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危机正在迫近。
  卢卡本以绝对的力量优势将易尘的双臂向下压去。
  “我说过——我要粉碎你的四肢,首先从手开始!”
  咯咯……
  易尘真正的血肉骨骼终于开始了呻吟。
  当老手展现出了真正实力时,无论装备多么优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依旧是弱不禁风。
  “……怎么能……”
  手臂的骨骼正在被粉碎,从呻吟转为惨叫。
  “我……怎么能……”
  但是瞳眸中,却爆发出了凶兽的血光。那种光芒即使是透过铠的电子眼,都无法减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囚笼,关在其中的才是那个人真正的自我。或许,在野兽的外表之下,内中是真正的人;又者,在人性的外皮之下,其中是令人讽刺的野兽之心。
  任何情绪都将成为打开囚笼的契机,譬如——
  对死亡的极度抗拒,对生存的极度渴求,对自由的极度向外……
  极度极度极度极度极度极度极度极度极度…………
  “我……渴求着一切啊,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呢?我啊……我要活下去啊!”
  “啊——啊啊啊!!!”
  囚笼被打开了。
  既不是人,也不是野兽,而是怪兽。
  “——什么!?”
  明显处于劣势的一方,开始用更加凶狠霸道的力量勒住天平,极力使其向己方倾斜。这一会,发出骨骼惨叫的是卢卡本的双臂。
  而另一方的骨骼却发出了兴奋的战栗,它甚至在修复并且生长——对,正是“生长”!
  仿佛给注入了激素一样,不但力气变大了,就连身材都显得强壮了。本来在卢卡本面前还显得有些矮小的易尘,此时居然变得在体型上能够与之比肩的模样。
  “猛毒……”
  是进化因子的作用。
  过量的药剂会变成扼杀生命的毒药,既然这一道理是得到证实的,那么反过来也绝对成立。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羽骸”为易尘开启了“猛毒”的另一样作用——调制成类似兴奋剂的毒素,向自身注射,将原本已经到头的极限数值再以更加狂暴自残的方式向更高处拓展。
  已经来不及思索战斗结束之后,这具身体会变成如何残破的模样,但如果此时不拼命,那么必定连全尸都难以留下。
  当看到易尘摇身一变成为铠师之后,结合前因后果,卢卡本和埃克斯大约都能猜到答案。
  开发部想要的是易尘身上的东西,而不是他这个人。只要当“羽骸”被强制剥离之后,易尘的价值就等同于垃圾,甚至还不如垃圾。
  啪啪!
  “羽骸”身上的骨刺如同波浪一般连绵起伏着,每一次的骚动都令易尘的身躯显得更加高大强壮了一些。如果有一根骨刺被摧毁了,那就生长出两根,三根……
  最后,“羽骸”的后背完全爆炸开来,仿佛是终于禁受不住了内部的强大能量,灼热的气流冲荡四周。
  “离开突击车!”
  卢卡本抓住空挡,抽身急退,同时也喝退了正在与艾克缠斗的埃克斯,两人一同跃回了了机甲之上。
  “易尘!”
  “他到底怎么了!”
  艾克和杰森都不安地看着被“羽骸”包裹着颤抖着的易尘。
  黑色的汁液顺着破碎的地方流了下来。
  “羽骸”的大部分零件是仿生物部件,这些液体是他体内运输能量等各种流态物质的工具,就相当于“血液”。不过,这种液体只要有铠自身有足够的能量,就能无限自我分泌,即使损失一些也根本无事。
  真正夺人目光的是现在的易尘——不,或者说应该是“羽骸”。
  操纵铠的人的意识已经模糊,但最后毫不动摇的强烈信念却深深刻印在了铠的中枢系统之中。当主人的意识陷入昏迷之后,铠便接替了易尘的主导位置,将他的信念贯彻到底。
  “危险……抹杀……活下去!”
  “羽骸”背后的装甲完全呈现出了开启状态,那两片外挂装甲向两侧挪移开来,恍若昆虫的鞘翅。而从内中延伸出来的,正是两对蜻蜓般的晶莹剔透的羽翅!
  骸系列的铠,“羽骸”是真正一部开发到完美地步的作品,内中的进化因子是三个,而不是两个——“翅”,这便是“羽骸”的第三种进化因子。
  并不是飞行鸟类那样丰满着羽毛的华美之翼,也不是蝙蝠那般肉膜一样的丑陋事物。那是正如同与易尘一样,是从最低地位努力挣扎着的昆虫拼命进化着,终于获得了剔透无瑕的升华——“翅”。
  “啊——啊啊啊啊!!!”
  已经分不清是人在怒吼,还是铠在怒吼,远古的虫兽拍打着翅膀,从屹立的所在纵身跃下!
  近乎两个成年人身高长度的羽翅飞快扇动着,发出昆虫特有的“嗡——嗡——”声响。那种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甚至毫不逊色于“豹骸!”
  “给我向他开炮!”
  此时此刻,易尘已经真真正正威胁到了卢卡本的生命,任务的难度等级向上蹿升数个阶位。他已经无法保证能够完美地将任务完成,将保证己方铠师生命作为第一命令,卢卡本毫不犹豫地对机甲驾驶员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不好!”
