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朝暮不依长相思
  一
  托低血糖的福,军训接下来的日子,尤秒只需要拿着手机和水杯坐在一边看他们训练,美其名曰:见习。
  江唯尔每天羡慕得要死要活,哭天抹泪,恨不得自己也因为低血糖晕过去。可是抱怨归抱怨,日子还得过,军训就这么一天连着一天,眼看都要结束了,江唯尔到底还是没如愿晕过去。
  “唉,没想到军训这么快就结束了。”江唯尔坐在奶茶店发呆,咖啡上心形的拉花已经被她用勺子搅得稀巴烂,然后她悠悠地长叹一声,“恨就恨我这身体太争气,就算给我感个冒中个暑也行啊!”
  尤秒用食指戳她脑袋:“你怎么不盼自己点好呢,生病还是什么好事?”
  “唉,你不懂。”江唯尔用一颗开心果堵住尤秒的嘴,随后又趴在桌子上做悲伤状。
  靳风端着一杯茉莉花茶坐在她俩旁边,冷嘲热讽:“我们的确不懂,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有人盼着生病的。”
  不一会儿,靳风又感慨道:“军训这么多天,除了这身黑皮,我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啊。”
  “实不相瞒,军训这么多天,我这个队长呢,的确有一点小收获。”江唯尔得意扬扬地从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生又白又瘦,戴着宽大的金丝眼镜,显得斯文且木讷。
  尤秒眼前一亮:“喂喂喂,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有猎物了?”
  “什么猎物啊,说得我好像多饥渴似的。”江唯尔把手机推到尤秒面前,“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越看越帅?”
  靳风瞟了一眼,鄙夷道:“拉倒吧,还没我长得帅呢。”
  “要是谁都长得和你一样帅,那还不满大街男人手挽手一起出道?”江唯尔伸手打他,“通知一下啊,以后超能陆战队加一条规矩,队长说话男的不许打岔!”
  “一共三个人,就我一个大老爷们。”靳风托腮叹气,“完了完了,这就开始孤立我了,以后有了男朋友还指不定咋样呢。”
  尤秒把手机界面放大,将那张照片上上下下看了不下十遍,最后得出结论:“的确挺帅,算咱们系中上等了。”
  “仅仅是中上等?”江唯尔恨不得把手机塞到尤秒脸上,斩钉截铁道,“这明明就是等于或无限接近于极品了好吧?”
  尤秒受不了她这副花痴样:“行行行,他最帅了还不行嘛。所以大小姐方不方便透露一下,这位兄弟到底是哪位?”
  “这是二班的陆楚河,阅兵式上咱们系负责扛旗的。”江唯尔两个眼睛里都是粉红桃心,“我那天看他第一眼就相中了,这是我找二班同学偷拍的。”
  靳风咋舌:“你这就要下手了?”
  江唯尔一撩头发,风情万种地转过头看他:“你也不想想我江大美女是谁,我一出手,这种货色还不立刻乖乖往钩上爬?”
  “我说嘛,明明今天说好了咱们三个出来,她临走的时候又描眉又涂口红,还弄了头发!”尤秒恍然大悟,“敢情你这女人早有准备,一早就打算把我们俩扔下!”
  靳风上下打量一遍江唯尔,在看到她脚上那双闪亮亮的高跟鞋时,终于一声长叹:“怪不得她今天打扮得这么招风!”
  “这女人刚才看了三遍手机时间,我估计不出十分钟,她心心念念的陆大帅哥就要来接她了。”尤秒默默坐到靳风旁边,“可怜咱们两个单身狗,什么都没做还要吃狗粮。”
  靳风可怜兮兮地躲在尤秒身边,点头附和。
  “你俩少给我夸张。说吧,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带回来。”江唯尔喜气洋洋道。
  “我要吃万达三楼的炒酸奶,你回来之前买点就行,千万别化了。”尤秒主动提要求。
  靳风“嘁”了一声,绝不屈服于江唯尔的威逼利诱:“我不吃,我有原则,坚决不吃狗粮。”
  “不吃就不吃,姑奶奶还懒得给你买呢。”江唯尔说完,突然转过身朝橱窗外面挥挥手,“这里!”
