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怎么没见三哥他们?”顾小七扭头又问四哥哥。
  老四答:“他们在外面骑马,说是一大早就呆在马车里很闷。”
  “那二哥哥是因为要休息吗?那我不说话啦。”
  老二立即摆手,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比小七还要漂亮的娃子,再加上老娘最是疼爱这个小弟,连忙道:“不必不必,小七随便说话,二哥我就是打雷都能休息好的。”
  顾小七却摇了摇头,抱着跑来自己腿上坐下的大白鹅,又将眼睛停在薄厌凉身上,看得薄厌凉实在是无奈了,便小声说:“不要这么看我,我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伤的事情!?”
  薄厌凉:“你脸上写着啊。”
  顾小七‘哦’了一声,叹了口气,说:“抱歉。”
  薄厌凉道:“不用,我自己的选择罢了。”
  少年好霸气!
  顾小七拍了拍这位兄弟的肩膀,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满都是‘你这个兄弟以后我罩了’。
  薄厌凉领会到了,觉得很有意思,学着小七的动作,拍了拍小七的肩膀。这一刻,顾小七在薄厌凉小朋友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单纯的七公子了,也是朋友。
  “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虽然你听了恐怕会觉得无语。”顾小七撸起袖子,露出老娘帮他绑在红绳子上的金块儿,“就是……”他说了两个字,顾及六哥还在场呢,当即又闭上嘴巴,悄咪咪地道,“那啥,我下次找个时间再和你说。”
  薄厌凉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车厢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车轱辘滚过不平坦土路颠簸的声音和脚步声马蹄声混杂交错。
  顾小七还是第一次乘坐古代的马车呢,既然有些话暂且不能说,又怕打搅最近忙碌的二哥休息,但悄悄撩开车窗的帘布应该可以吧!
  他跪在软垫子上,将大白鹅子放在四哥怀里,让四哥保管,趴在车窗上便摇摇晃晃的看着熟悉的风景慢慢后退,稻粱城也逐渐被甩在了好后面,迎面却碰上不少漫山遍野乱跑的狗子。
  那些狗子们瞧着颇为眼熟,顾宝莛想了一会儿,立即记起来:这些不是长宁大师散养的狗子吗?怎么好像脏了不少的样子,跑到这里来了?
  他用指头戳了戳四哥的肩膀,说:“四哥你看,长宁大师的狗跑到这里了,这里好像距离八荒庙蛮远了呀。”
  老四未能开口,终于是能够和小弟搭上话的顾家老二急忙开口,说:“小弟,你可别再喊那个和尚是大师了,我与手下去查了一番,发现他已然在我们回来的那天就连夜逃跑了,想必是因为知道事情必然败露,我已发布了画像通告,命令沿路所有城池严加看守,一旦发现,当即捉拿活口。”
  顾宝莛:“等等,长宁大师犯什么事儿了?”怎么肥四?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我啥也不晓得!
  二哥哥一拳砸在自己盘着的腿上,咬牙切齿地说:“一个前朝细作,埋得太深了,老李将军也被他骗了,完全没人知道他成日通过飞鸽传书与前朝那些狗日的传递信息,大哥说不定就是被他间接害成这样的!”
  老二骂完才想起来在乖宝宝一样的小七面前可不能说脏话,于是忙收敛了一下,又说:“总而言之是十恶不赦之人,恐怕现在还和逃跑了的前朝皇室余孽有联系,所以必须活捉!”
