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李瑞景给自己裹了一件厚厚的外套,袜子也穿的厚棉袜,并且老老实实拉到了小腿处,保证自己从头到脚密不透风。
  他们刚出门,就遇见了在偏房烤火加敷面膜的乔絮和倪漫,两人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但女明星们显然对大半夜出去挨冻的行为不太感兴趣。
  本来李瑞景还想提议要不要换双鞋子,下地的人都会套着雨靴,怕泥地里踩得脚脏,也怕腿陷进泥里拔不出来,但看着陈辰穿着板鞋踏着小快步往田里窜的架势,他还是止住了这个念头。
  他想着两人就在田埂上走一圈,现在还没冷到地上会结冰的时候,因此田间小路并不打滑,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因为心情兴奋,不一会儿身体里的血液循环起来倒也没觉着有多冷。
  陈辰在前面走了一阵,忽然感叹道,唉,我还没来过乡下呢。
  李瑞景os,看你这好奇宝宝的模样也不像是来过。
  读书的时候老师没带你们到周边的农村体验生活吗?他随口答到。
  陈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道,我在国外念书,高中毕业才回来,老师没带去体验这个啊。
  他这是头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私生活,李瑞景想了想,才说,那你中文还蛮好的欸。
  陈辰哈哈大笑了几声,那当然,我妈每天都得给我打视频电话,一聊就半小时,每个假期还得来陪我住几个月,所以我回国后都没适应几个月就直接参加高考了。
  李瑞景接道,那你英语得考150吧?
  哪有那么厉害,陈辰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好像是120多吧,作文扣了不少。我们应该是一届的吧?
  李瑞景语塞片刻,还是老实道,应该是吧,我14年上的高中,没读完。不过本身成绩也不好,英语撑死就70了,还未必能考上大学。
  他对自己的过去并没有完全释怀,因为没进过大学课堂,甚至对那些拥有优秀履历的人才还有些轻微的名校崇拜。如果面对的是别人,李瑞景未必会把自己辍学的经历说出来。可那是陈辰,他便知道对方绝不可能因为学历而看低他。
  陈辰寻了一处湿软的泥地,就势蹲下,看样子是真想从泥土里挖出几条泥鳅来。大概是李瑞景的声音里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他仰头道,70分也好,120分也罢,分数不能框死一个人。不管咱们的起点是什么,现在不都还在一起拍戏吗?所以根本没差。
  因为对读不读大学毫不在意,所以才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李瑞景想,在陈辰的生活环境中,或许读不读大学是真的没所谓,因为他还有更多种出路可以选择。
  而对他而言,如果家庭没有遭遇变故,他能正常地读书升学,也许根本不会一只脚踏进演艺行业,也不可能跟陈亦这样的人纠缠不清,甚至,不会在这样年轻的岁数生下一个孩子。
  他的人生轨迹会是全然不同的。
  可这样的道理,说出来也是无意义的,况且现实无力改变。
  你说的对。李瑞景勉强笑了笑,也跟着蹲下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对着田埂下的沟渠照去,这黑黢黢的,你能看见泥鳅?
  你照着我就看见了。陈辰也不嫌脏,真的伸手扒拉了一下。
  他在污泥里费劲翻找了几下,就在李瑞景打算把人拽走时,陈辰终于从泥堆里扯出一个硬壳的东西来。
  就着手电筒不太强的光亮看去,那物体一耸一耸的,竟是只野生小龙虾。说是野生,也不知道活了多久,连钳子都要比普通养殖的大上一倍,虎虎生威亮着大钳子显得攻击力十足。
  陈辰摸的时候就感觉手感不对,待看清了也有点吓到,生怕被钳子夹了。他松开手要把这玩意儿扔了,然而起身时脚底一滑,牵动着身体平衡不稳,整个人也向田里载去。
  变故突如其来,李瑞景连手机都顾不上了,手疾眼快地去捞他上半身。
  他正铆足劲把人往外拖,陈辰蓦地喊了一声,瑞景!
  李瑞景不明所以,还是先把人捞了上来。
  陈辰身上几乎沾满了泥水,连站立都有些困难,趴在李瑞景肩头轻喘了几声。
  李瑞景扶着他,道,你摔到哪了?
  陈辰的语气有些迟疑,虽然有些丢脸,但还是老实道,我好像被小龙虾夹了一下。
  他以为李瑞景会发出爆笑,然而对方接着问,夹到哪里了?
