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沉沦_4
  他想硬上我,就留下这个了。绍约面不改色说谎,附带冷笑,大概气我赏了他一巴掌,觉得万分耻辱吧。
  陆沈云挑眉,一脸怀疑,回忆起当天的情况,反而比较像是朝黎对那一掌彻底无所谓才是吧?他可不认为那麽冷漠的人,会是秋後算帐的小气性格。
  我还真没想到他也是同道中人,那你最後被吃了吗?
  论起朝黎给人的气息,说实话就是彻头彻尾的非同性恋者,也是因为彼此聊过後发觉这点,才真正勾起了陆沈云的动机。除了找纯一号来压,他更喜欢挑正常人下手,再把他们调教成以後非找同性不可的体质,所以绍约的说法使他很意外。
  陆沈云对目标的眼光就如同他挑艺术品一般,算是非常高明,出错机率并不高。
  有没有很重要吗?我不想谈这个。绍约翻了个身背对他,摆明不想再说话。
  哎,做完就不认人了?陆沈云也不太在意,一起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前想的是明早该找什麽藉口让朝黎肯主动和他约会,当然,前提是自己得先想个方法支开绍约,否则一定又是以同样的方式终结。
  但隔天清晨,朝黎却没有出现在陆沈云面前,绍约更是一脸镇静,彷佛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梳洗过後便自行走人了。
  陆沈云一人被留在窗边傻站,怒瞪对街空荡荡的停车格,心底莫名地涌现一阵烦闷。
  第二章
  朝黎在前院醒来,栓在阳台门梁上的摇椅因为他的动作同步摇晃,而後又恢复平稳。他调整好姿势重新靠回摇椅上,这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绍佐就替儿子们买下的,可以说是平日孩子们最喜欢游玩的地方。
  然而,只需要一眼朝黎就确定自己目前正处於梦境之中,因为放眼望去的花园还是以前的那个──植物满溢、充满生机,不像如今的现实,早已移为平坦草皮的空地。
  那个喜欢花草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花园又有什麽意义呢?
  朝黎不晓得这次的梦究竟属於好抑或坏,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待他认识的少年以柔软稚气的童音叫唤他。
  黎哥哥。少年突然就这麽冒出摇椅边,小小脸蛋很有朝气,你又在这里偷睡觉,肯定会感冒的。
  不会。朝黎微笑,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况且,我要是真的感冒,你也会照顾我。只有童年时期存有的粉嫩脸颊令朝黎爱不释手,笑容更加灿烂。
  你是大哥,应该由你来照顾我才对吧?少年嘟嘴,一时间被朝黎好看的笑容夺走注意力,要是平常,他可不会这般任由别人碰自己的脸。
  嗯,我一定会。朝黎放开他,轻轻说道:不论什麽时候,也无论在什麽情况下,我都会顾好你的。
  真的吗?
  你是我弟弟,我当然会永远爱你、照料你。他坚定地给予承诺。
  少年低头,语气瞬间变得古怪道:那麽,黎哥哥也不会抛弃我吧?
  朝黎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浮现一抹极为苦涩的笑,他知道这代表什麽意思,一再目睹眼前的噩梦三年多,所以,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情。
  既然你说会永远爱我,为什麽要杀死我?少年的脸孔只剩下模糊一片,他扑向朝黎,双手满满都是鲜血。
  殷红的、血淋淋的,用力掐上朝黎的颈项。
  我恨你!朝黎!哭泣的童音先是变成青年的嗓音,再缓缓远去飘散。
  朝黎猛然张开双眸,这次总算真正清醒了。
  ……唔。他呆呆地和天花板相望,脸部和腹部的严重刺痛提醒自己,这里已是现实世界的事实。
  但那个梦却真实到──让朝黎甚至有种他的脖子真的断了的错觉。
  一手按压在胃的位置,他从床上翻身坐起,嘴里似乎有股血腥味。
  可能是胃不小心被踹伤了吧……他叹了口气,拿起总是扔在床边小桌的止痛药,直接吞下几颗,在药剂滑下乾得发痛的喉咙时注意到时间。
  下午一点多了,炽热阳光正无视窗帘作用、洒落整个房间。
  朝黎想起今天早晨也该去陆沈云那里接绍约回来,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绍约只和自己提起一次陆沈云的名字,就在他初次去接人的时候,他总是停在目的地附近送弟弟下车,隔日再去同样地点接人。当时并不清楚绍约告知他陆沈云三字有何用意,後来想想,或许是在刺探自己会出现什麽反应吧?