  顾宝莛实在无法将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和尚与十恶不赦的细作划等号,他不再看窗外,眉头微微皱着,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没想到……”
  记忆里的长宁和尚真是非常善良的和尚,悲天悯人,与神医爷爷都能相谈甚欢,谁知道竟是包藏祸心的有意接近他们。
  但凡长宁大师心狠手辣一点,顾宝莛怀疑自己会根本活不到见老爹的那一天。
  他既后怕,又觉得实在难以相信。
  顾逾安看小七一副没有消化完毕的样子,说:“不要想了,既已查明,那便是下面人的事情,你多想无益,不如想想一会儿吃什么,下午还会在百里开外的容城稍作停留,不如想想去城里想买点儿什么,我这里有些碎银子。”
  顾宝莛知道这是四哥哥在提醒他,他还是个小朋友呢。
  他能够记得身边智茼还小,希望他童真快乐一点,记得蓝九牧还小,希望给他机会改过,却对自己没办法这样宽容,总忍不住去操心,这样真是很没有带头作用,不好不好。
  “好,那四哥就破费啦。”
  他脑袋一歪,靠在四哥胳膊上,继续做他万事不管的小孩子,吃吃喝喝,睡觉觉,等着下午到了容城就继续去逛吃逛吃,为自己的逍遥腐败生活做一个小小的铺垫。
  可谁特么能想到,到了那比稻粱城大一倍的容城后,右手拿着糖葫芦,左手拽着大包子,嘴里还塞着黄豆糕的顾小七和唯一愿意陪他逛吃的好兄弟薄厌凉就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那是一个老头儿,破衣烂衫,脸上布满污垢,手里端着一个破碗,正一瘸一拐的行路,然后在一家包子铺面前,和顾小七在缭绕蒸汽中对视上。
  此人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大概是认为小孩子根本不足为惧,所以又镇定下来,祈求包子铺的店家给他一个包子。
  顾小七则心里五万头草泥马正在狂奔尖叫:要不要这么巧!长宁大师!!!怎么办,是现在就大喊二哥吗?!我需要害怕吗??
  “小少爷,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寡老人吧……”
  就在顾小七犹疑不定的时候,长宁大师的破碗伸到了他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装乞丐要装全套,不能崩人设,还是说长宁大师另有所图,打算乘机抱走自己威胁老爹。
  可长宁大师应该不是瞎子吧,自己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威武雄壮的士兵啊!
  等等,顾宝莛再看了看长宁大师的眼睛,发现他的镇定似乎不是对他伪装的自信,而是笃定自己不会告发!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小七:笃定个锤子!二哥快来!这里有逃犯!
  路上会开始具体介绍前朝和京城的信息~~啾啾啾!
  我想,这个和尚大概没人猜到他的身份吧哈哈~
  第45章 召唤┃废话连篇,先抓起来再说!
  容城作为屹立在平原上的城池四面环水, 无山,城门十七,风大,因为早早被顾世雍的兵丁占领, 作为辅助大后方稻粱城运输粮草的重要停靠点, 知县卢有躬功绩斐然。
  七日前卢知县便翘首以盼主公顾世雍的到来,却没成想主公过城不入, 径直去往后方稻粱城, 三日不到又立即发布通缉令, 卢县令四十有五, 人到中年, 竟是有了从龙之功, 主公之令,那是绝对执行, 生怕哪里做的不好, 在最后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于是为了迎接不日便要再次从旁边经过的主公车马队伍, 卢知县除了严守城门以外, 还料定主公会进入城中稍作歇息, 因为此次行路, 路途遥远,没有半月绝不可能抵达京城,又有随行家眷, 所以进入城中的可能性极大!
  可卢知县左右看了看自己治下的城,城中百姓毫无兴兴向荣之态, 早市脏乱,乞丐繁多,人人面黄肌瘦, 实在是不堪入目得很。
  卢知县思来想去,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来生怕主公看见了城中景象,认为是他管制不好所导致,那可真是百口莫辩,若是他辩上几句,主公又认为他是巧舌如簧狡辩又如何是好?
  主公刚打了胜仗,正是需要高兴的时候,看见城中如此贫瘠萧条,地中无物,肯定会勃然大怒吧?!
