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师叔祖以后 第22节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铛”的一下碎开了。
  而最后想的居然不是王八蛋下手真狠,也不是就这么死了我好气啊,而是......
  云遗善为什么要流泪?
  *
  林风作响,光线穿过树影照在云遗善脸上,一时间,他眼底的阴霾风雨也消散了。
  一切都很突然,似乎空气都凝滞了,看到长剑贯穿季绀香心脏的时候,徐檀的尖叫声都被扼在了嗓子眼。
  不等她冲上前拦住云遗善,栖云仙府的人就浩浩荡荡来了。
  云遗善眼眸微沉,手指有些微颤,将行善小心翼翼取出来,化成玉簪重新簪在季绀香的发上。紧接着往她口中喂了一颗丹药,缓缓将她放在地上,这才站起身看向赶来的人。
  “薛嵘。”
  张赤云见到季绀香胸口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怒不可遏:“你杀她做什么?”
  云遗善淡淡道:“失手了。”
  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虞墨本来跟在人群后头看热闹,一看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的季绀香,立刻红了眼理智全无地冲上前大喊:“你放屁,就是故意的
  !你杀了莺时,对着一个无辜善良的姑娘都下得去手,你这个魔头。”
  而他只是静静听着,未置一词。本来满是戾气的眼眸一片清明,沉静的目光放在了季绀香身上。
  薛嵘向前走了一步,念出他的名字。“云遗善,还来得及,收手吧。”
  虞墨恨得牙痒痒,怒声道:“什么来得及,他杀了这么多人,你们现在不除去这个祸害,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虞墨这种外来的娇气公子哥格外没有自知之明,嗓门清脆洪亮,惹得众人侧目。
  薛嵘脸色一沉,蹙眉看过去。
  素和风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将虞墨的嘴紧紧捂住,阴森森地威胁道:“想一辈子都做个哑巴吗?”
  虽然他的话确实不合时宜,但也的确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内门弟子还稍显镇静些,而外门弟子死的人最多,心中也格外不平衡,开始小声抱怨。
  每次云遗善和栖云仙府碰上,都要打的你死我活天翻地覆,按理说都到了这个份上,怎么都不该继续容忍下去,几位长老还能恭敬地请他回山,实在是匪夷所思。再联想到上一任魔王,那才是真的惨烈,就算季绀香不先来招惹栖云仙府,仙府的人也会闹着要铲去这个祸害。
  虞墨眼眶都红了,可怜兮兮地求素和风:“莺时死了......呜呜呜,她死了!”
  被吵到头疼的素和风咬牙切齿道:“没死,还留着一口气呢,没看她胸口有起伏呢?”
  “啊,没死?那你快救救她,求你了,快去救她啊!”
  见到云遗善这么快恢复神智,几个知情人心中都是颇有些意外。
  明明刚才在剑宗的那副神情,和往日别无二致,本以为他这次又要强闯皆空境,他们才第一时间赶过来。怎知来了此处,却看见地上躺了一个快死了的修士,赫然是之前在剑宗被掐着脖子的那位。
  张赤云望着地上被血染红衣衫的女子,脑海中又出现几个画面。
  这时,一向不喜欢搭理剑修的素和风走近,低声说:“不愧是剑修,这都没死。”
  “活着?”张赤云眼神亮了亮,握剑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我堂堂药宗的宗主,说的还有假?”素和风冷哼一声。“反正你们剑修不是抗打吗,不救也成,让她躺着吧。”
  说完后他也不管了,走回去吩咐自己的弟子为几个伤重的修士处理伤势,丝毫不愿掺和进去。
  虽然他知道的不多,但心中多少还是有数的。他素和风和其他宗的人不同,并非血脉相承得来的宗主之位,而是靠着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像张赤云这种有天资有家世的人和他多少是有些区别的,比如说,知道栖云仙府的某些密辛。
  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栖云仙府的浑水谁愿意淌谁去淌,反正最好不要牵扯到他们杭明山的人。
  这次要不是被几个长老和掌门下了令,他一定会让自己的弟子全部躲在屋子里看书炼丹,反正就是不能和剑宗那群不要命的一样打起来。
  显然其他宗也有不少人和素和风一个想法,都是面上装出一副随时为栖云仙府而死的壮烈神色,实际上恨不得浑身挂满保命的法器,来之前还塞了救命的丹药,生怕自己有什么不测。
  徐檀站在张赤云身后,听到一个柳槐山的外门弟子问:“临阵逃脱会受罚吗?罚得重不重?”
  “师父,莺时她......”徐檀看到长剑贯穿季绀香胸口时大脑一片空白,心跳都像是停止了。可紧接着,她意识到季绀香没有死。
  易颜丹并没有消失,季绀香告诉过她,如果重伤快死了,易颜丹的效果就没了,包括死去后,会恢复本来的相貌。
  可她现在的脸根本没有变化,也就是说不仅没死,连快死了都不算。
  可明明,那把剑穿透了心口,怎么可能连重伤都不算?
  刚才云遗善喂给了她一颗丹药,为什么,是在救她吗?