  没等陆楚河进门,江唯尔便张开双臂,迫不及待地像只花蝴蝶一样飞出去,稳稳地扑到陆楚河怀里。
  隔着玻璃看这对甜蜜情侣你侬我侬,靳风发出酸意十足的咋舌声,一边感慨,一边还不忘回过头拽尤秒一起看热闹:“陆大帅哥,快快快,一会儿人家走了。”
  果然是帅,目测净身高有一米八五,而且皮肤白皙五官端正,不夸张地说,这就是标准的帅哥模板。
  “不愧是江唯尔的心上人,这位公子果然是极品,比照片还好看一百倍啊。”尤秒戏精上身,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但是,江唯尔背着我们谈恋爱,实在过分。”
  她拿着手机狡黠一笑:“所以我要吃两份炒酸奶。这就给江唯尔发消息。”
  靳风忙着刷微博,偶尔给粉丝回一下私信,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你还回粉丝私信啊,”尤秒偷看他手机,“当你粉丝可真幸福,早知道我也追你了。”
  “现在追我也不迟啊,我不仅回你私信,还附带早安晚安,节假日给祝福过生日还发微博的那种。”靳风和她贫嘴。
  尤秒摇头,打趣他道:“不追不追,我可不敢招惹五百万少女的梦中情人。”
  “你微博名是什么,”靳风抬头问,“我关注你一下。”
  “我见青山两相欢。”尤秒如实回答,“看看就行,关注就别了。”
  “你还是网红?”靳风惊呼,“三百多万粉丝呢!”
  尤秒呸了一声:“那叫文字博主。”
  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叮咚”一声,原来是校园网的群发通知:
  各位新生朋友:
  传媒大学话剧协会诚挚邀请各位参与,只要您爱演戏,只要您喜欢话剧,只要您热爱文学,我们会以十二万分的认真回应你们的热情。谨以此函,代表话剧协会全体,等候您的加入!
  邀请函最下面是话剧协会的负责人和联系方式,尤秒翻到最下面,终于在林林总总的人名下面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编导部负责人:江淮。
  “我要参加这个协会!”
  尤秒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我现在就写个人简历,今晚就发过去。”
  靳风被她突然这一下子吓了一跳:“你打鸡血了吧?”
  靳风把这个大摊子一股脑儿丢给尤秒:“你加我也加,简历帮我也写一份,大致内容就是我很想加入协会,其余的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我先做我的那份,你的等回宿舍再说吧。”尤秒敷衍他。
  天已经黑了,街上的霓虹灯亮如繁星,映出一个不同于现实的虚幻世界。
  二
  江唯尔把两份炒酸奶丢到尤秒桌上,顺便在她电脑前看了一眼:“怎么,你要加入话剧协会?”
  “是啊,没事就演演戏,写写剧本,比闲在宿舍舒服多了。”尤秒给自己找理由,没好意思说加入话剧协会的真正原因是江淮。
  尤秒回头看江唯尔脸上两坨娇羞的红,就知道今天的约会肯定不简单,揶揄道:“请问江大小姐把陆大帅哥拿下了吗?”
  “老娘出马,一个顶俩!”江唯尔打了个响指,“也就这几天吧,公布了我会通知你们的。”
  “你不和我一起加入话剧协会吗?靳风也投简历了。”尤秒又问了她一遍。
  正巧苏童拎着水果和零食从外面回来,一推门就听到尤秒说话剧协会的事儿,赶忙说:“尤秒你也去啊?我也向话剧协会递了简历了!”