  卢知县揣摩了好几日,到底是在下人禀报‘马车队伍现下正在城门口!’的前一个时辰飞速布置了一番自己的城东街市,将所有的乞丐全部赶往西街,命令所有商贩集中在东市贩卖,制造繁荣之象,算着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只要这点儿时间让主公他们开心了,自己就安全了。
  卢知县万事俱备,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去见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了几次的天颜,领着数十手下在东门口叩拜。
  并未和主公说过几句话的卢知县知道,今天恐怕就是自己的人生巅峰,于是极尽讨好之能,微微弯着腰,询问主公要不要进城随便看看。
  顾世雍一边给自己的汗血宝马顺毛,一边摇了摇头,深邃的眸子看着这座‘繁华’之城,笑道:“不必了,只是小儿贪玩,有家眷也不能久坐,所以下来稍作休息,一炷香后便又要赶路,不如卢知县陪本公随意聊聊?”
  卢知县受宠若惊,目光悄悄环视了一圈儿这未来的天家众人,发现个个儿都英姿飒爽,大大地有龙气在身,气度不凡啊:“那是卑职的荣幸啊!”
  荣幸的卢知县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繁华,正在四公子和二公子的眼前直接撕碎,顾家老四和老二本来是要带着家里最小的小家伙去城中买买买吃吃吃,却莫名被顾世雍交托了一个奇怪的任务,那便是骑马从西门进入,再从东门出来。
  老三和老五原本也想要跟着去,但顾世雍却说下次,便让这两个最为跳脱的儿子蔫儿在马车里啃干粮。
  顾温一边啃一边幽怨的盯着老爹,老五便也跟着学,谁知道老爹和薄先生还有那个卢知县似乎相谈甚欢,三人摆上了茶具,正要在阴凉处喝杯茶。
  老三便两三口将饼子下肚,小声和老五嘀咕,说:“你说,爹是不是更喜欢老四一点?”
  老五顾燕安瞪圆了一双眼睛,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嘴角吃的满是大饼渣,迷惑道:“三哥怎会如此认为?”
  顾温摇头,说:“感觉。”
  老五却笑:“我倒是觉得老四太过木讷,大概爹也看不惯他,所以让他多和二哥走近些,好沾染沾染二哥的男子气概。”
  老三立马乐了,不再多想,直接从马车沿上跳下来,仰了仰下巴,说:“走,咱们找小七狗儿去,他和薄家那小子说是去给娘买包子,这都多久了,还没有过来,得去看看别是跟着拍花子的跑了。”
  老五立即也站起来,点点头,在他看来,家里的小七着实是个需要担心的小不点,经历过一次以为要失去小七的危机后,顾燕安时时刻刻只要提到家里的小七狗儿,就是心里一个咯噔。
  他也一口将饼子塞进嘴里,包着一口饼子模模糊糊的说:“恩恩,走走!”
  顾杨氏正在老大的马车里和老大说话,从车窗远远看见老三和老五进了城,便多看了两眼,放心了。
  顾山秋躺在马车里,身体被晃了一路,好不容易车队休息,才被柳如琴和黄花两个人扶着坐起来,靠在软垫子上,缓解那被晃来晃去的头疼欲裂。
  只是顾山秋更疼的伤口都忍过来了,现下的头疼便着实算不得什么,他身为顾家的长子,常年不在母亲身边尽孝,如今又只能躺在这里,让母亲牵挂,怎能再让母亲担忧?
  因此顾山秋从不说自己的身体,母亲一过来,便只与母亲说轻松的话题,比如小弟的猪崽子,小弟和蓝家小子之间似乎有点儿什么故事,帮了爹的大忙,果然乐得老娘合不拢嘴。
  顾杨氏时时刻刻都惦记自己的七七,见老大也这样喜欢小七,哪里有不高兴的,直说昨天夜里小七紧张得睡不着,以后去了京城,可得让老大多教教小七。
  顾家老大点头,说:“这哪里用教的?去了,看了便会了,而且他还小呢,没那么多规矩,娘也不必为他担心。”
  顾杨氏点点头,又看了看一直很安静坐在柳氏身边的智茼,说:“智茼,怎么不进城去逛一逛?一会儿要不要跟你叔叔们坐一车?让你娘和你爹好好休息一下?”
