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真千金回来了 第33节
  第29章 、离开慕家(二)
  无论在梨花悦看到绿烟的尸体,还是在宜春侯府遇到那长蛇,江寒恕都没见慕念瑾哭过,可此刻,那小小的一团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即便是在这无人之地落泪,她也不敢放声大哭,该是有多伤心和无助!
  江寒恕薄唇轻启,“靠岸。”
  船头划船的下人道:“侯爷,可要奴才将画舫在此处停留,好等待侯爷回来?”
  今个约他来画舫游玩的是宫里的几位皇子,尤其三皇子好美色,不便让他见到慕念瑾。
  “不必。”江寒恕道:“替我告诉几位皇子,我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请他们乘船赏景。”
  画舫在岸边停下,沿着石阶而上,许是慕念瑾哭得太认真,并没有发现江寒恕的到来。
  走到慕念瑾面前,江寒恕垂眸望着她。
  蹲在地上,慕念瑾看起来更小了,细薄的肩膀一抖一抖,清浅的呜咽,猫叫似的,挠在人心上。
  江寒恕温声道:“哭什么?”
  慕念瑾一愣,她呆呆抬起头,“侯爷?您真的是侯爷吗?”
  江寒恕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啊?
  “难不成还是假的?”江寒恕走过去。
  慕念瑾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含着晶莹的泪珠,水雾濛濛。
  眸里满是泪水,白皙的脸颊泪痕明显,梨花带雨,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江寒恕附身,拿出素色的帕子递给她,“擦擦泪。”
  慕念瑾哽咽一声,顿了顿,接过帕子。
  她无处可去,一个人躲在这里发泄情绪,怎么又被江寒恕碰到了?
  江寒恕的声音透着少有的温柔,“还想哭吗?”
  慕念瑾攥着竹青色帕子的手一顿,她沉默了一会儿,闷着声音道:“想。”
  还是小姑娘呢,总该让她哭个够才是,江寒恕唇角噙着浅笑,“那便哭吧。”
  慕念瑾愣了愣,她就算想哭,可江寒恕在这儿,她也哭不出来啊!
  看她这副模样,江寒恕又道:“若是没力气哭了,不妨和我说说话。”
  他撩袍坐在草地上,和慕念瑾有着一人宽的距离,并排而坐。
  见状,慕念瑾忍不住抽泣一下,“说…说什么?”
  江寒恕转头看着她,“若是你不想说,便不说。若是你想说话,不拘说什么都行。”
  江寒恕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在这临水的地方,心情难过,周围的水汽更是沁凉刺骨。可此时有江寒恕陪着她,仿佛萦绕在慕念瑾周身的萧瑟和冷清也散了不少。
  慕念瑾呆呆望着手里的帕子,这帕子是竹青色的,没有绣任何花纹,干净又清香。
  不知静默了多久,她用那帕子擦了擦眼泪,出声道:“侯爷,我今天很不开心,很难过很难过。”
  江寒恕声音温柔,“为何难过?”
  “明天是端午节,也是我的生辰。从我生下来,慕家人就没有给我过过生辰,我爹娘说我出生的日子不吉利。可养我长大的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从来不觉得我不吉利,每年他们都会陪着我一过生辰,会给我送礼物,会给我准备好吃的点心。”
  “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他们都不嫌弃我,可我爹娘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他们更喜欢慕则绪,便是连慕念瑜,也被他们放在心上,我很努力的去亲近他们,可我显得格格不入。是不是因为我身子弱,我活不了太长时间,我没在他们身边长大,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
  说着话,刚刚擦了泪,此刻慕念瑾眼里又盈满了泪珠。
  江寒恕注视着她,“你身子弱,你不在慕府长大,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的问题!”
  “不是我的错吗?”慕念瑾迷茫地对上江寒恕的目光,那双眸子湿漉漉的,“我以为,如果我像慕则绪或者慕念瑜那样健康,爹爹和娘亲便不会嫌弃我。”
  望着慕念瑾,江寒恕突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他也和慕念瑾有过同样的难过与困惑。
  江寒恕拿过慕念瑾手里的帕子,轻轻替她擦去泪痕,“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慕家人不懂得珍惜你。”
  外人都觉得江寒恕残忍无情,可此时的他,却让慕念瑾觉得安心。
  慕念瑾突然想把心里话告诉江寒恕,“我五岁那年被送出慕府,去到苏州,虽然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待我很和蔼,可我还是很想家。”
  “陈家祖母很会刺绣,她告诉我,若是想家,就把那些想念融进一针一线里,做成香囊给爹爹娘亲送去,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学刺绣的。”
  “我每年都会亲手做香囊给慕家人送去,可我今个才知道,我爹和我娘根本就没用我做的香囊,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
  “就连当初我回京,本是说好了派人来接我,可因着祖母过寿,派来的下人迟迟未到。我不想陈家祖母担心,没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只说慕府的管家在码头等着我。我一个人带着郁桃乘船回京,我在路上,还经历了很多事。”
  慕念瑾眼眶一酸,回京途中她遇到了系统,死而复生了两次,可如果系统没有耗尽能量让她重生,那么,她还没有回到京城便死在路上了。
  这些事情,慕家人永远不会知道。
  “我回到府里,才知道我爹娘根本没有派人去接我。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喜欢我,是我太傻了,竟然急着去和慕家人团聚。”
  “慕家人待我亲和还是冷淡,我不是感受不出来。我总觉得,我和慕家人隔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即便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被他们的接纳。以前我觉得我可以忍,那毕竟是我的爹娘,可现在,我不想忍了。”
  江寒恕静静听着,“那就要不忍了。”
  慕念瑾眉心微蹙,心里没底,“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她要回苏州,慕家人肯定不会让她回去的,她是女儿家,又没有铺子田地可以傍身,无处可去。
  江寒恕却没回答,只是道:“你还想留在慕府吗?”