  好像是脚踝吧左边
  话音未落,李瑞景已经蹲下身去,站不稳你趴我背上吧,我看看。
  没了手机的照明,视物已经十分困难,然而掀开裤腿,擦干陈辰小腿上的泥水,李瑞景还是轻易辨认出他脚踝上方两个圆孔状的伤痕。
  这绝对不是小龙虾的钳子能夹出来的效果。
  李瑞景懵了一下,立马往水田里看去,然而黑乎乎的什么影子也瞧不见。
  他被心中的猜想吓得有些手抖,立马抽出陈辰脚上板鞋的鞋带对着脚踝的上方缠了几圈。
  你别害怕。李瑞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这个伤口夹得有点深,要是处理不好肯定会发炎的,我现在背你回去。
  第49章
  嘴上说得仿佛没事, 但李瑞景的言行不一致还是过于明显。
  陈辰楞过神来,想把腿收回去站直了,又有些发怵, 只道,我又不是小孩了,你跟我说实话吧。
  李瑞景仰头看他, 夜色太黑,也分辨不出人状态如何,只好道, 我看不太清楚, 但是那个咬伤很有可能是蛇所以别墨迹了,赶紧上来。说着, 便背过身去。
  陈辰这次没有纠结, 就势往下一趴, 道, 我就说那个滑溜溜的感觉不太像小龙虾。
  李瑞景托着他的双腿,咬牙站起身。毕竟背着的是将近1米9的男生, 哪怕很瘦, 光骨头也相当沉重的分量。但他一刻也不敢耽误,抄起人就小跑起来。
  他在田埂上飞快的行动,陈辰则举着自己的手机照着前路, 不多时田野间就只剩下李瑞景吃力的喘息声。
  夜色宁静, 彼此又贴得太紧,陈辰倚在他肩头, 能感受到李瑞景每一寸背肌都在发力,时不时地还会被他凸起的骨头硌到。
  时间久了,李瑞景身上都冒了一层汗。陈辰鬼使神差地覆掌到他颈侧, 是潮湿又细腻的触感。明明是很瘦削的一个人,还带着少年的骨感,他却莫名觉得这人可靠。
  大概十多分钟的光景,李瑞景已经把他背到了主干道上,只要爬个小坡就能回到基地大本营。
  乔絮已经敷完面膜,正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地跑步,李瑞景远远见着她,就喘着粗气大喊:乔絮,叫人过来!
  乔絮闻声而动,看见他俩的狼狈样,立马说了声等着,就蹭蹭跑回了主屋。
  等李瑞景好不容易把陈辰背回营地,剧组staff都被这一番动静闹得围了过来,李瑞景只好简单复述了一遍他的猜测。
  在湘西地区跟拍多年的摄影大哥也蹲下身来看了看陈辰的伤口,无毒蛇咬的齿痕呈环形,毒蛇咬的则是两个伤口,普通人肉眼很难辨别,经验老到的人却是一眼就能区分。
  然而话不能说死,他道,据我了解,这边水田里的蛇都是乌梢蛇,没有毒性的。
  陈辰的执行经纪人王璐挤开人群冲了进来,大声道,谁说水田里只有乌梢蛇,万一是眼镜王蛇怎么办?我家艺人要是出了事谁来负这个责任?
  李瑞景也道,不管有毒没毒,先检查了再说。
  现场导演叹了口气,你们都稍安勿躁,我们先把人送到县医院,等结果出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天呐,你们节目连急救医护都没准备吗?王璐怒道,还得送去县医院,这得耽误多少时间,万一中途出事了怎么办!
  人群里有人附和道,是啊,这么大的综艺节目,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安全事故隐患吗?
  以前也没出过事啊?谁大半夜的跑到水田里去玩?
  人家去不去,和你们有没有准备急救措施根本是两码事,不要推卸责任!
  谁推卸责任了?现在不是在商量怎么办吗?
  节目组为了追求远离喧嚣城市的避世感,选址定在很偏远乡下,距离镇上有五公里的距离,且大部分都是没有修缮的泥土路,干道又窄,连小车都开不进来。
  要把陈辰送医,得先进小镇,再乘车前往县医院,一来一去估计要耽误几小时。况且现在天色已晚,怎么把人运出去都成问题,还得就近找农民借运货的小三轮车。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陈辰一直都没发表意见,这会儿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便垂首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细微的肢体语言其他人都没工夫注意,只有一直在观察他脸色如何的李瑞景瞧见了。
  李瑞景凑到他面前,轻声问,你是不是头晕?
