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这些人,真的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么?独孤鸿深深怀疑。
  一旁的道士却看不出这些农民的心计,反而小心翼翼商量:“如果我不收手工费了,你看……能不能把这个女人……”场里嘻笑声不绝,道士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难道非得动手不可了么?独孤鸿正欲挥剑脱困,旁地里募然一声大喝传来:“住口!你们这些……”
  一个愤怒而虚弱的声音响起来,场中当即鸦雀无声,不过,说话人似乎自己用大了力,一片寂静里只听到一阵狂咳,直到咳的心肝肺似乎都要跳出来,他才长吸口气稳住了呼吸。
  “连伯,”“连伯……”人群里就有几个小子走出来,搀住了突然出现的老头,表情很是恭谨。
  这是个身材魁梧的老人,也说不上老,大约也就不惑知天命之间的年岁,只是似乎被疾病拖垮了身子,还很健壮的身躯佝偻的有如对虾,一张刚正的国字脸上焦黄一片,好像摊开的鸡蛋饼。
  老伯胳膊一甩,将几个小辈仍在一边,抬起拐杖把刚才说话的人一划拉:“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窝囊废、败家子、王八蛋,听听,听听,你们刚才说的那都是什么话!那是人话么?”
  领头的挺着脖子回嘴:“这不是您老人家教的么,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
  “我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我这句话倒让你听着了,当年我让你们跟我学本事的时候,你们怎么一个个没人乐意听那?”老伯挥舞着拐棍便打过去。
  领头的虽然不服,却也不敢躲,只好站在原地硬挺,嘴里不服的道:“连伯,你那套已经过时了。如今是太平盛世了,虽说北面还在打仗,但那是当兵们的事,我们只管种地纳粮,养活了他们就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玩意,没用了……”
  老头的拐棍最终没落到他身上,只是虚划了个圈,老头长叹一声:“我那套没用啦?你说,你们说说,但凡当年你们能把我的本事学了一半去,至于现在被头畜生欺负的连村子都不敢出么?我告诉你们,要不是我有病在身,那种畜生再来十个也就是个死。再看看你们,几十条汉子,弄不过一头畜生,到最后没办法,连这种装神弄鬼的玩意都请来了……”
  老头不屑的瞪着道士哼了一声,道士想发作,看看一圈人噤若寒蝉的样子,愣没敢出声。
  一圈人没有敢反驳的,不过看这些人脸色,明显是不信,觉得老头在吹牛。
  看着这些人脸色,老头连连摇头:“唉,你们一个个都大了,翅膀硬了,有句话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不吃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这个做人,要堂堂正正,要顶天立地,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不是你们现在这种做派……”
  “那只畜生,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我帮不上忙,也管不了你们,不过这两个人,你们还是给放了吧!”
  “可是连伯,没有他们……”
  “你们还是男人么?自己的事硬想赖给别人担待!”老人怒了,吹胡子瞪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放喽?”
  犹豫一阵,终究还是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老头转过了身,向独孤鸿黄榕微微一笑:“两位小友,受惊了。小辈们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天罗地网的构造非常复杂,裹成一堆,三四个人七手八脚也没法一下解开,独孤鸿只好网里面跟人客套:“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老人家客气了。”
  老头便又是一笑,一脸高深莫测:“既然误会已经揭过,那么,这位姑娘手里的暴雨梨花针,还有小友胳膊里的剑……是不是都可以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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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 蘑菇岩上天神苑
  周围农民一阵骚动,刚刚给独孤鸿黄榕解开绳扣的人也一连倒退几步。
  暴雨梨花针啊,虽然不晓得长什么样子,那凶名,却是震惊百里老少皆知啊。
  知道自己打鬼门关旁转了一圈,这些人再看独孤鸿时,便再不敢不情不愿心存怨怼了,看老头的眼神顿时也恭谨了许多。
  变化最大的还是那道士,暴雨梨花手法是唐门绝学,目前还没人能学会,那么,做出暴雨梨花匣制暗器的难度,肯定比学技能要难的多了,道士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物。
  他推理的依据错了,不知道那盒暴雨梨花针只能用三次,不过,结论却对了。
  这个老头,不简单那!重获自由,独孤鸿上上下下把老头重新打量了一番,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个自吹自擂的老家伙,现在看来,这位就算不是一隐世高人,混熟了江湖的老油条那是跑不掉的,能一眼看出自己的算盘,还有暴雨梨花的来历,天下间能有几人。
  “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头挥挥手,“两位小友,夜色已深,赶路危险,若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到我家将就一宿。”
  “多谢老前辈盛情,不过,就不必麻烦了,江湖人,风餐露宿,幕天席地才是本色,这里月光不错,我们燃一堆火,一夜也就过去了。”
  老头点点头,似乎无限怀念:“是啊,说的也是!想当年……”叹息着,他转了身,驻着拐,曾经魁梧如今佝偻的背影缓缓没入夜幕。
  见老头离开,各人也散了,独孤鸿便立刻低声问那领头的:“这位连伯,他老人家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嗤!”背地里便响起一声不屑的笑,道士的声音传来,“你以为我来这么久,会连这种办法都没有试过么?”
