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众人都紧紧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所以玄清睁开眼皱眉的情绪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怎么回事?阿摩罗捏紧了佛珠。
  巫柒崇也不由得上前了两步,他极其细微的观察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出声道:这高台建的不稳。
  不可能!阿摩罗心下一惊,条件反射的出口反驳,虽然时间有限,并不能建造多么华丽的高台,但却绝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
  可是此时的情景却连百姓们都看得出来,那高台摇晃的更加明显了。
  这高台要塌了!
  月悄然惊叫一声,巫柒崇和阿摩罗回神就见高台摇摇晃晃便要向着深渊倒下。
  玄清大师!
  阿摩罗和月悄然目眦欲裂,急忙运起轻功飞奔而下。
  巫柒崇刚踏出的步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巫朝云,她眼里来不及收回的得意太明显了。
  那一瞬间,巫朝云正对上巫柒崇黑不见底的眼眸,一时间仿佛被什么恶毒猛兽盯上了一般,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一股寒意。
  巫柒崇只轻飘飘瞥了她一眼,便跟着飞身而下了。
  但巫朝云却久久不能回神。她若是见过当初大夫人院子里的巫柒崇,就会知道,巫柒崇刚刚的眼神,跟当年大夫人院子中那个嗜血的少年一模一样。
  另一边,轰然倒塌的高台混杂着崖边未燃尽的柴木一起砸下深渊,窸窸窣窣的碎木头扬起尘灰带着一股灼热几乎刺伤飞奔下来的三人皮肤。
  可他们顾不得这一切,只想奔到崖边救人,但已经来不及了。
  玄清大师!
  师兄!
  阿摩罗三人挥手挡开四散的木头和尘灰,急切的叫着人。
  围观的百姓们也都被这突发的一幕砸的反应不过来明明刚刚还一切顺利,现在求雨的大师就这么没了?
  就在众人心底焦急的时候,下一瞬间,崖边似乎有什么动静。
  最先出现的是洁白的僧袍,微风拂来,身形优美的人影踩着不断掉落的柴木借力,旋身而上,白衣飘飘,仿若仙人。
  他没事,玄清大师没事!远处的百姓传来一阵欢呼,众人揪紧的心落回原处。
  崖边的几人也是松了口气,一时间望着玄清百感交集。
  玄清却没时间跟他们搭话,他早料到了求雨不会这么顺利,所以这次没带无心,就是担心遇险的时候还要救个人不方便。
  玄清站在崖边,微微仰头看向上空,因为刚刚巨大的压力,此时已经有淅淅沥沥小雨降落了下来。
  虽然只是极其小的雨滴,但骤然一丝凉意落在脸上,还是让众人怔愣了片刻,不敢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脸颊,随即激动地又哭又叫,泪流满面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阿摩罗和月悄然也是一脸喜色,伸出手接那一滴滴细小的雨水。
  只是没多久,雨有渐停的趋势。
  这雨实在太小了,就如杯水车薪,怎能解救西夷连日来的大旱?
  原本已经面如死灰的巫朝云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强压着心底的欣喜,急切道:王上,雨停了!
  周围沉浸在雨中的百姓渐渐的感受不到雨水了,他们连头发都没有打湿,雨就停了?
  一时间不由得咬牙着急的看向高崖边的玄清。
  玄清依旧是先前站立在悬崖边的模样,他双手合十,微微仰头看向半空。
  这古人求雨的法子虽然有用,但是要下大雨也需要有大量的云层,不然这雨太小了,也持续不了多久。
  但玄清早有准备,他摆这个姿势就等着众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这才放出自己早就买好的人工催雨弹!
  众人只看到玄清突然一拂僧袍,盘膝而坐于崖边。
  他俊美如神祇的面容无悲无喜,抬手如莲花坐禅,薄唇开合念念有词。
  周围的百姓一时间仿佛看到了一朵朵佛莲盛开在他身边。
  不过片刻间,突然雷鸣大作。
  轰隆隆的雷声此时听着却一点都不吓人,反而像是一阵阵胜利的鼓点,落在了人们的心中。
  巫朝云看得目瞪口呆,她颤抖着道:电闪雷鸣,要下大雨了
  她此时望着崖边那道坐的笔直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极其错误的事情。
  暴雨如愿而至。
  百姓们哭叫欢呼声在山谷回荡着,经久不散真的下雨了!感谢圣僧,圣僧就是活菩萨呀!
