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支嫡女 第92节
  听到皓雪的表现,蜜娘不禁点头:“这样才好,知道上进就行,别真把自己当成副小姐了。”
  这说的是谁,院子里哪个丫头都听的出来。
  这话当然也传到碧裳的耳朵里了,她是以为蜜娘真的宽仁,在凤梧院每天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事情,她也不是个眼里有活的,竟然心安理得起来。
  墨香和碧裳有些情分,因此冒死和她道:“姐姐,你日后该怎么样,也得跟四奶奶说一声,总这样,四奶奶是个佛爷怕也容不得你啊。”
  且不说下人的事情,阮家整个家族都因为皇后的死炸了锅。
  承恩公府一切荣膺都来自于这个女儿,现在女儿死了,还没个皇子,承恩公夫人当即就哭的不能自已,晕倒了几次。
  阮五娘陪着母亲哭,但她同时又很庆幸,当年若是她进宫了,姐姐一死,她又算什么,到时候还要被崔贵妃欺压,如今张静之人品端方,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妻房,只不过惦念着她。
  她看着堂姐阮三娘,有些愤恨。
  随即又收敛目光。
  阮老夫人虽然也哭,但因为宫里还有范玉真怀有龙嗣,因为有了寄托,所以就还好,定二奶奶还得喊一声:“您可要留心身子啊。”
  现在以蜜娘的身份当然不能进宫哭灵去,但她也往瀚海公和承恩公府走了一趟,是方惟彦陪着她过去的。
  在马车上,方惟彦真是怕她被颠着,一直是抱着她。
  蜜娘推他:“你平日不是很守礼的吗?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我不在意,也没人在意。”比起蜜娘的身体来,这些还真的不算什么,他们是正经夫妻,亲昵一些也实属正常啊。
  “老夫子变成小顽童了。”
  一看蜜娘羞羞脸,方惟彦掐了一下她的脸。
  “别掐我,讨厌。昨儿忘记跟我涂茉莉油了,今日可要记得,要不然留好些痕迹丑死了。”
  “今儿回去就跟你抹去。”
  “你也早点回来,三娘四娘五娘都往我那儿去,她们是好了,叽叽喳喳的我睡不好也看不好书。”几个小姑子和她关系都不错,但是姑娘家们凑在一起,即便声音不大,那也吵的沸反盈天。
  蜜娘也不好意思让她们走,因为她喜欢独处看书,这些时间被挤压,以至于一本书到现在都看不完。
  多读书的好处,比跟一个俗人交往更能受益良多。
  听蜜娘这么说,方惟彦想起他每次回去见蜜娘脸上喜笑颜开,还以为她很欢迎姑娘们在那儿,他还特地去书房了,没想到她居然是不好意思说,其实是想自己读书。
  “好,我以后一回去就找你去。”
  “这还差不多。”
  方惟彦心道,自己这小妻子表面功夫也做的太好了吧。
  饶是他阅人无数,也根本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他都看不出来,方雅晴和几个妹妹就更看不出来了。
  很快,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更是发生了,方才还在车上说说笑笑非常开心的蜜娘,下车就双眼通红,泪若泉涌。
  看到承恩公夫人,还对着哭了一场,哭的差点晕厥过去。
  方惟彦吓的半死:“蜜娘,蜜娘……”
  还是蜜娘在他耳畔道:“一点事儿没有,别担心。”
  他才放心。
  承恩公夫人见蜜娘伤心难耐,还大着肚子,对她印象很好,心道若是她在宫里就好了,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比范玉真那个病秧子真的好太多了。
  只可惜,当年皇后自己留不住人。
  若早生米煮成熟饭,皇子都生下来了,早就承欢于皇后膝下,不至于让皇后郁郁寡欢的离去。
  想到这里,承恩公夫人哭的就更大声了。
  蜜娘见状,心道你难过什么,你女儿是人,别人就不是人,若非是你自己要杀母夺子,逼迫别人进宫替你女儿争宠生子,也不会有今日。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
  她大概能猜到是谁的手笔了,崔贵妃肯定有推波助澜,但也要人配合,正好范玉真有孕,她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定二奶奶见女儿哭成这样,忙过来扶着她到一旁:“你有孕在身,可不能久哭。”
  “女儿知晓。”
  方惟彦见丈母娘在照顾蜜娘,他也不宜在女眷这里待着,和张静之一起去外边了,张静之以前是他同窗,二人正好也有话可谈。
  张静之娶的是皇后的亲妹妹阮五娘,方惟彦又娶的蜜娘也是阮家人,二人现在也算连襟,彼此关系就更亲近。
  “娘娘崩逝,陛下为了娘娘举办了举世无双的葬礼,真是叫人看着无不感慨,这是古今未见之隆恩。”张静之感慨。
  永隆帝在阮皇后崩逝后,原本正常而言,文武百官只需要服丧二十七天皆可,他却要大家服丧一百八十天,不知道是什么讲究,稍有不逊就动辄发配边疆,还亲自写了一篇潸然泪下的悼赋,听说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方惟彦心道若非上辈子皇后都被废了,他还真的信了皇上的痴情。
  但帝王愿意如此,谁又能怎么样呢。
  他也叹道:“是啊,听说阮皇后向来节俭自持,从不为娘家人求官,古今也只有长孙皇后能相提并论了。”
  这样的溢美之词反正再阮家说总不会错,张静之也很赞同,二人并排而走,迎面却走来阮三娘和夫君沈慕谦,沈慕谦这样的天之骄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阮三娘却眼圈发青,看起来很是疲惫。
  张静之愣住了,他没有想过再这个场合遇到三娘。
  还是方惟彦笑道:“沈方伯。”
  沈慕谦很会做官,今年内外论调,三十多岁还没四十岁,就要成为福建布政使,是张相左膀右臂。
  这可是一方诸侯,人称方伯。