  所谓的这种办法,自然是先想方设法治好老头的病,再由老头把那只豹子解决掉。
  看老头的气度作为,他刚才说的话应该不是胡吹大气。
  实力代表一切,领头的再不敢嚣张跋扈,老老实实答了独孤鸿的话。
  原来老头的病是宿疾,因为当初练功伤了经脉,要治好非得两味奇药不可,一味是号称“长生不老药”的天台乌药,至于另一味,是唤做“救命仙草”的铁皮石斛。
  从药的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两味药的稀有。
  这两位药是天台山特产,别的地方根本没有,那叫做韩唐子的道士一早就打探过,拍卖行、药店、杂货铺、猎户家……可能的地方都去过,但是一无所获。
  “不可能的,既然药方都出现了,肯定还会有其它线索。”独孤鸿疑惑。
  领头的抬头看看韩唐子,欲言又止。
  这番神情被独孤鸿看在眼里,当即脸色一变。
  韩唐子赶忙赔个笑脸:“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说了也没用。那两味药的确附近有个地方有的,不过……你知道这村子叫做什么村么?”
  独孤鸿摇头。
  “唉,明天早晨你就知道了。”韩唐子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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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村子,原来叫做蘑菇村。
  之所以叫做蘑菇村,却有来历的,原来就在村后不远,天台山脚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直耸入空的石柱,石柱几乎是个完美的圆柱体,直径约么二十丈,高足有五六十丈,就那么拔地而起。
  最特别的是,在那石柱最顶端,还顶着一块比石柱大了整整一圈的厚实巨岩,远远的看上去,巨岩连缀着石柱,就好像一根巨大的蘑菇,蘑菇村之名由此而来。
  不过从长宽比例来看,这东西像金针菇胜过其它蘑菇,像男人那话又胜过金针菇。
  总之,据说,那话上方是天神苗圃,天神赐予天台山的不老药救命草那上面肯定都有,剩下的只是,怎么爬上去的问题?
  一大早起来,韩唐子便领着独孤鸿黄榕来到这大地晨勃的所在,见了两人仰视的目光,不由得意洋洋询问:“两位,如何?药就在上面,有本事尽可以去采的。”
  五六十丈的直壁不是光洁无暇,总有落脚的地方,问题就是,最顶端巨岩延伸出来那段,这东西虽说更像是金针菇,那段距离也足有五丈之遥。
  凌空五丈,若有初速度,一次凌空转折兴许就可以轻而易举渡过,但若是原地起跳,三次恐怕也勉强,尤其是最后一跳,不能下落,必须取好角度,一定得斜上飞去攀住了外围石岩,这比跳过五丈难度不知又增加了多少。
  道士一举一动皆被村民所关注,领独孤鸿黄榕来这蘑菇岩,边上就跟了一大帮。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风声的连老头风风火火赶至,因为咳的说不出话,直接一把扯住了独孤鸿,佝偻了好半晌才道:“小伙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蘑菇岩上天神苑,多少孝子贤孙痴男怨女,为了盗取神药不惜粉身碎骨,到头来,能攀上的寥寥无几,一百年间也就听说过两三回。”
  “除了一个是诚心感动上天,失手坠落以后竟被一股天风吹上去,其它那都是江湖轻功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就算是他们,跌死了的也比活着的要多,小伙子,除非你是学过了昆仑大九式,或者武当上天梯,否则,别冒险……”
  独孤鸿含笑不语,直接问黄榕:“你觉得怎样?”
