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
  他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他形容不上来,不知该从哪里讲起,也不知该如何叙说。
  沢田纲吉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叫住了他:太宰。
  太宰治连忙加快脚步,双手揣在口袋里,晃晃悠悠地跟到他身边,怎么了,纲吉君?
  你知道横滨有什么环境比较好的墓地吗?纲吉问。
  墓地啊.太宰几乎不假思索,就知道沢田纲吉这是想为谁立上一块墓碑。
  他们其实都知道,稻森由纪死前是作为一个咒灵而消失的,身上甚至没有留存下什么遗物。
  但是沢田纲吉一定会去努力做到自己曾经允诺下的誓言的。
  带她回到横滨。
  如果世间真的留存有亡魂的话,至少要让她魂归故土。
  太宰治十分清楚,沢田纲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脸上流露出微笑,语调轻柔:嗯,我知道啊。
  他们一起步行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马路之上疾驰而过数量车子,而人行道旁伫立的灯显示的是红色,于是二人一同停滞下脚步。
  迎着不冷不热的适宜微风,他额前的黑发轻轻飘起。那双鸢色的眼眸分明盯着前方的车辆,目光却又像延伸向了更远的地方。
  我曾经有个朋友,他很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他侧过头,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面庞的笑容弧度极浅,但不带丝毫的弄虚作假。
  把由纪安置在那里吧,我想他们会相处的十分愉快的。
  人行灯上的红色转为了绿色,前方的车辆也全部都停滞下来,安静地等待起下一个通过路口的倒计时。
  两道身型近似的身影在此时,一同走向了斑马线。
  啊,对了。太宰治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一边蹦蹦跳跳地朝前走着,一边嬉笑道:就是不知道,由纪喜不喜欢吃辣呀~
  .
  .
  *
  三个小时后
  神奈川县横滨市
  横滨站东口
  所以,太宰。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沢田纲吉一脸严肃地问道。
  他们此时正躲藏在通往出站口的拐角处旁的一道墙壁后面。
  沢田纲吉拎着行李箱,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着朝前迈出那一步。
  他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墙壁后方探出头来。
  然后,他果然看到出口处站着一个正在左顾右盼、穿着黑色西服脸上戴着墨镜的人。
  说不上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但还是一脸便映入了沢田纲吉的眼帘。
  他不用思考也知道,此人便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毛茸茸的暖棕色脑袋上面,很快又从旁边冒出来一个蓬松的黑色脑袋。
  来来往往提着行李箱路过的旅客,总要把眼神投射过来打量一番这两个不知在搞着什么的怪人。
  太宰治略微垫着脚,站在沢田纲吉身后。他一脸严肃地打量着那个还在盯着过往来客的男人,随后轻叹了一口气收回身子。
  他拉耸着双肩,摊了摊手,懒洋洋地拉长了语调:纲吉君,你当时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就该料想到会有今天
  沢田纲吉白了他一眼,对自己做过什么拒不承认,甚至反驳道: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究竟是多招人恨?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港/黑却还这么孜孜不倦地盯梢等你回来。
  车站门口站着的,就是港口黑手党委派来的人。想必是港/黑的首领在全横滨范围内通缉太宰治无果,于是便在安排成员每日在各大站点蹲守他,等待他自投罗网。
  很巧的是,今天太宰治的确回来了。
  沢田纲吉转过身,望着身后的黑发青年: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太宰。
  事实上,被港/黑通缉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他抬手指了指太宰治,又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所以这件事,与我无关。
  得出这个太宰式的结论后,他还十分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握住被搁置在一旁的行李箱的扶手,朝前直接迈出一步,轻声道:所以你要怎么回去,你就自己想办
  领子被人直接拽了回去。
  沢田纲吉被迫再次回过头。
  纲吉君。太宰治收回拽着他领子的手,并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好似真的会有泪水从中流淌出来似的。
  你是要抛弃我了吗?他扑扇着纤长的睫毛,全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用过了,不需要了。所以你就要抛弃掉了,是吗?说到这,甚至还声情并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全然是副不幸碰上了始乱终弃的渣男,如今黯然伤神的模样。
  夸张的表演和极其具有欺诈性的语言再度引来过往人群的注视,而沢田纲吉抽搐着嘴角尬站在原地。
  啊,那个棕色头发的看起来温柔沉稳的,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啊.