  “哼,某人既然去,那我就不去喽。”江唯尔和苏童一向不对付,果断地拒绝了尤秒的邀请。
  尤秒知趣地“哦”了一声:“那我就把我和靳风的简历投过去了啊。”
  表演系的课大多是实践课,譬如台词、形体、基础声乐,这都是他们分小组一个个练的,尤秒最喜欢听历史课,毕竟只有在历史课上,她才能伴随着老太太的讲课声,时不时偷个懒,补一补熬夜写稿缺少的睡眠时间。
  靳风一向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某节和往常一样迷迷糊糊的历史课上,他突然戳了戳尤秒的后背:“别睡了,一会儿下课还要面试呢。”
  “面试?面什么试?”尤秒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靳风把手机通知拿给尤秒看,原来是话剧协会的二次海选。
  “老天,今天早上出门没洗头!”尤秒拿手机屏幕照了一下自己,随即一声惊呼,“不仅没洗头,我还没化妆!”
  可能是过于激动,她直接一嗓子喊出来了。
  讲台上的老太太忙着放ppt,弄了半天也没弄出声来,正心烦意乱呢,尤秒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刚好让她心里这股无名火有的放矢。
  “那个同学,”老太太指着尤秒,“对,就是你,站起来。”老太太从包里摸出课堂笔记,“哪个系哪个班,学号多少?”
  “老师,我错了。”尤秒自认倒霉,只能低声下气乞求老师手下留情,“您别扣平时成绩,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学号!”老太太似乎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她。
  尤秒把表演课挤眼泪的能耐拿出来:“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
  老太太无奈,也不能一节课都和她干耗着,只能瞪了她一眼:“行吧,坐下吧,别再有下一次了。”
  老太太又开始喋喋不休,磨磨叽叽重复她那老一套:“我说过,咱们历史课虽然是考查课,但是也是要记成绩的,尤其是平时成绩……”
  “我怎么办啊,总不能顶着大油头去面试啊……”尤秒趴在桌子上小声向靳风求救,“靳风……你有办法吗?”
  靳风把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来,扣到尤秒头上:“这不就得了吗?”他又说,“反正你又不丑,一会儿去洗手间重新洗把脸,涂点润唇膏就行了。”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尤秒接受了悲惨的命运。她倒不怕别的,只是怕万一江淮也在。
  面试地点是三教一楼1331教室,尤秒大致看了一眼,估摸面试的人有五十多个,囊括了表演系大部分新生。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靳风身后,祈祷这个大明星在这种危急时刻,能把自身光环转移到她身上一点。
  靳风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那么多电视剧试镜都过来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社团面试。仅仅表演一段模仿秀,他就赚足了台下学姐学长的欢心。
  尤秒紧随其后,果不其然,她一抬头就看到江淮好整以暇地坐在下面。
  “姓名?”
  “尤秒。”
  “特长?”
  “写小说,还有表演……”尤秒回答得很牵强。
  坐在最中间的学姐似乎不太满意:“一个能拿出来的才艺都没有吗?比如唱歌,或者跳舞?你一支舞都不会跳吗?”
  尤秒沉吟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搭错了,问出了在场所有人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句话:“广播体操算舞蹈吗?”
  此言一出,1331教室里全体肃静无声,江淮被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呛得直咳嗽。
  问话的学姐脸都黑了:“这位同学,你故意的是吗?”
  尤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要不现场表演一段台词给学姐看看?
  “行了行了。”江淮的语气不置可否,又问尤秒,“你说你会写小说?那你会写剧本吗?”
  尤秒点头如捣蒜:“我写过,虽然和学长学姐相比,不太成熟,但是日常的排练足够了。”
  “把她分到我部里吧。”江淮眼皮也不抬,随手把她的名字记在名单上,喊道,“下一个。”
  “我不同意!”要求尤秒表演才艺的学姐登时变了脸色,“给我一个能让她进协会的理由,让我心服口服。”
  三
  “冯薇,你非得和老江犟这个劲儿干吗啊?”
  说话的人叫吴涛,看他在评委席的位置,应该也是部长级别的人物。
  冯薇摆一张臭脸,冷哼道:“吴涛你少给我贫嘴。”说着,她又翻了翻尤秒的简历,抬眼看尤秒,“你是表演系的?”