  看着插天石峰,黄榕点点头:“还是有可能的,尤其最近燕子三抄水有晋级的趋势,加上情人节buff,经常能出现四连纵,机会一半一半吧。”
  韩唐子听了呆然:“你们还真想上去,你们知道我是哪个门派的道士么?我其实已经在这里死了三四回了……”
  独孤鸿微笑:“原来不知道的,但既然你敢这么问,那显然就是全真的了。”全真金雁功,是天下间少有的攀爬类轻功兼修内功,比之壁虎爬墙术犹有过之,大侠郭靖少年时修的就是这个,玩江湖的人都知道。
  韩唐子登时被独孤鸿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黄榕往掌心啐口唾沫,已经一溜烟的朝着石壁奔过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千寻壁立愁猿猱
  有道是:“枯藤岩压声动摇,干寻壁立愁猿猱。”
  这绝对不是来形容黄榕的。
  一群人远远的站在岩石影处看着,就见一道洁白的身影,在那千寻石壁上,猫纵、鹤翔、猿翻、雁迴……似依附实则只是轻轻借力,便如一朵白云,冉冉升上崖壁,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更出人意料的是,刚才两人商议了半晌,还以为那是独孤鸿向黄榕询求意见,谁料到最后留在地上看风景的是独孤鸿,爬岩涉险的却是那位娇滴滴的姑娘。
  简直是鲁夫莽汉么,全然不晓得怜香惜玉,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摇头。
  连老伯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别人不好意思说的话,他却百无禁忌,当下一声冷哼,鄙夷无限:“嘿,是男人么?没一点担当,自己不爬却让这位姑娘代劳,你也好意思?!还以为我这些个后辈已经够窝囊了,没想到窝囊废这东西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早知如此,昨天晚上就不应该拦你们,该让你们忪蛋对熊包,打个头破血流!”老头胡子直抖,眼睛翻白。
  这些话真真刻薄已极,可惜这天下间没有能让独孤鸿生气的事,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人有各人的专长,我之所以不去,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极限。在我看来,那些明知自己办不到,还要强自出头逞英雄的家伙,才真的是脑子有病。”
  他抬手指指黄榕:“事实你们不是也看到了么?论到轻功,她远在我之上,而且,就算我上去,也未必能采下药来,我对我的采药等级没什么自信……”
  老头抿嘴拈须,虽然不语,显然仍不认同独孤鸿的话。
  独孤鸿也不再浪费口舌,这江湖是古代社会的投影,重男轻女的思想在npc心中根深蒂固,被认做第六夜公司一个很有趣的设定。
  一旁里,韩唐子却忽然开口:“你小看了这块石壁!你知道我那三次都是怎么死的么?这块石壁往上爬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能够保持体力,石壁上疲劳度消耗的特别快,似乎是系统的硬性规定。我只有一次爬到了最上,其它都是中途体力不支掉下来的。”
  “那正是她的强项。”独孤鸿便又微微一笑,“噢,对了,你那东西也该拿出来了吧?”
  “拿出什么?”韩唐子莫名其妙。
  “废话!天罗地网啊。那张烂网子不这时候用什么时候用?”
  ?
  韩唐子根本没明白,摄于独孤鸿气势,却本能的把网掏了出来。
  独孤鸿挥挥手唤来几个村民,递过网去叮嘱道:“嗯,扯好了四角,到那石崖下方张着,如果出现危险,麻烦把网子抬高,根据情况调整好位置……”余下也不用多说了。
  原来是派这用场!
  韩唐子先是赞叹,继而悲凄,自己那三次,感情是白死了,网是自己的,人家只是看过几眼,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头在一旁微微点头,也不知道心里寻思什么。
  黄榕爬的速度极快,也就一柱香时间,就来到岩壁顶端石柱菇盖交接处,这时候她耳里传来独孤鸿提醒:“注意疲劳度,这崖壁似乎有些古怪。嗯,还有,不要犹豫,放心大胆的跳,下面有人接着。”
  虽然在韩唐子面前自信满满,该担的心独孤鸿还是担着的。
  黄榕看下数据点点头:“是有古怪,不过对我的影响不大。”话音一落,她便纵身向外跃出,倒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韩唐子蹭一声站起身:“她这是开玩笑么?那个地方应该有道一丈多长的裂缝的,沿着裂缝能接近外缘不少,她怎么就跳了?”
  话音未落,半空里,落到底点的黄榕已经一个细燕巧穿云,鸟雀振翅一般斜上掠去,这一掠时间极短,很快便是下一跃,再下一跃……
  因为上方有巨石当头,这严重阻碍了跃进路径,否则五丈距离并不困难,可是现在,直到第三纵,黄榕才勉强到达最外沿,而且身体已经在下落了。
  黄榕将身体一扭,大约十分之一成功几率的第四纵,竟然出现了,只是可惜,准备不足,这一纵到达顶点时,距离那石棱还有一尺,回落的时候,黄榕尽人事安天命的抛出了飞爪,可惜也没能卡住任何东西,终究还是无可奈何落了下去。
  几十丈距离,也就一息间事,幸好天罗地网异常坚韧,将她牢牢接住,竟没有半分损血。
  满场俱是叹息之声,只差毫厘的错手让所有人都扼腕叹息,唯有独孤鸿神色不变,悄悄附到了韩唐子耳边:“兄弟,还有什么手段,拿出来吧?”
  韩唐子一震皱眉:“什么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