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倾酒。
  手机上的天气界面显示中午的温度足足有三十一摄氏度, 当空的烈日在孜孜不倦的烘烤大地,若眯着眼盯看沥青地面, 应当能看到贴地的滚滚热浪, 连伏在树荫下的蝉都热得发颤,放弃了长鸣,有一搭没一搭的嘶吼。
  乔卿久跟萧恕面对面站在阳光下, 居然谁也不觉闷热, 未移半步。
  他们能在对方眼睛里,找到自己清晰无比的容颜。
  萧恕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药石无医。
  这病名为乔卿久, 在萧恕前十八年人生里, 起落良多。
  生于豪门、拿奖无数、被母亲放弃、目睹姐姐自杀、赛车撞到山路防护栏上, 半个车头悬空。
  他生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性子, 能失去的都失去了, 早没什么再怕的了。
  现在因为喜欢一个人,萧恕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想要拥有跟对方想不想和被自己拥有, 是两件事情。
  萧恕思索过无数次, 假若乔卿久不喜欢自己, 那他可以多努努力。
  方法用尽后如果还是不喜欢的话, 可能是命定, 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事情太多, 委屈的不止他萧恕一个。
  自己喜欢别人, 别人不喜欢自己,说到底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反正他不可能是会放弃喜欢乔卿久这件事情,他喜欢的人要开开心心, 要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
  这样的想法像是种子, 从萧恕动心那天开始萌芽,逐渐肆意生长,在整个身体里盘根错节的茂盛起来,牵扯着四肢百骸做出动作。
  直到他听见这样一句不显山不露水的表白。
  从前萧如心有阵子热衷于村上春树,妄图给萧恕安利,此次关注诺贝尔文学奖,看着村上陪跑数次。
  萧恕总是打着switch拒绝,“我才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呢。”
  直到萧如心离开后,他几乎把整个书架上的书都翻过一次。
  得益于此,萧恕才能够恰能够好听得懂乔卿久这句。
  在冥冥之中萧如心仿佛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萧恕对此由衷感谢。
  乔卿久觉得脑袋里像是数万朵烟花窜天升空,迸裂炸开,噼里啪啦的响着。
  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她理所当然的认定了,萧恕这种遇事能说多喝热水的直男,不会知晓这句话的出处。
  那些无法宣之于口,只敢借隐喻偷偷摸摸道出的心情。
  猝不及防地被人戳穿,摊放在心仪之人面前。
  乔卿久手足无措,连辩解的话都酝酿的缓慢迟钝。
  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要不要将错就错直接撂挑子告白在一起吗?恋人之间究竟是怎么相处的?还会跟现在一样自在吗?
  已知萧恕百分之九十是喜欢自己的,可真的在一起这个结果,会是萧恕想要的吗?
  萧恕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如果自己开腔,萧恕一定是答应的。
  可萧恕在教导主任义庄面前要放开自己的手,在父亲萧驰面前要装作跟自己不熟,他有他的顾虑。”
  纠结了两分钟之后,乔卿久抬眸。
  杏眼里铺满了迷茫,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是她最惯用的装乖大法,旁人尚且无力破招,萧恕则更是吃极了她这套。
  “哥哥,好晒啊。”乔卿久小声嘟哝道,手里握着永生花盒,就用手背蹭自己的肚子,“我都饿了。”
  萧恕抿唇,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宠溺道,“那走吧,带你去吃饭了。”
  “嗯。”乔卿久用力点头。
  “给我吧。”萧恕指了指她手里的奖杯和永生花盒。
  乔卿久把奖杯给萧恕,装回包里,花盒双手捧着,在萧恕面前晃晃,俏皮道,“想要吗?这是我的,才不给你。”
  萧恕眼带笑意,沉声悠悠然道,“花是我亲自挑的,久宝也是要跟我回家的。”
  后台那一拥,把窗户纸戳破了个洞。
  乔卿久那句被听懂得晦涩的表白语,近乎是撕裂了横在两人之间的薄薄窗户纸。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好巧,我也一样,只多不少。”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纵容你在我的世界里绝顶猖狂。
  不过乔卿久焦急的想要把这层纸再粘补上,萧恕顺她的心把话题略过去,并不逼问,要她肯定的答复。
  时年萧恕十八岁,出格的事情有一件算一件,基本上都略有涉猎,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然乔卿久十六岁,过了暑假才高二,恪守礼教的事有一桩算一桩,都是楷模。
  萧恕的喜欢是希望自家久宝过得好,被全世界喜爱,所求所念皆成可真。
  他完全不想让乔卿久因他被苛责诟病,哪怕全世界自己都能允给她。
  先搁一搁好像也没什么,男朋友的称呼萧恕可以等等再要。
  他们住在同个屋檐之下,白日里课桌比邻。
  反正是他家的,谁也没办法从他眼皮底下把人抱走,伸手相碰的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