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小夜曲 第25节
  秦绍礼开车带她在云南境内四处游玩, 能够看到梅里雪山的酒店,昂贵精致的餐食,她最喜欢的那个按摩浴缸……
  哪样不是秦绍礼出的钱。
  像温水煮青蛙,等她如今幡然悔悟, 已经太迟了。
  栗枝后退一步, 刚好退到秦绍礼怀中。
  他低头:“怎么了?冷?”
  秦绍礼摘下尚带着柑橘气味的围巾, 仔细给她系到脖子上,打个结,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穿的有些少。”
  栗枝问:“如雪的孩子……怎么办?”
  秦绍礼轻描淡写:“暂时送到我叔叔那边,他们愿意照顾这个孩子。”
  栗枝停顿两秒,又问:“我以后会和如雪一样吗?”
  她感觉到秦绍礼手一僵。
  “胡说什么?”秦绍礼笑了,轻声斥责她,“不可能。”
  顿了顿,他又说:“你不会。”
  -
  栗枝没有继续问相亲的事情。
  研究生考试结束,在老师的介绍下,她找了份没那么累的实习工作,拿着薪水,一点一点地换掉了所有秦绍礼为她购买的昂贵衣服和鞋子。
  秦绍礼偶然提起,栗枝笑笑:“我可是实习生耶,着装不太合适吧?”
  “也是,”秦绍礼又问,“最近怎么不买红裙子了?”
  栗枝将电脑合上,平静地说:“我已经有好多好多红色衣服啦,也该试试其他颜色了。”
  她现在已经过了因他一句称赞就一直穿红色的年纪。
  互联网这个行业,工作的人穿着都比较随意。
  没有必须要求穿西装革履,穿t恤配运动裤、冲锋衣来上班的也不少见。
  长时间和数据代码打交道,连带着人仿佛也不再注重包裹皮囊的衣服,转而去关注内在核心。
  栗枝开始天天运动服上下班,淡妆或素颜,她重新用回普普通通、100多块钱一个的运动双肩包,午餐和新认识的同事一起吃,研究着用饿了么还是美团点外送才会更便宜。
  秦绍礼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栗枝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偶尔半夜醒来,能听到他在客厅中压低声音打电话。
  秦守廉受“私生女风波”连累,最近只忙着应付岳父一家以及外界舆论。
  秦绍礼年纪轻轻,位置三连跳,一次比一次高,引得总公司内部一些人心底忿忿不平。
  外加秦绍礼本身野心令他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想要得到的更多,势必要付出更多。
  经常性的出差,秦绍礼来栗枝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每一次,和她的亲密都像是末日将至,抵死激烈不休。
  表哥龚承允也来看过栗枝好多次——栗枝和秦绍礼的恋情在第二年的时候被他看出端倪,表哥苦口婆心劝慰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帮栗枝瞒着家里人。
  私下里也偷偷观察着栗枝,唯恐妹妹陷入太深,最终无法脱出。
  他尽最大能力来保护着栗枝。
  这次寒假,栗枝早早地回了家。
  或许是看她“终于成才”,再加上她现如今考研、找实习工作,除了没考编没考公没有老老实实按照家中人要求相亲外,简直就是无数人心里眼中的“模范女儿”。
  父亲也终于不再实行所谓的打压式教育,开始尝试着和她沟通。
  栗枝却没有心情和父亲说更多的话,她跟着妈妈一起煮腊八粥、炸年糕,蒸豆沙包、包子、炸丸子、豆腐块……
  这个新年过的分外热闹。
  在无比欢乐的春晚开场舞中,栗枝听着隔壁邻居大叔打孩子的声音,愉悦地吃了一只饺子。
  满目可见的红色福字和春字暂时稍稍排解了栗枝心中的苦闷,父母亲被贾玲和张小斐的小品逗得前仰后合。
  欢声笑语中,栗枝心情舒爽地给秦绍礼发了条消息。
  「哥哥,你今年会看春晚吗?」
  迟迟没有等到回复。
  眼看着到了零点,新年将至,栗枝借口困倦,回了卧室中,拨通了秦绍礼的手机号码。
  响过了三声,那边才接了。
  栗枝:“哥哥,新年快——”
  “抱歉,”一个温柔的女声回应她,“先生正在休息,需要我叫醒他吗?”