  尤秒点头,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她。
  “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你把这个剧本临时表演一下,应该可以吧?”冯薇从一沓a4纸里抽出最后几张,介绍道,“这是田沁鑫导演的《青蛇》原剧本,你来演最后一出,就是五百年后小青和法海重逢的部分。”
  尤秒眼前一亮,这出话剧她太熟悉了,尤其是最后一部分。
  “有小青没法海怎么演?”吴涛是不支持冯薇来这一出的,赶紧劝她,“要我说就算了吧,你今天是不是吃枪药了,非得难为一个学妹干吗。”
  “我来给她搭戏。”江淮把外套脱掉搁在椅子上,理了理衬衫的衣领,然后从评委席出来走到冯薇面前,冷声道,“剧本给我一份。”
  冯薇没好气地把剧本甩给他。
  尤秒躲在一旁背词,这出戏台词不多,大都是眼神戏,她不怕台词出问题,怕的是自己演不出小青的活泼。
  “可以了吗?”五分钟一到,江淮立刻放下剧本,“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尤秒点头,示意一切ok。
  此时尤秒便是小青,江淮便是法海。
  法海缓步踱到舞台中央,轻声道:“你,出来吧。”
  小青学着人的姿态,端庄大方,一步一步走到法海身侧。
  她的目光看着他,面前是自己千年来求而不得的男人。时光交错轮转,彼时水漫金山,白蛇被镇压在雷峰塔下,他放她一条生路而去。此后绵延五百年,她栖身于庙宇的横梁之上,看他每一世轮回。
  他从未赶她离开。
  他从不说他爱她。
  “端庄了。”法海合目感慨,话音刚落,小青便一扭腰摔倒在地。
  法海长叹,淡淡瞥她:“五百年了,你还是没练好。”
  小青趴在地上,目光却不在法海身上,道:“我已经不‘呲呲’了。”
  “是盘着是坐着,你随意吧。”
  “我,盘坐着。”小青在他身侧坐下,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今年是民国一十三年,一九二四年甲子年,一个闰年。”
  她继续说:“我即将收拾收拾乱七八糟的,去做一个短命的人。”
  法海道:“你出生在唐朝,文化繁荣,贸易兴盛。”
  “只是夜里长宵禁闷得很,我呀,还是喜欢宋朝,坊间街市歌舞升平,闹到四五更才止。”小青转过头,她的眼睛终于捕捉到法海的目光,“我们,在宋朝相识。”
  “你都一千岁了。”
  法海定定地看着她,在下一句说教即将出口前的刹那,她看着他的眼睛,似有波光流转于眼睫:“千年的妖精,爱你,亿万斯年……”
  “好,演得太好了!”吴涛站起来鼓掌,扬扬得意地看了一眼冯薇,“姑奶奶,这回你说不出什么理由了吧?”
  尤秒忽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江淮的衣服,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到他身上。
  “抱歉啊学长,我、我刚才失态了。”尤秒撒开手不住地道歉。
  江淮忽然笑了,尤秒难得看他笑一次,他说:“演得不错,比我想象中更有悟性。”
  阳光透过窗棂,一丝一毫都落在他身上,他仿佛周身镀着金光。
  他真的很像法海。
  张爱玲在书里说,每个男人的生命里都会出现两个女人,一个白玫瑰,一个红玫瑰;李碧华则说,每个女人的生命里都会出现两个男人,一个许仙,一个法海。
  许仙是与你挽手画眉的美少年,时时刻刻逗你喜悦,得你欢心;法海是高高在上的金漆佛像,你用尽千方百计博他一笑,生世静候他稍假辞色,换他回头一顾。
  倘若是你,你要哪一个?