  就是,那个黑头发的帅哥实在是太可怜了。
  .
  偶尔还能听见周围人传来的窃窃私语。
  沢田纲吉隐约觉得额头暴起了青筋。
  他朝着太宰治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而一脸决绝地提着行李箱。
  当他再度准备走人时
  诶呀,纲吉君,如果你离开我了,我以后可该怎么活呀~上下荡漾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流溢到他的耳中。
  分明是在开玩笑的,沢田纲吉很清楚。
  太宰治只是为了让脸皮比较薄的他在路人的议论下,赶紧想办法把他带走而已。
  但是,沢田纲吉还是下意识地,以及其迅速的动作,紧紧抓住了太宰治的手。
  握住太宰治手的同时,他暖棕色的瞳孔骤缩了半秒之久。
  视线落回太宰治笑盈盈的,充满生机的脸上,他略微失态的面部表情转而回归平静。
  行啊。他突然像是跳转到了另一个层面的话题上,口吻严肃而认真:那我就不会离开你。
  太宰治愣了愣,充斥着玩味的笑容全然僵滞住了。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被那个棕发棕眸的男人紧紧握着,就被那人拖着行李迅速地拽着奔跑了起来。
  他们一路奔向了出站口。
  光明正大的,堂而皇之的。
  而那名盯梢的港口黑手党成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阵骚动。当他看到那被通缉已久的太宰治后,连忙高呼了一声:喂!
  眼看着这位港/黑成员拨开人群即将冲过来,沢田纲吉弯下腰,把不算太重的小型行李箱直接抱起来,递向了太宰治,嘱托道:拿好。
  那个黑发青年还处于有些呆滞的状态,他头一次长时间地露出如此傻乎乎的表情,并且还顺手下意识地接过了箱子。
  接过箱子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直接被拦腰抱起。
  太宰治张大着眼睛惊呼了一声,鸢色的瞳眸都在四下震颤:喂!
  沢田纲吉放声大笑了一下。
  金红色的耀眼火焰自他的身下急速盘旋,两道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一同腾飞而起。
  然后,他们在群众惊异的呼声之中,直奔空中。
  大声地告诉这座城市吧,太宰
  告诉她!
  告诉她你的存在!
  告诉她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玩笑引发的惨案(不是)
  准备去武侦上班啦~
  #逐渐思维宰(无赖)化的纲吉#
  #我们算算太宰被纲吉抱了多少次了#
  太宰治一个坚决不抱男人,于是最后被男人抱的人。
  第95章
  (95)
  太宰治这一次,以一个相当清醒的状态,切实地体验了在高空之中持续飞行的感觉。
  十一月份,虽然温度骤降,但沿海城市的好处在于凭着洋流作用,能够释放出一定的热量,因而在呼啸的风中,也并未有那么凛冽的冷感。
  太宰治低下头俯瞰着这座城市,熟悉的街道与建筑物在他的眼中几乎一览无余。
  随着金红色火焰的推进,下方的场景还是动态的,有一种在乘坐高空观光列车的既视感。老实说,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
  如果忽略,他是以一个被公主抱的姿势坐在某个人的怀里的话。
  他略微抬起头,看见了上方那个棕发青年精致的下刻线。弧度柔和但称之不上圆润,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棱角。
  再往上是薄厚适宜的唇瓣,唇形其实很漂亮,从这个角度望去,唇角也是优雅地上扬着的。再论鼻梁,沢田纲吉的鼻梁其实相当挺直,带着一些西方国家的混血味道。只因其余组合在一起的五官过于温和,因此削弱了鼻子的立体感,但好在并不妨碍美感,甚至有种形容不上来的独特韵味。然后,是那轻垂的眼睫,浓密而纤长,像是敛着双翼的黑脉蛱蝶。
  澄澈火焰的金红色涌动着扫在那人的皮肤上。
  眸中同为昳丽的色彩,比火更明艳,比光更夺目。
  察觉到了太宰治长久的注视,那棕发青年慢慢垂下头。秋风扬起他额前细碎的头发,他眨眨眼,回视着太宰治,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发言。
  太宰治静默了片刻,最后流露出相当怨念的表情:纲吉君,我的计划完全被你打乱了,你知道吗?