  咬了下唇,慕念瑾摇摇头,“不想,那里让我觉得喘不过来气。”
  “等明个我及笄了,我试一试他们会不会同意让我回去苏州。若是他们同意,那我就回苏州去。若是他们不同意,那我再想法子。”
  总之,慕念瑾不会忍气吞声,也不会委屈自个的。
  回去苏州?
  江寒恕勾了勾唇,“一旦回到苏州望亭县,你便不是京城的慕家大小姐,这里的繁华与权势都不再属于你,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慕念瑾毫不犹豫地道。
  什么权势富贵,她本就不稀罕,她回到京城,是因为她在意慕家人,可现在,她连慕家人都不在意了。
  江寒恕想,那有什么人会让她在意呢?
  他又问道:“那你没有想过继续留在府里,用真心去感化慕家人吗?万一时间久了,他们就会发现你的好。”
  慕念瑾微微瞪圆了眼睛,“我用一年、两年、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去对他们好,除了浪费我的真心与时间,到头来我又能得到什么?迟来的亲情和悔悟比草还贱,我才不要。”
  她曾经渴望与慕家人好好相处,但这不意味着她会这么没底线的去讨好慕家人。
  面前的少女,玉软花柔,但不柔弱。
  慕念瑾的回答,和他想的一样。
  江寒恕薄唇轻启,“既你不想,那就不留在那里,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慕念瑾不想留在慕家,那就让她离开慕家,永远离开。
  “啊?”慕念瑾不明白,“侯爷,您要带我去哪里呀?”
  江寒恕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他转移着话题,“我想知道你为何会被送出京城,便是你身子弱,也不该被送到苏州养病。”
  慕念瑾被送出京的时候,当时江寒恕九岁,对于慕府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并不十分清楚。
  慕念瑾道:“我娘怀着我时摔了一跤,我是不足月出生的,我生下来就身子弱,大病小病不断。五岁那年,府里来了一个嬷嬷,当时那嬷嬷领着我去府里的湖边玩耍,可我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摔到了湖里。”
  “落水后我身子更弱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好转。有一天,一个算命先生说我毒月恶日出生,命格凶煞,如若继续待在府里,不仅会缠绵病榻活不过十六岁,还会给身边的亲人带来灾厄,然后,我爹娘就把我送到苏州养病了。”
  江寒恕道:“那算命先生是从哪儿找来的?”
  “我不太清楚。”慕念瑾不解地道:“怎么了?”
  “我瞧那算命先生不过是一派胡言。便是佛法有为的慧元大师,也说不出别人何时生、何时死。”江寒恕嘲弄地道:“说是让你去苏州养病,其实是你爹娘怕你给他们带来灾厄吧!”
  慕念瑾低下头,揪了下指尖儿,小时候她也天真的以为她爹娘不得不把她送出府养病,可后来她才明白,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静下来,见慕念瑾情绪低落下去,江寒恕又出了声,“你被送出京的那一年,我也遇到了一些事情,我被山匪绑架了。”
  听到这话,慕念瑾顾不上伤心,她急忙抬头看向江寒恕。
  江寒恕被绑架她是知道的,江寒恕今个告诉她这件事,无异于再次揭开自己的伤疤。
  江寒恕的声音响起,“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父亲和大哥却遇害了。母亲无法接受这件事,她变得神智不清。”
  慕念瑾轻声道:“我听说过。”
  对上慕念瑾的目光,江寒恕的瞳孔黑亮幽深,“那你可知道我母亲一见到我,病情会越发严重?”
  慕念瑾吃了一惊,“为…为什么?”
  “我母亲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和兄长,若不是我,她不会丧夫又丧子。母亲她记恨我,不愿见到我,一看见我就会变得疯疯癫癫。”
  “小时候,她常把我关在屋子里,让我对着我父亲和兄长的灵牌忏悔赎罪。”江寒恕声音流露出寂寥,“那时,我曾想死的人是我就好了,用我的命,去换我父亲和兄长的命。”
  “当时,和你一样,待在公主府里,让我喘不过气来。后来,我去到了边关。再后来,我好端端在你面前和你说话,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军功赫赫、备受圣宠的定北侯,也有这般压抑难过的时候。表面上繁花锦簇,实则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和不容易。
  慕念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樱唇微张,“侯爷告诉我这件事,是在安慰我吗?”
  “是,便是再难过,总会过去的。”江寒恕笑了笑,补充道:“我撞见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
  慕念瑾摇摇头,“我不担心的。”
  即便江寒恕不告诉她这件事,她也不觉得江寒恕会把她与慕家人的矛盾说出去,她知道江寒恕不是这样的人。
  江寒恕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会儿还想哭吗?”
  慕念瑾呼出一口气,她往远方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空繁星闪烁,璀璨烂漫,倒映在水面上,星星点点,光芒盈满水面。
  热闹的虫鸣在草丛里响起,远处灯光辉煌,温暖耀眼。
  慕念瑾收回视线,抿唇浅浅一笑,“不想了,多谢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