  晕不晕不好说,就是吵得脑仁疼,陈辰道,有点吧。
  不能再等了。李瑞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就跑开了,只留下陈辰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现场的战况已经愈演愈烈,陈辰眼见着王璐和人吵得不可开交,正想劝一劝,现场导演终于烦不胜烦的叫停了这场骂战,道,都别吵了,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升级矛盾的。现在老杨去找农民借一辆三轮车过来,我来联系县医院急诊科,等下我陪陈辰过去。说着,又转头冲着陈辰道,刚老杨说的没错,这田里最常出现的就是乌梢蛇,无毒的,而且我看你这伤痕也像,所以别太担心。
  王璐气道,你敢保证100%无毒吗?他要出事了谁担得起责任?
  陈辰拉了王璐一把,劝道,行了,知道了。
  王璐哼了一声,总算不说话了。
  现场导演遣散了众人,又回到了主屋去联络县医院,院子里就只剩下陈辰和王璐两人干瞪着眼。
  王璐这才道,什么人啊,明明就是他们没做好防护措施,说两句都说不得了?还要等到他们联络医院,黄花菜都凉了不行,我要给红姐打电话。
  陈辰扯扯她袖子道,我的好璐姐,别什么鸡毛蒜皮事都给红姐打电话,她忙着呢。
  再忙能有你的安全重要吗?王璐被他一眼看没辙,蹲下身来查看伤口,伸手却碰都不敢碰,这么大的两口子,要是有毒你就没命了!
  这时李瑞景也回来了,他端着一盆水,手上还攥着一把剪刀,一言不发就蹲到了陈辰面前。
  王璐道,你干什么?
  李瑞景:清理伤口。
  他拖起陈辰受伤的那只脚,动作利索地把牛仔裤膝盖以下都剪开,再舀着水将伤口周围附着的泥水都冲洗干净。
  在场两人都以为所谓的清理伤口到这一步就已经结束,哪知李瑞景蓦地弯下腰,王璐都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唇已经贴上那道深深的创口,吮了一口血出来。
  陈辰只急急地喊了一声,便立马噤声。
  都到了这份上,叫停也没意义了。
  陈辰抿着唇,无言地看着李瑞景的头顶。
  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李瑞景的唇是这么的软。他贴过来时,肌肤像是沾上了一块蓬松的棉花糖,疼痛之余,还能感受到轻微的痒意。
  陈辰甚至都有些坐不住了,他想那蛇或许真是有毒的,不然为什么此刻他会控制不住地血气上涌。
  他只是往后退了半寸,便被李瑞景按住膝盖。
  李瑞景抬起头来,蹙眉道,别动。
  他原本就生得白净,唇上沾了血色更衬得肤色若雪。当脑子里冒出这个成语时,陈辰没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李瑞景是在救他的命,而他搁这儿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瑞景一连吮出了十几口血才停下,趁他漱口的当口,陈辰才急道,李瑞景你疯了吧,万一有毒,搭上我一个不算,你还想要搭一双?
  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李瑞景瞥来一眼,蛇毒是需要接触血液循环才能造成伤害,误食不会有性命危险。我顺便还拿你手机百/度了一下,你的血既没有凝固,又没有变色,刚才那位大哥说的没错,咬你的蛇是无毒的。
  陈辰,
  李瑞景,?
  陈辰撇撇嘴,半天挤出一句,那你不嫌脏啊?
  李瑞景打趣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他以为陈辰会放松下来继续这个玩笑,哪知陈辰沉默半晌,忽地张开手臂将他搂进了怀里,沉声道,瑞景,谢谢。
  他抱得实在是紧,这下换李瑞景不好意思了,然而他的尴尬不过五秒,一旁的王璐便轻咳一声,虽然你们气氛很好我不想打扰,但我们不能完全确认无毒对不对?还是有有毒的可能性的,所以陈辰必须送去医院检查。
  李瑞景从陈辰怀里挣开来,道,是,哪怕是无毒蛇,在水田里咬人还不知道携带了什么细菌,肯定需要专业的检测和消毒。
  王璐道,那就等导演他们调派三轮车过来吧。
  陈辰拽着李瑞景就问,那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李瑞景os:你又不是三岁小孩。然而对上陈辰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却完全败下阵来,行吧,我陪你去。
  三人又等了一阵,现场导演才过来通知,县医院已经联系好,会派车到镇上来接他们,众人的心这才安定了几分。
  天色愈深,一番折腾下来大家都累极了,尤其陈辰在水田里滚了一遭,这会儿被风吹得直抖抖。王璐拿来两套新的外套给他俩换上,因为是陈辰的,李瑞景穿着有些大。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俩依偎在一起,因为又冷又困,也不敢完全迷糊过去。
  忽地一阵响彻夜空的摩托车马达声由远及近,李瑞景被惊得瞌睡也没了,站起身望去,那摩托车的轨迹似乎是直奔小院而来。
  其他人也被吵醒了,王璐疑惑道,三轮车没借到,叫了辆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