  无论是因为什么,徐檀现在没那么慌乱了,知道季绀香没有死,她就放心了许多。
  听他们的说法,似乎都以为季绀香是为了杀死云遗善才被打伤的。
  虽然事实如此,但也不仅仅如此。
  徐檀的目光放在打开的石门上,触碰到幻音宗宗主常韵的视线,又赶忙低下头。
  常韵因为受了伤,脸色也不太好。幻音宗都是乐修,习的音律。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清心还是乱心,他们都能做到。但是云遗善和她们打起来的时候,将他们手中的武器全毁了,包括她手中的琴,才换的新弦。
  “掌门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不等薛嵘有动作,张赤云和一个影宗的人就直接避开云遗善朝着季绀香去了,一人负责缠住他,另一人则要带走季绀香。
  张赤云手中长剑刺向云遗善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躲避,第一反应将身后靠近云遗善的人除去。
  长鞭呼得一下甩过去,将刺向云遗善的剑打飞出去,转了个圈又回到张赤云的手中。
  而此时,那些劫狱的魔域中人也出现了,其中好几人都是从地牢逃出来的,几乎是立刻投靠了魔域。
  曲流霞手上捏着一把扇子跑过来,一看到地上躺着的季绀香,顿时心都吊到嗓子眼儿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着抖,扭头问云遗善:“谁干的?”
  “......”云遗善顿了顿。“我。”
  曲流霞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珠子瞪得极大,手中的扇柄都要叫他捏断了。“你!”
  他就知道,就知道出事了,即便他临时改变想法通知魔域的人来帮忙,还是没拦住云遗善发疯。
  这么多魔修在场,要是打起来不堪设想,栖云仙府这一日已经折损了太多人,没有精力再去应付。
  就连素和风都有些担心,那些剑修法修器修都上去送死了,会不会他们医修也得上前。
  月红商笑眯眯地走近云遗善伸手就要挽住他的胳膊,被云遗善避开了,她也不怒,笑了笑将骨鞭收起来。“奴家千辛万苦,死都不怕地过来帮您,怎得主子竟这般冷漠无情吗?”
  白雁歌的脸又黑了几分,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眼神阴鸷地看着月红商,刚好她也意味不明的冲他笑了笑,二人心照不宣地握紧了武器。
  最先动手的是阳景宗的钟霁,他伤还没好,却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拉弓,一箭命中一个魔修。
  张赤云也顾不上掌门的交代,直接和影宗的上前去抢人。
  云遗善并没有再拦他们,曲流霞也没有,反而是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几个要出手的魔修。
  季绀香醒来时必定不愿意看见他。
  云遗善这样想到。
  他差一点亲手杀了她,如果不是她额心的魂印保了她一命。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对季绀香出手,可她的步步杀招却是冲着他来的。
  季绀香落到素和风手里,他伸出双臂接过季绀香,云遗善的眸子沉了沉,面色有些不悦。
  “云遗善,你还是执迷不悟吗?”薛嵘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时不时拂过拇指上的扳指。
  “你在怕吗?”云遗善擦去嘴角快要干涸的血迹,白衣上都是血,一大半都是季绀香的。
  他已经没有精力在和他们动手了,季绀香的那一剑,有七成都因为魂印而伤在他的身上。
  “薛嵘”,云遗善的声音很轻,像是难以捉摸雾气,冰凉又缥缈。“你在怕我记起什么东西?”
  *
  因为曲流霞的救兵来的及时,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栖云仙府打了个措手不及,周围的仙门也来不及帮忙,就只能放走了云遗善。
  最重要的是,薛嵘不想让他死。
  云遗善的声音虽小,却也让所有人听了个清楚。
  这些话让人捉摸不透,不能说明任何东西,如同一滴浓墨滴进池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总归是不一样的,暗地里,已经有人心不满。
  他们有的人失去至亲,失去朋友,自然恨极了云遗善,更加不满薛嵘的行为,甚至有人当场脱了衣袍离开山门,声称不与伪君子同流合污。
  季绀香若醒着,一定会拍着手为他叫好。
  然而素和风将她带回了杭明山,本来要将她随便丢给一个弟子,却在虞墨的胡搅蛮缠下先给季绀香医治。
  “呼吸平稳,分明是没事,真是奇了怪了,这云遗善都没能打死,命也太硬了吧。”素和风碎碎叨叨地说个不停,将丹药塞进季绀香口中,将她的手扯过来把脉,突然就僵住了。
  “这修为......化神境?”整个栖云仙府中,化神境的弟子都屈指可数,更逞论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即便是像张赤云这等人物,也是停留在化神境后期许久不曾突破,他知不知道自己徒弟的修为已经快和他持平了?
  素和风脸色凝重,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探向季绀香的脖颈,摸到耳后微微的突起,募地冷笑一声。“果然,易颜丹。”
  起身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他专门用来捆发狂妖修的绳子,将季绀香套牢了。接着才找出一瓶药给她灌了下去,手法极为粗暴,季绀香直接被呛醒了,咳嗽了好几声,迷茫地睁开眼,就见到素和风脸色惨白,目光骇人地瞪着她。
  素和风的呼吸都乱了,望着那张熟悉的脸,霎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手指攥紧,手背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青色。
  直勾勾看着她。
  “季-绀-香!”
  良久,他听到自己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胸口因为激动而较大的起伏。
  季绀香反应过来后,镇静地看了素和风一眼,别过头去。
  她还记得自己最后一眼,看到云遗善向她冲过来,一滴泪突然从他脸上滑落,与他下颌的血混在了一起。
  居然没死?
  “你说话啊,傻了吗?说话!”素和风语气十分恶劣,双手放在她肩上,一把扳过去,强迫她看着。
  季绀香身上的伤口被牵动地有些疼,于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你姐真不是我杀的。”
  素和风一愣,显然没想到几十年不见,她第一句就是解释这件事,连带着让他也怔住了。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酸涩得说不出话来。
  “你想听什么?”季绀香语气平淡,对于被素和风发现的这件事,表现得很是冷静。
  看素和风的表情,显然是刚才才发现,不至于被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