  豆大的雨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地上,又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水滴。
  顷刻间,玄清便全身都被淋湿了,白色僧袍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划过脸颊、锁骨,最后落入衣襟
  一把伞遮在了他的头顶,巫柒崇轻声道:师兄,下雨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伞,因为他相信一定会下雨。
  第112章
  这一场雨接连下了好几天, 浇透了田野,为西夷百姓带来了希望。
  玄清也因此一战成名,那日在山谷中见过他求雨模样的西夷百姓将他描述的如同神仙下凡一般。
  整个王城都流传着他是如何在天地间借来雨水, 那高台又是如何突然塌陷, 玄清大师脚下却又有一朵朵佛莲承托着他从悬崖下一步步踏上来的
  一传十,十传百,西夷的百姓几乎将玄清当做神仙下凡、佛祖在世。
  王宫中, 巫朝云半坐在椅子上有些惴惴不安。
  在她的对面, 巫柒崇冰寒的面色看不出半分波澜,只是那双眼睛沉冷的可怕。
  巫朝云指甲掐进掌心,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看着他道:巫柒崇,你到底要做什么?
  巫柒崇抬眼的一瞬, 锐利的眸光几乎刺破人心,低沉的冰冷嗓音虽然是疑问句,却几乎是肯定的语气,玄清大师的高台突然崩塌, 是你让人做的?
  她暴露了。
  巫朝云心神不稳,她其实早有所感悟,她的暗卫从那天求雨结束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她有些害怕现在的巫柒崇, 却又越发愤怒, 不由得握紧了拳怒道:是我做的又如何?我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巫家的盛衰与我息息相关, 你敢对我
  她话还没说完,巫柒崇竟然直接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之大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唔巫朝云被掐着带离了位置,脸色渐渐涨红,几乎呼吸不上气。
  巫柒崇压低了声音, 冰冷的毫无人气,我警告过你,若是他真的出了事,你百死莫赎。
  他说着却突然松开了手,巫朝云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发髻都歪了。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体都在发抖。
  巫柒崇擦了擦手,淡淡的道:你应该庆幸他没事,我答应大师要积德行善,所以饶你一命,不然的话
  他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巫家我都不在意,一个你又算得了什么?
  巫朝云狼狈的坐在地上,此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理性的泪水,心神崩溃间吼道:这算什么?我一心为了巫家荣耀,你呢?你身为巫家家主,就是这么给别人当狗的么?
  巫柒崇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道:我做这个家主,本身就不是为了巫家。
  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守在门外的巫暮雨连忙跟了上去。
  巫朝云愣愣的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脸色惨白。
  玄清大师求雨的高台突然塌陷,西夷王让人严查,最后也只抓出了几个偷懒的工人。
  只是没两日,原本备受宠爱的云妃突染恶疾,不治而亡。
  西夷王的确对巫朝云喜爱万分,失去宠妃,连带着自己病都更重了几分。
  而巫暮雨早接到命令连夜送巫朝云离开了王城。
  巫柒崇虽然不在意巫家,但他从小就知道,只有权力在手,他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巫家不能倒,他自然不能让巫朝云被查出来。
  而此次,若不是月悄然带来了玄清,也不会有后面的求雨之事,更何况月九峰的忠心不容置疑,因此月氏重新受到宠信。阿摩罗也恢复了密宗大法师的身份。
  功劳最大的自然还是玄清,西夷王想把他留下来,甚至想要他还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这个想法,不仅让月悄然脸色变了,阿摩罗和巫柒崇也不甚赞同。
  玄清更是连连拒绝,他当初可是连北疆的完颜公主都没要,他只想要做个和尚!