  他原以为以沢田纲吉的性子,最多也就是悄悄打晕那个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谁知道这家伙看起来沉稳,结果一疯起来竟然这么不管不顾。
  他都能想象到森先生如果知道他是被一个男人抱起来飞走,会露出多么恶趣味的表情来嘲弄他了。
  不过仔细一想的,好像自从这个名为沢田纲吉的男人闯入了他的视线之中后,他每次提前撰写好的剧本都会因这个人的参与而走向偏离。
  想到这里,他再度暗自叹气。
  没关系的吧?沢田纲吉表现的相当无辜,话语却十分的理直气壮:以你的能力,很快就可以想到更好的应对方法,不是吗?
  太宰治笑了一下。
  说不上是被夸赞后稍微有些欣慰,还是被这几乎算是无理取闹的话语逗笑。
  嗯,纲吉君,我们先去侦探社吧。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森先生他回到横滨了,想必是肯定没有办法再回到武装侦探社了。
  不过,就算没有这一茬事,他原本也是觉得自己大概不能在武侦继续就职了。
  所以,去见一下福泽先生,和他讲明离开侦探社的事吧。
  总归不能将私人恩怨上升到组织的层面上。
  让武装侦探社因为他的存在而与港口黑手党开战,这是太宰治最不想看见的场面了。
  沢田纲吉瞄了他一眼,轻声道:好。
  *
  沢田纲吉和太宰治一起去了武装侦探社。
  他上一次来到这里进行委托的时候还正值盛夏,如今却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一路到了侦探社的楼下,他双手揣在衣兜中,望着前方的楼梯问道:我和你一起上去吗?
  他知道太宰治是要去干什么的。
  嗯,一起上来吧。刚迈上一层楼梯的太宰治扭过头,趁此机会,和你介绍一下我的同事们。
  好。沢田纲吉点点头。
  跟着那道身着沙色风衣的修长身影上楼的时候,他恍惚思考起某件事
  既然你要把你的同事们介绍给我。那么,你又要以何种身份将我介绍给他们呢?
  合作关系、同伴、朋友、或者.
  或者什么呢?
  .
  .
  国木田独步去茶水间接咖啡的时候,恍惚感觉门外飘过了一个欠扁的、甚至还在嬉笑的黑色海藻。
  他推了推眼镜,回过头,发现门后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转回身,再度接起咖啡。
  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飘过去了。
  他再度望过去,门口仍旧空无一物。
  国木田独步挑了挑眉,刚想继续倒咖啡的时候,一道震耳的声音伴着上扬的声调在他耳畔极近的位置响起:国~木~田~君
  嘴角一抽,手不自觉地用力。
  啪。
  杯子的把手被他捏断了。
  国木田独步一脸了然地抓起还盛着一半滚烫咖啡的马克杯,动作急速地朝着左侧砸了过去。
  某个人嬉笑着蹲下身,躲避开了杯子和因惯性而被倾倒出去的深棕色液体。
  那人抬起一条腿,望着脚下位置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一副完全是演出来的心有余悸模样:啊呀,好险好险~
  两月多月不见,国木田君有没有想我呀~长相俊美的男人半靠在茶水间的门框处,弯起精致的眉眼问道。
  没有太宰治在的日子里,许久没有发过脾气的国木田先生,再度体验到了怒火在胸口沸腾的熟悉感觉。他咬牙切齿地走向门口,一脚踹向这个贱兮兮的家伙。
  结果对方轻飘飘地躲闪过了他的万钧一击,身姿轻盈地向后跳开几步,却故作出一副大受震撼的表情:哇,国木田的热情,我感受到了,原来你是如此地思念我啊
  太宰。门外另一道声音飘逸过来。
  这道声音不算太熟悉,但感觉似乎在那里听过。
  国木田独步走出茶水间,看见走廊里还站着一个棕色头发的青年人。
  他想起来了,是之前来侦探社进行过委托的沢田先生。
  后来还在那艘天空之船上见过一面。
  那个黑发青年侧过头,笑意盎然地指着国木田独步:纲吉君,这个人你见过很多次了,我就不和你多介绍了。
  好久不见,国木田先生。棕发男人流露出友好的微笑,朝着他伸出手。
  于是国木田独步抬手回握,又将视线投射回太宰治身上:你这是终于要回来了吗?
  不,国木田君。太宰治轻声回应,摇着头:我准备走了。
  去哪里?国木田独步收回手,下意识地立刻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