  沈慕谦见到方惟彦倒是很高兴:“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下次去沈家,我们好生说话。”
  翰林院就是未来储相,更何况方惟彦非常出众,日后有他帮忙在圣前说一句话,比什么都好。做官的都是这样,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阮三娘看着沈慕谦和方惟彦寒暄,她目不斜视,并不看张静之一眼,即便现在,她也仍旧觉得他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便他科举及第,但要混出人样来可不容易,不像沈慕谦现在什么都已经有了。
  即便他有妾侍,她也不在意,因为她本身想的就不是这些。
  她不在意沈慕谦,沈慕谦近来倒是对她很感兴趣,还要带着她一起去福建,慢慢儿的也许就更好了。
  况且,她现在嫁妆丰厚,也没有生育的风险,还是主母,比一般人的日子好过多了。
  张家有嫂子妯娌,张静之人虽然不错,可太年轻。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方惟彦拉了拉张静之,张静之这才跟着他一起走。
  二人一直到僻静处,方惟彦才皱眉道:“你是怎么了静之,你可是成了亲的人,万万不可如此。”
  张静之苦笑:“一时情难自已,我也知道我不该如此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这可不成。”方惟彦苦口婆心道:“你这样若是让你夫人知道又情何以堪,更何况,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你不该如此的。”
  但情之一字又哪里是人劝能劝好的。
  方惟彦心道,这样日后迟早出事,他也不欲讨嫌,和张静之说了一会话,到底放不下蜜娘,就先走了。
  殊不知蜜娘正吃着馄饨,阮家本籍江陵,虽然口味现在偏北方化了,但也有本地江陵的厨子,这包的馄饨放点油辣子,蜜娘吃的那叫一个过瘾,定二奶奶还道:“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你爱吃这个,下次回家娘跟你做。”
  “算了,我也不能多吃。娘,您怎么样了,女儿近来身子不便,又下了大雪,不好家去,真是不孝。”
  若非是皇后崩逝这样的大事,她都没办法出来。
  定二奶奶道:“你有身子,本也不该出来。哎,我前儿也跟着进宫了一趟,皇上待皇后还真好,亲自见了我们这些娘家人,把娘娘的几位弟弟好一顿褒奖,我听说娘娘的三弟已经给了个爵位。”
  “生前未必多好,死后哀荣没什么意思。就像多少不孝子灵前哭的跟什么似的,难道就是孝子了不成?”这样的人蜜娘见多了,真正好的人未必日夜宣传,自然是地位宠爱什么都给了,哪里还让个崔贵妃作威作福,还有皇后二十多岁可就没了。
  不过是表演给天下看,自己有多痴情罢了。
  定二奶奶见女儿这般说,连忙道:“你在说什么。”
  “是我失言了。”
  定二奶奶小声道:“我听说丽昭仪身子仿佛不太好,但是我们都是外命妇,也不敢多问就回来了。”
  若她是范玉真,如果害了皇后,第一件事就要把自己摘出来,那么很有可能范玉真对她自己下手了。
  没几天宫里传出崔贵妃因为在皇后丧仪上不够尽心,被降成昭仪,这又让大家议论纷纷,连徐氏都对蜜娘道:“真是没想到。”
  崔贵妃那个灶都热了多少年了,现在却被降成昭仪了,还不如生了皇长子的郭瑾妃了。
  但徐氏很庆幸道:“还好我早日为惟钧定了亲。”
  “就是说呢!”
  在婆婆这里请安后,蜜娘出去就见到了一袭青莲斗篷的梅姨娘,她正用手在接雪,整个人显得一股闲适,仿佛什么都不必愁。
  可但凡红尘之人,又哪里有不愁的。
  她见到蜜娘,脸上倒是一股恭敬的模样:“四奶奶。”
  “梅姨娘是来拜见太太的吗?”蜜娘笑道。
  “是。”
  “那就快些进去吧,太太正好在里屋。”
  “多谢告知。”
  蜜娘意味深长道:“梅姨娘说话倒是不像是旁人说的庄户的闺女,我看不像是一般人。”
  梅姨娘一幅听不懂的样子,蜜娘笑着走了。
  等她走远了,梅姨娘的丫头道:“姨娘,方才四奶奶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她在怀疑我。”梅姨娘大方道。
  但是她也没什么好畏惧的,径直进了徐氏那里,态度谦卑的很。
  徐氏看到她当然也有些吃醋,以前外头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到她这里,现在梅姨娘那里能分走不少,虽然徐氏不在意这些东西,但男人的心转变太快,这让她看着梅姨娘总有点不得意,更何况,自从梅姨娘进门,东安侯就没有再过来她这里了。
  “梅姨娘这是有什么事?寒冬腊月,我早就免了你们的请安。”
  梅姨娘笑道:“请安是妾的本分,太太虽然是好心,但妾不能坏了礼数。”
  她褪下青莲斗篷,身上穿着乳白色滚了红边掐牙的小袄,内里戴着一块美玉,手腕和徐氏比起来,更显得少女。
  徐氏儿子都二十岁了,她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也比不了十五六岁的少女,因此徐氏在看向梅姨娘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老了。
  近年底了,因为今年国丧,四下不得走动,徐氏因为前些日子急的忙方惟钧的婚事,倒是病了,东安侯提议让梅姨娘帮忙管家。
  “她是个老实本分的,恰好惟彦媳妇身子不便,就让她帮衬一二,等你好了,让她在你这里交账就是。”
  东安侯还是真的好心,他当然知道徐氏和申氏不对付,老二媳妇躲羞都躲不及,老三媳妇身份虽然高,但是让她一个人管,怕是她拿不下来,惟彦媳妇大着肚子,不好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