  “门口的看什么看,下一个!”冯薇的脸色不甚好看,“后边面试的那些,没有才艺的就不用进来了。”
  靳风靠着门,早等得不耐烦了:“快走啊尤秒,江唯尔在校门口等着呢。”
  尤秒不假思索地反问:“她不是和陆大帅哥约……”
  “咳咳!”意识到她说漏了嘴,靳风看着一旁的江淮,疯狂使眼色。
  “她不是和陆大帅哥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吗?”尤秒一个急刹车,然后回头朝江淮鞠躬,“学长我走了,学长再见。”
  二话不说,尤秒拽着靳风的袖子,脚底抹油撒腿就跑。
  “跑什么啊,他又不可能现在追着问你。”靳风不情不愿地被她拖着,“听江唯尔说陆大帅哥也在,好像是要请咱们俩吃饭。”
  尤秒满脸幽怨:“你怎么不早说?”
  四
  最后尤秒还是顶着那头油汪汪的秀发吃了饭——身为好姐妹,她必须趁此时机突出江唯尔的美丽,让江唯尔死死抓住陆大帅哥的心。
  然而靳风深知,这一切都是她没有洗头的借口。
  吃饭地点定在万达广场旁边的西餐厅,江唯尔和陆楚河说是忙着占位置,赶时间先走一步。靳风和尤秒则十分知趣,乘坐出租车跟在他们后边到。
  “陆帅哥这是大手笔啊。”尤秒站在西餐厅门口感慨。
  那门的玻璃擦得简直能反光,像镜子一样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尤秒上下打量自己的衣服,随口问道:“你说我穿得这么休闲,是不是显得太随意了?”
  “咱们俩又不是主角,顶多算陪客,穿好穿坏能怎么着?”
  尤秒点头:“也对,吃饱了就行,管那么多干吗?”
  靳风把棒球帽一扬,耀武扬威道:“小尤子,咱们走着!”
  酒过三巡,该说的客套话都说完,超能陆战队的微信群已经聊翻了天。
  江唯尔:“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尤秒:“忙着吃饭没注意,反正人长得挺帅。”
  靳风:“中规中矩吧,说不上好坏。”
  江唯尔:“嗯哼?”
  靳风:“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实话实说啊,我是不会让妹子看出我的缺点的。”
  尤秒:“有道理。”
  江唯尔:“本来今天就是想听听你们俩的意见,如果你们也觉得可以,那我就答应他的表白了。”
  尤秒:“已经表白了,这么快?”
  江唯尔:“是啊,来的路上提的,还送了定情项链。”
  说着,江唯尔放下手机,轻轻咳嗽两声,有意无意地晃了晃锁骨上的吊坠。
  尤秒:“钢铁狗粮果然无情,简直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靳风托腮:“还说征询我们意见呢,你明明连项链都收了。除非他现在杀你全家,在这条底线之前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会答应的。”
  当然,这些对话都是在手机里发生的。
  陆楚河偶尔给几个人添酒,更多的时候是拿着手机,时不时与江唯尔对视一眼狂撒狗粮。
  “我去一下洗手间,抱歉啊。”陆楚河突然咳嗽两声,然后放下手机,对靳风和尤秒歉疚地笑了笑。
  靳风忙着低头吸溜意大利面:“去吧去吧,我们有吃的就行,不用你作陪。”
  看陆大帅哥中场离席,尤秒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抬手就碰倒了红酒杯,好巧不巧,红酒洒了一身。
  靳风飞快地拿起餐巾纸递给她,江唯尔摇头道:“还擦什么擦,赶紧去洗手间洗一下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尤秒抓了两张餐巾纸急匆匆离开现场。
  果然白吃白喝是要付出代价的,尤秒站在洗手台前碎碎念:“就连洗手液都洗不掉,这红酒渍是魔鬼吧?”
  尤秒在洗手池边,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你怎么来了?没看到我陪着别人吗?”
  尤秒心头一颤,这好像是陆大帅哥的声音。
  她往墙边靠了靠,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陆楚河无疑,女的则不羁地叼着烟,一头大波浪。
  尤秒仔细搜索大脑信息,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不过看背影可知对方身材火辣,根据网上所说“渣男锡纸烫,渣女大波浪”可推断,这应该是一个渣女,而且应该还是一个美艳的渣女。
  “怎么,会新欢不让我看,藏着掖着是吧?”大波浪女嗤笑一声,“你可真有意思,睡醒就不认人的,你还是第一个。”
  睡醒就不认人?尤秒嘴角抽了又抽,不怪自己单纯,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吧?
