅的身体便会有很大的反应。
  那反应说不上有多痛苦,却会扰乱江浅体内的妖力,让他变得不安。
  它郁辞舟拧着眉头,欲言又止。
  他感觉那股妖气有些熟悉,像是他的,可那熟悉中又带着点陌生。
  郁辞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他又不敢轻易朝江浅说出这感觉,怕惹得江浅不安。
  郁辞舟不由又想到了乌鸦死前说的那番话,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江浅体内这妖气的异动,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乌鸦和魔魅背后那东西,究竟对江浅做了什么?
  你能将他弄出来吗?江浅问道。
  你想让我将它弄出来?郁辞舟问道。
  江浅心道,你这不废话吗?
  你的妖力老在我身体里折腾我,我不弄出来留着过年?
  我试试吧。郁辞舟开口道。
  江浅有些不大信任地看着郁辞舟,最终又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妖尊曾经试图帮我弄出来过,失败了。江浅开口道。
  郁辞舟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凤凰妖尊都弄不出来,可见这妖气的确棘手。
  他没再多想,扣住江浅的手,再次驭起妖力,让自己的妖力侵入江浅的体内,试图从里头找出属于自己的那股妖气。
  很快,郁辞舟便触到了那股妖气。
  然而当他催动妖力想将那股妖气弄出来时,却惹得那股妖气开始躁动不安。
  江浅额上登时便沁出了冷汗,身体也不由有些颤抖。
  但江浅不想就此放弃,他觉得若是此番再失败,往后那妖气便会越来越猖狂。
  感受到郁辞舟想要罢手的时候,江浅主动反扣住了郁辞舟的手,不让他离开自己。
  郁辞舟只得继续催动妖力,但江浅的身体很快就有些承受不住,几乎跌到了郁辞舟怀里。
  郁辞舟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揽住江浅,开口道:下次再试吧。
  不要,我能撑得住。江浅将脑袋埋在郁辞舟肩窝里,声音都有些颤抖。
  郁辞舟深吸了口气,骤然收回了妖力。
  为什么不继续?江浅呼吸有些急促,朝他问道。
  郁辞舟开口道:太危险了,你会受伤。
  我不在乎!江浅赌气似的道。
  郁辞舟伸手拂去他额头的冷汗,开口道:我在乎。
  江浅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郁辞舟又道:别跟自己置气就算你再讨厌我,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江浅:
  他想将这妖气弄出来,倒不是因为讨厌郁辞舟,但他真实的心思也不好解释。
  我一定要将它弄出来。江浅开口道:你不帮我,我也会想别的法子。
  郁辞舟眸色一黯,半晌后开口道:我知道一个人,他或许有办法。
  江浅目光一亮,问道:谁?
  郁辞舟开口道:他不在京城,在澹州岛。
  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江浅朝郁辞舟问道。
  郁辞舟点了点头道:当然。
  江浅闻言心中一喜,像是终于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一般。
  郁辞舟看着江浅,见他眼中烦闷一扫而空,心中那感觉略有些复杂。
  那一刻郁辞舟心中涌起了许多纷杂的念头,却没法将这些念头在江浅面剖开,只因他心里明白,他想要的和江浅想要的并不一样。
  依着郁辞舟的意思,他们眼下便可以出发,不过江浅却还记着有一桩事没去办。
  当日,江浅便让小八哥去翰林院给状元郎传了个话,要约状元郎见面。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茶楼,江浅早早便到了,没等一会儿状元郎也到了。
  状元郎这人总是意气风发,江浅觉得自己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对方,对方眼睛里都有一种独特的光彩,仿佛世间所有烦恼都困不住他似的。
  江浅将自己魅毒复发的事情朝状元郎说了,又将自己和青鱼之间间隔的日子告诉了对方,算着日子,下一个魅毒复发的,便是状元郎了,而且那一天估计很快就会到来。
  其实这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江浅朝他道:只要你能看得开
  江浅想到那日青鱼那面如死灰的样子,心中不觉有些替状元郎惋惜。
  青鱼之所以落到那个下场,算是他咎由自取。
  可状元郎却是什么都没做错,只因命格高便被魅魔算计了
  人活一世,无所谓长短,我这段日子已经尝尽了人世欢愉,倒也不必自损身体再去换得几十载光阴。状元郎淡淡一笑,开口道:许多人活到八十岁,也未必能及得上我这一世圆满。
  江浅一怔,万万没想到状元郎竟会做这样的决定,心中不由有些难过。他心道若是状元郎做这样的决定,自己从澹州岛回来的时候只怕就见不到他了。
  但江浅也知道,状元郎这样的通透之人,自己没必要劝。
  狐江浅想到了狐妖,记着对方的名字似乎是叫胡九,便改口问道:胡九呢?
  我会让他陪我到最后一天,在我顶不住的时候,让他出手杀了我。状元郎道:我好像有点小气,半点光阴都不愿浪费,哈哈。
  状元郎说着不由朗声大笑,江浅跟着他笑了笑,心中却有些烦闷。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凤凰妖尊
  凤凰妖尊从前经常同他说,不可以与人族过于亲近,人族寿命短暂,若是有了牵连届时徒增伤悲。这一刻江浅才算体会到了凤凰那话里的意思怪不得凤凰与谁都不亲近,毕竟这世上谁也不会比拥有涅槃之力的凤凰活得久。
  永宁巷。
  郁辞舟去朝狼妖辞行。
  狼妖得知郁辞舟要去澹州岛,着实惊讶了一番。
  只因那澹州岛远离陆地,哪怕是禽族的妖想要过去,也很难凭借妖力飞过去。
  因为那片海域不仅宽阔无比,还布满了结界。
  要想去澹州岛,必须得像人族一样坐船穿过海峡,还得随时留意半路上的结界。
  那日乌鸦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安。郁辞舟道。
  澹州岛上的赭恒散人,据说非人非妖非魔,很有几分本事,若是请他帮忙,或许可以解了眼下的困局,确保江浅安然无恙。
  或许只是你多想了呢?狼妖道:关心则乱。
  或许吧。郁辞舟道:但我不能拿他的命去赌。
  郁辞舟想到江浅在杀死乌鸦时身上出现的那股戾气,便不由皱眉。
  如果乌鸦背后那东西对江浅没有企图,又为何会设计让江浅亲手杀死乌鸦?还有魅魔郁辞舟现在很是懊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江浅去动手杀魅魔。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想也没有益处。
  郁辞舟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