  再说,任务完成了,跟姜岐陌约定的一个月时间快到了,他还得赶去药谷。
  巫柒崇他们虽然舍不得玄清离开,但是留下来就可能要做西夷驸马一时间,西夷王座下三大得力干将没有一方赞同的,西夷王也自知留不下玄清,只能准备上好的车马,送他回去。
  玄清离开之前,阿摩罗送了他一些自己亲手种的茶,这也是他从跟玄清的交往中学到的农耕也是修行。
  巫柒崇也送了他一份礼物,是一条七宝手串。
  当初的红绳不过是商贩手中十文钱买回来的普通物件,而他手中的七宝手串每一颗珠子都是他亲手打磨的。
  玄清推辞不过,只能收下,作为回礼,便将自己亲手写的经书一人赠送了一本。
  临行前,巫柒崇还告诉了玄清一件事
  师兄,南朝太子野心颇丰,不是好相与的人,您要小心。
  这次月悄然同他一道回来的行踪能够被知道的这么清楚,便是对方透露的,甚至还答应愿意帮助他们除掉月氏,扶持巫氏。
  玄清并不算意外,南书宣的心思,近来也越发明显了。
  无心驾着马车,回程的路走得并不快,玄清坐在马车里,耳朵微动,林间有人埋伏。
  他叫了声无心。
  师叔,怎么了?无心有些疑惑的停住。
  以玄清的耳力,除了风吹树叶沙沙声,还有极轻微的刀剑摩擦声。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一身红裙的月悄然已经勒马停在了他们马车旁。
  大师,我来送你一程,幸好赶上了。她满头小辫子缀满了铃铛叮铃作响,此时骑在马上微微一笑倒有几分飒爽。
  玄清透过车帘看到她似乎愣了愣,随即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不劳烦月施主了
  那怎么行?当初是你送我回来的,现在,我自然也要完完整整将你送回去。走吧,我送你到边界她说着率先驱马前行,自然的神色没有半分旖旎。
  玄清似乎听到耳边那些窸窸窣窣收回刀剑的声音,他便也装作不知,就这样,无心驾着马车,跟在月悄然慢悠悠的马儿身后,一路缓缓行到了跟南朝交界处。
  望着前路,月悄然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调转马头,看向马车里的人开口道,大师,我就送到这里了,此去保重。
  玄清在无心的搀扶下从马车中走了下来,长眉黑眸中仿佛天然带了些浅淡笑意,双手合十由衷道谢,多谢月施主相送,若来日月施主来寺,玄清必当煮茶以待。
  月悄然心中微动,她突然想要说点什么,想说她帮他们赶走了暗中的人,想说她走的很慢,就想多陪他走这最后一程
  可是玄清直视她的神色间尽是坦坦荡荡,让她喉头一涩,不得不咽下所有的话语,最后也只是微微笑了笑,说了句一言为定后,扬鞭而去。
  马蹄声渐远,玄清神色才渐渐淡了下来。
  第113章
  送走了玄清, 月悄然一路驾马疾驰回府,头一次怒火重重的踹开了父亲的门。
  父亲,你派人去杀玄清大师?他有恩于我们, 你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月九峰早就得到了消息, 此时一点也不意外自己女儿的愤怒。他向来能看清她眼中的情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心。
  他看着月悄然, 语重心长的道:悄然, 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月氏的兴衰在你的身上。一个能预测天意的人,作为对手, 太可怕了你做不了决定,为父便帮你做决定
  月悄然愣了愣, 一时间语塞。细看之下,才发现月九峰不知何时已经两鬓斑白,他老了。
  半晌,月悄然才垂眸道:父亲, 你错了。
  她握紧了拳,倏然抬起头,俏眉生寒, 既然月氏会交给我, 那父亲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我会用我的方法,给月氏带来无上荣光。
  玄清跟无心之后的路倒是顺利, 期间收到了远在青禅寺的玄远师兄的书信,他这一走又是大半年,不过同寺中书信从未断过。
  玄远在信中说, 近来朝中派来了士兵驻扎在青禅寺脚下,上面传来的旨意说,青禅寺毕竟是国师所在之地,又有南护国寺之名,为防宵小觊觎,便安排了士兵守卫。
  玄清看完书信,挑了挑眉,这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亦或是为了威胁他?
  只不过,他此时还不能立即回寺,因为,还有个人在等他。
  无心驾着马车,终于在一月之期到前赶到了药谷。
  一身青衣白发的姜岐陌早已经撑着油纸伞站在山谷入口等着了。若不是早就得了玄清回程的消息,他只怕也不会如此镇定。
  玄清在无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人长眉含笑缓缓开口,姜施主,久等了。
  见着玄清走近,姜岐陌上下细细将人打量了一遍,见他面色还算正常,才松了口气。
  姜岐陌冷着脸,颇有几分固执的道:大师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这次可要常驻我这儿了?
  玄清知道对方是想要将他这内伤完全治好,可偏偏他这治疗总因各种突发意外而中断。也不知这一次,能待多久
  不过面上,玄清只能无奈的笑了笑,劳烦姜施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