  陆楚河看起来很不耐烦:“你来砸我场子是吧?”
  “我可没时间给自己找不自在,”大波浪女把烟吐到陆楚河脸上,“我也没看出那小丫头片子哪儿好看,怎么把陆大少的心抓走了呢?”
  “至少人家比你干净。”陆楚河鄙夷地说完就要走。
  “你走一个试试!”大波浪女瞥了他一眼,用食指弹了弹烟灰,又猛吸一口将烟丢在地上,要挟他道,“你前脚出去,我后脚就把咱俩的事讲给那小丫头片子听。”
  大波浪女笑着问:“你猜,她要是知道你往我床上爬,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尤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留下证据啊,一摸口袋,坏了,刚才出来得急,手机放在餐桌上忘了拿了!
  等她再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靠墙壁咚了。尤秒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默默观看了限制级录像的全过程。
  讲真,她差点没把刚才吃的那盘意大利面吐出来。
  “这怎么告诉江唯尔啊?”尤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没有手机能拍照。她愁的是这件事要怎么讲,除非拿出直接的证据,或者江唯尔亲自看到这一幕,否则她空口无凭,怎么说都是污蔑,更何况现在江唯尔和陆大帅哥正是感情升温期,自己这不是……
  啊啊啊啊啊!尤秒在心里哀号。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终于没了声音,尤秒反复看了又看,确认陆楚河和大波浪女都走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洗手间。
  明明是陆楚河偷情,尤秒心想,此情此景,怎么好像是她出来偷了个情呢?
  五
  “怎么才回来啊,红酒渍洗掉了吗?”江唯尔看到尤秒衣服上明晃晃的污渍,无奈道,“敢情你进洗手间半天,就是为了眼睁睁看着红酒渍变干?”
  听说尤秒一直在洗手间,陆楚河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摆弄手机不说话。
  尤秒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我洗了,只不过洗了半天没洗掉。”
  “怎么回事,好像魂儿都丢了。”靳风看出她不对劲,“还是因为我的酒弄脏你衣服,自己生闷气了?”
  “没有没有,就是低血糖犯了有点晕。”尤秒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靳风,要不咱们俩先回去吧,我想回宿舍歇一会儿。”
  “等下,我这儿有糖。”江唯尔从随身的手包拿出果味糖给她,“你先吃了,然后让靳风送你回去。”
  坐上出租车,尤秒终于长叹一口气,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和陆楚河坐在一桌,生怕自己忍不住揭穿他。
  “你可不是低血糖,”靳风揪她耳朵,“我看你这小脸比我都红润。”
  尤秒在心里挣扎半天,终于决定把在洗手间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说给靳风听。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江唯尔?”尤秒叹气。
  靳风略加思索:“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真话。”尤秒不假思索地说。
  “那你就不告诉她。”靳风信誓旦旦道,“出于朋友的角度想,你可能觉得是咱们把她往火坑里推,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你说了,就算江唯尔相信了,她也一定会原谅陆楚河。”
  “为什么?”尤秒不懂。
  “因为我们都知道,每个人都会犯错,重点在于他会不会改。”靳风接着说,“而且你记不记得我在饭桌上和江唯尔说过这么一句,‘除非他现在杀你全家,在这条底线之前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会答应的’。他们俩正是感情升温期,你说了这些只不过是给人家添堵而已。”
  尤秒皱眉:“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你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江唯尔就好,这种事情我们没法插手太多。”
  然后,靳风自作主张地对司机道:“师傅,去外滩吧。”
  “去外滩干吗?”尤秒问。
  “看你玩得不尽兴,带你出去开心一下。”
  饶是尤秒这种好脾气,也终于忍不住一个栗暴砸过来:“可是我今天没洗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