  栗枝客气地说:“不用,谢谢你。”
  栗枝想自己多半是疯了。
  现在是深夜,凌晨,一个女人拿着她男友的手机,客气地说他在休息。
  木木的反应过去,恍若晴天霹雳,直直坠了下来。
  胃部有点疼,还有些泛着恶心。
  这些排山倒海的呕吐感袭来,栗枝站起来,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一阵。
  她一夜未眠,直到次日凌晨,才再次给秦绍礼打电话。
  “是我的女助理,你见过的,姓安,”秦绍礼声音和缓,“昨晚公司有些事要处理,我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了。”
  合情合理。
  栗枝想。
  秦绍礼的确没有必要向她说谎,栗枝知道他不是那种随意乱来的性格。
  可是。
  可是。
  栗枝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慢慢地问:“如果我不主动问,你是不是不准备向我解释了呀?”
  “解释?”秦绍礼语调平静,“原来这个需要我主动解释?”
  栗枝相信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一句疑问。
  但她现在没有办法公正公平地去聆听,她只知道自己胸口压着一口气,快要爆炸出来了。
  “是的,”栗枝说,“我会很不舒服。”
  她闷声说:“虽然是没事,可我还是会难受……那么晚了她还拿着你的手机,我会吃醋的。”
  栗枝听到秦绍礼笑了一声,那声音有些无奈,像是大人在笑闹着要糖吃的孩子。
  “你要知道,”秦绍礼说,“我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换掉助理。”
  -
  寒假结束,梨花桃花接连着开,八重樱下花瓣纷纷,好似落了一层粉红雪。
  栗枝渐渐少去秦绍礼给她买的房子中住了。
  她愈发专心努力地学习,准备面试,积极联系导师。
  什么情啊爱啊的,统统都抛在脑后。
  目前,只有学习才是真的,只有努力提高自己才是真的。
  成绩公示后,栗枝成绩依旧遥遥领先。
  高考大省出来的学生,在考研时竞争力都比较强,这个成绩和位次完全在栗枝的意料之中。
  她仍旧和高中时的朋友保持联系,孟小婵走艺考的路子,考了个普通的大学。
  但幸运的是被某公司看中,签约,现在是某平台颇有人气的小网红。
  只是靠脸吃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她脸上动了几次刀子,原本很有灵气的长相渐渐调整成了“网红脸”。
  许盼夏考了个比较好的二本院校,现在正被叶迦澜督促着考研。
  视频的时候,许盼夏眼泪汪汪,脸颊红红,嗓子也哑,就像发烧病了一场。
  入了夜,栗枝睡的迷迷糊糊,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咬她脖子。
  多年前的黑暗画面猝不及防涌入脑海,她吓的发抖,伸手推拒他,尖叫着喊救命。
  直到秦绍礼打开灯,他穿着睡衣,顶着脸颊上的抓痕,坐在床上:“怎么了?”
  栗枝张了张口,她说:“没什么,做噩梦了。”
  秦绍礼没有继续问下去,捏住她的脸颊,他吻上栗枝的唇。
  栗枝闭上眼睛。
  她清醒地沉沦下去。
  躯壳和灵魂仿佛在此刻分开,躯壳沉迷于他温柔的亲密和话语,意乱情迷;而另一个自己则立在高空,冷冷地俯视着沉溺于秦绍礼的自己。
  这样的压抑一直持续到面试结束、研究生名单公示。
  栗枝很顺利地被那所学校所录取。
  秦绍礼并没有回来为她庆祝,他忙着开会。
  事业永远排在前面,栗枝懂得,她明白,她也是成年人,也快毕业了,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栗枝和舍友程可佳一同去了夜店,音乐声嘈杂,跟着几个常来玩的朋友,栗枝点了几杯酒。
  喝到微醺时,脱下外套进了舞池,和陌生人一道跳舞。
  期间秦绍礼打了两个电话,她没听到。
  等去卫生间时才发现,栗枝想了想,没有回拨过去。
  女性朋友在卫生间旁设置的抽烟室抽烟,等着她。
  栗枝要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