  朝黎其实不是很在乎绍约选择和哪个人玩在一块,这些仅是个人自由,只要绍约保证不会让父亲知道而担心就好了,他亲自接送不过是想多少……做点补偿。
  当陆沈云问起他和绍约是哪种关系时,朝黎还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现在的他们,关系恶劣到连兄弟都不算数了。
  真对不起,有我这种不称职的兄长。他想忏悔,却想不出还有什麽方式能够补偿。
  朝黎露出自嘲浅笑,俐落短发全然遮掩不了此刻无比痛苦的神情。或许,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越是想假装自己坚强的人,越是容易显露真正脆弱所在。
  他先进浴室洗了一个漫长的澡,热水流过伤口带来的灼热感,连他这副时常处於伤痛下的躯体也有点难受。怎麽年纪越大,身体的负荷度反而下降了呢?朝黎一手撑在白色的瓷砖上,浑浑噩噩地想。
  他没有留意,镜面里那张此刻和背後的白皙瓷砖毫无两样的苍白脸色。
  清洗完狼狈,朝黎边擦拭头发边抓起电话打给绍佐。指针走向下午两点整,正好是公司午休结束的时间,他想和父亲道歉,就算老板是自己人,他这样没请假便擅自缺席也是很要不得的行为。
  小黎,你还好吗?绍佐接起电话时问,很有活力的声音听不出已是五十岁的中年人。
  我很好。朝黎愧疚地说:抱歉,爸,我不小心睡过头……
  他想解释自己没准时去公司、又拖到现在都没找人替他请假的原因,却被绍佐爽朗的笑声打断。
  没关系,闹钟是我按掉的。
  什麽?他还以为是那个不中用的闹铃坏了,为什麽?
  儿子啊,我的确不清楚你昨晚跑去哪和谁打架,但你起床时没先照过镜子吗?绍佐语带笑意和少许无奈。
  朝黎一顿,又走回浴室,只见他一张俊脸在眼角和嘴角都有显而易见的挂彩。
  现在看见了。他抓著电话闷闷地回答。
  被绍约弄成这样也就算了,还被待他如亲生儿子般照顾的绍佐发现,这不是存心要让父亲担心吗?实在太不孝了……朝黎在心中暗骂。
  我看你受伤又睡得很不安稳,就自动放你一天假了。
  谢谢你,爸,但你还是可以叫我起床。
  绍佐一听,原本轻松的语调顿时变得有些严肃,他道:小黎,你太不了解自己了,你要是身体真的没事,就算没有闹钟也必然准时起床。
  朝黎叹气,确实是如此。
  强迫自己可不行,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绍佐叮咛。
  一股温暖暖流缓解开他紧绷的情绪,绍佐的真心关怀令他从小就比谁都尊敬这位父亲,即使只是名义上的称谓也无妨。
  也正是如此,他更加自觉对不起绍佐和他真正的儿子。
  朝黎还没回答,就又听见来自父亲的问话。
  我不想过问,但你的伤是打架换来还是你又……去那种地方了?绍佐的问法小心翼翼,但仍听得出後半段的细微排斥。
  爸,我和你保证过不会再玩搏击了。朝黎尽量让语气保持诚恳。
  哦,那就好,我只是好奇有谁能把你伤成这样。他大概作梦也猜不到这个谁就是另外一个儿子的实情,小黎,你还想玩搏击的话,就去正式赛场好吗?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违法的地方太危险,你可能会送命。
  朝黎笑而不语,绍佐并不晓得当年的他,就是试图寻求靠近死亡边缘的刺激,才会老是出没在地下搏击场。说叛逆也好,又或者是那时他不懂珍惜以及收敛也罢,但他从没後悔过打拳的时光。
  只有那里能使他安心,什麽都不必去想,只需要比谁都拼命,他在那里越是打响名号就越是可以遗忘那人说过的话。
  黎哥哥,我好喜欢你。那人的声音很温雅,我爱你,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