  杰森大吼,他猛打方向盘,极力从机甲的火神炮射击路线上做出躲避。整辆突击车就像侧面被一个无形的拳头打了一记,它的车头向一个与原先路线呈现九十度交叉的方向转弯,然后整个车身继续向着原先的方向滑出了了数米,才终于稍稍稳定下来,走上新的路线方向。
  ……
  高速旋转的炮管已经预热完毕,然后发出了咆哮。
  每一门火神炮的射速都大道每秒近乎半百的弹药量,两门合起来便是一百。
  每一秒,都会近乎一百的子弹射向易尘。
  “这……不算什么!”
  羽翅猛地一敛,“羽骸”的速度更增十二分,那就像针一般,对着目标穿刺过去!易尘的双手交叉掩护在面罩前,只露出容得下给予电子眼一点用于观测的空间。
  那些弹头,怒吼着,旋转着,带着火花。仿佛它们所到之处,一切坚硬的物质都无法阻挡,但是事实上,“羽骸”却将它们阻挡了下来。
  这并不是子弹的威力不够,而是“猛毒”正在起作用。
  自我分泌出毒素,然后调制成兴奋剂向自己注射。这种作用不但在易尘的身体发作,同时也在“羽骸”上起作用——这副铠的仿生物组织占据极高的百分比,兴奋剂不但刺激了铠的硬度,也刺激了它的再生能力。
  火神炮的弹头连续打在同一个地方两次以上,是的的确确能够造成伤害,但是那根本比不上现在“羽骸”的再生能力。
  一瞬间,易尘盯着咆哮的炮火,子弹已经不再起到威胁的作用。他张来了双臂,更多狰狞的骨刺冒了出来,他的怀抱就像长满了利齿的虫兽口器,准备将一切吞噬。
  ……
  但是,那是什么?从头顶的天空陨落而下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
  好像是忽然之间天与地都沉默了,然后在这沉默之中,一道闪电贯穿了黑暗。
  “你们——!”
  带着怒风,挟着苍雷,巨大的光枪穿透了“羽骸”,将易尘狠狠地、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该结束了,这场闹剧!”
  第三十二节 苍雷之枪骑士(2)
  每个人都有“骄傲”,即使是在自卑弱小的人心中,也往往对某种事或物坚持着不可动摇的骄傲。
  就譬如卢卡本,对于他来说,“剑山角”就是他的骄傲。这份骄傲是用敌人的尸体与鲜血堆砌而成,沾染在铠的身上,作为战功的勋章。
  而对于那个人——抱着双手,高高地站立在将虫兽贯穿的古式光枪之上,来时挟持着怒风与苍雷的人,无论是认识他的人还是不认识他的人,都能从这个人的眸子中感受到一股深深的骄傲。这种骄傲是纯洁的,它一尘不染,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用血腥而又污秽的事物来堆砌,仿佛是自出生开始,这一份骄傲就陪伴着他。
  他骄傲着,却不带一点狂妄,一种“理所应当”的骄傲。
  这就是“骑士”。
  “是你……‘枪骑士’兰瑟!”
  卢卡本低沉着嗓音,念出了来者的名字。
  “‘剑山角’卢卡本!”
  金发的骑士同样念出了对手的名字,对于铠师来说,铠的名称同样也是他们在行业中混迹时的一种称号与代号。
  “兰瑟大人!”
  杰森与艾克都停下了逃跑的动作,从敬语称呼中,就已经暴露了兰瑟在x财团的地位。他是真正的上位铠师,拥有与自身骄傲与荣耀等同的实力。
  “兰……瑟?”
  被贯穿肩膀的疼痛浇醒了脑袋,易尘缓缓转过了头,死死盯着这位俊秀的骑士。为什么,财团的人会将我打倒在地?
  “他是我们的人,我的猎物!”
  卢卡本的眼神更加凌厉了。
  “我的老板要求我将他带回去,财团已经与你们开发部的高层达成协议,这个人我们已经用足够的利益将他换取过来了。”
  兰瑟陈述道,既没有放低身段,也没有展现狂傲,骑士不骄不躁地陈述着主人的意愿。
  “别动!”
  卢卡本用眼神阻止了埃克斯的行为——当他听完了兰瑟的消息后,几乎第一时间上就想要联系上开发部,确认消息的真假。
  “向利用我们与本部通讯时露出的间隙偷袭吗?”卢卡本狰狞地笑着说道,那种武断的判言甚至不待对方回答,就一口咬定地确信下来的态度。
  “我带着诚意而来,是否交战,选择权在你手中。”
  光枪上的骑士扬起了孤高的面容,兰瑟的表情波澜不惊,毫不担心着什么事情的发生,也不惧怕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呵!”
  卢卡本长长吐了一口气,即使隔着铠的面罩,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笑。那种笑是嘴角如同弯月向上扬起、露出紧紧咬合成连绵的“w”字形牙齿,如同猛兽的犬齿的笑容。
  “闪电般的降临,如此嚣张的姿态……‘枪骑士’啊,漠区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即使理由多么充分,但是请先拿出与那匹配的实力吧。”
  这才是上位的铠师,从不畏惧挑战,甚至渴望挑战。
  卢卡本是嗜血的人,他的骄傲亦是嗜血的骄傲。这个时候,就算行为之中已经满满地溢出了他的私心,但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了这种战意燃烧的行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