  智茼还未说话,柳氏便代替回答,说:“劳烦娘挂心了,智茼就在这里陪着山秋挺好的,我们智茼喜静。”
  顾山秋则道:“喜静什么时候都能喜,路上也不必看书,不如和他叔叔出去多看看,圣人也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琴,你忘了?”
  柳如琴不好在婆婆面前与丈夫针对,只能抿了抿唇,目光沉沉地望向儿子。
  智茼每回被这双眼睛看着,便犹如千斤压顶,浑身是血也要顶住,他立即恭敬地回父亲,说:“回父亲的话,儿子还是就在这里陪着您就好了,不想出去。”
  这话说得毫无漏洞,一个孝子想要在病床前多陪陪久未见面的父亲,这多自然啊。
  但顾山秋却定定的看着智茼,那双能将无数敌人吓退的眼睛里有着小小智茼如今还无法理解的深意,顾山秋直接道:“怎么?怕为父路上就去了,你不能见到最后一面?”
  智茼小朋友一愣,摇头说:“不是!”
  “那便一会儿坐去后面的马车,和你叔叔们一起,听听他们都聊些什么,我是不能过去了,但你可以回来学给为父听,如何?”
  智茼小朋友立即陷入两难的境地,他认为自己不能点头,但也绝对不该拒绝父亲!
  一时间智茼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顾杨氏看了看儿子严肃起来像极了丈夫的样子,笑道:“山秋啊,你吓着智茼了,可别学你爹,成日把小七逗哭。”
  顾山秋立即也笑,像是不太好意思,他说:“我只是觉得智茼跟我这么个病人呆在一起实在是无趣,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总是闲不住,智茼实在是过于文静了,不该再拘着。”
  柳如琴总感觉这番对话是朝着自己来的,而且十分诡异,诡异的点在于从前顾杨氏从来不会这样旁敲侧击自己对智茼的教育,如今却借着山秋的口来训斥自己将智茼教导得不好?!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柳如琴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件事却又真实发生了。
  她暂且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山秋直接说:“智茼,你现在就去后面的马车上坐着,等你叔叔他们回来,现在。”
  智茼没有个主意,娘似乎也被惊住,没有反对,于是智茼莫名其妙的从第二辆车厢下来,去往第三辆里面,第三辆马车里比娘与爹那边宽敞许多,里面还摆放了质地极好的暗桌,桌上摆得全是无花果,车内也没有旁人,除了似乎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的六叔。
  智茼礼数周到,上来后便拘谨着,不知道该坐在哪里,他朝六叔打招呼:“六叔好,请问,我能坐在哪里?”
  顾家老六将脑袋从医书上拔起来,小声说:“随便。”
  智茼‘哦’了一声,却还是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感觉尴尬瞬间扑面而来,心想若是小叔在就好了,只要有小叔在的地方,气氛永远不会这样凝固。
  是的,只要有顾宝莛在的地方,永远不缺热闹。
  比如现在,热情好客的顾小七问身边的薄小朋友:“厌凉兄,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吃的?”他不知道长宁想要做什么,只能顺着剧情发展,做他应该做的事情,然后静观其变,看长宁到底想干什么幺蛾子。
  薄厌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乞丐,发现此乞丐浑身酸臭不可言,眼神灰蒙蒙的,腿瘸也不是作假,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给。”
  顾小七却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只是给一两个包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认为不如治好他的腿,给他找份差事,或者送去养老院,让他可以安度晚年才对。”当然,前提是面前的老头是个真的乞丐,而不是逃犯。
  薄公子不知道顾小七所说的‘养老院’是何地方,但是却察觉出顾宝莛的些微古怪,但此时俨然不是拆台的时候,他顺势说:“既然七公子认为如此甚好,那便如此去办吧。”
  谁知道面前他们唯一遇到的老乞丐却开口说:“不需要小公子大费周章,只需要一两个包子果腹,老朽便知足了,城西那些乞丐们只需要和我分食一两个包子,大家便也知足了。”
  顾小七听着这话,这才反应过来这热闹的集市当真似乎只有长宁大师这一个乞丐,他不明白,问说:“那老爷爷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乞丐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