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之珠1
  云河见自己还是激怒了铁宁玉, 便也运起灵力在手, 虚幻的银狐呼之欲出。而铁宁玉的灵力如海潮般汹涌而来, 裹挟着她的怒气, 让云河为之一震——原来凡人也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多半是她手中那块乾坤玉的缘故。
  “那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铁宁玉冷冷问道, 脸颊和双眸被映得通红,显得越发艳丽。
  云河只能沉默以对,以铁宁玉的性格, 知道自己要将永生换给海王沉渊之后,定会去金波海滋事,没想到自己当初心软救下的这个凡人, 如今却成了天大的麻烦。
  铁宁玉双眸一收, 红衣疯狂飞扬,紧接着红色剑光喷薄而出。
  终于出手了,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云河这样想着, 银狐飞跃而出, 然而他发现铁宁玉剑光所指的并不是自己, 他心中大惊, 手腕一斜, 银狐擦着飞扬的红衣从铁宁玉身边越过。
  血红的剑光直指向天,击穿了客栈的屋顶,铁宁玉面色肃杀, 持着朱砂剑跃出了客栈。
  屋顶上有人!
  云河这才察觉到周围竟有别的力量在靠近, 想起方才铁宁玉冲入自己屋中,是为了追某个人而来,他觉得有些蹊跷,便跟着跃上了屋顶。
  屋外月华如水,将白墙黑瓦映照得越加清冷。
  铁宁玉身泛红光,正与一男一女缠斗在一处。
  而远处的屋顶上有六个身影驾着三辆马车在观望。
  那两人发色淡金、眼眸浅蓝,身形瘦长,银白的长袍缓缓飘扬,仿佛虚无缥缈的雾气围绕周身。男的手持琉璃剑,女的舞九尺飞练,两人身法快得宛如幻象,转眼就逼得铁宁玉步步败退。
  铁宁玉一心认定对方就是方才要刺杀自己的人,不甘认输,朱砂剑一气使出血虹穿云、血虹贯日两招,堪堪止住了对方的脚步,紧接着一招血虹裂天,红色剑光斩下,夜空之上竟也映出了一道血红的裂痕。
  那两人勉强躲过铁宁玉的杀招,转眼看见了正要出手阻止双方争斗的云河,不禁齐声呼道:“狐王?!”
  铁宁玉借着乾坤玉的力量,勉强与两人斗平,此时已经力竭,乾坤玉便也慢慢失去了光辉。她只得握紧了朱砂剑,紧紧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云河这才认出两人的身份,问道:“你们是鲛人?”
  “正是。”男子说着,示意女子收起武器,“金波海溟沧,奉我父王之命,特来邀请狐王造访金波海。”
  “金波海溟汐,见过狐王。”女子也跟着点头行礼道。
  “我已不是什么狐王,叫我云河就可以了。”云河没想到自己尚未动身,鲛人就先来找到了自己,心中欣喜,然而铁宁玉就在身旁,她知道两人的来意后,定会加以阻挠,这让云河不由烦恼起来。
  果然,铁宁玉冷冷一笑,道:“你们就是云河所说的‘更合适的人选’?不过方才还未见面就先来暗杀我,云河应该不喜欢这样的人吧?”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云河身上,颇有让云河立即作出选择的意味。
  “他们要暗杀你?”云河讶然说着,看向两个鲛人。
  两人也面露惊讶之色,不解地对望一眼。两人都拥有倾城的美貌,与狐族妖娆妩媚的美不同,鲛人的美如月光般纯净澄澈,令云河坚信两人的神情绝非伪装。
  “你是云河的朋友?我们素未谋面,怎么可能暗杀你?倒是你突然出手要杀我们,我们几次手下留情,你却招招要取我们的性命。”溟沧沉声答道,俊朗的脸上带着嘲讽和孤傲。
  铁宁玉心知多说无益,如果方才真是他们要暗杀自己,他们当然不会在云河面前承认。而云河既然要去金波海,自己更不能惹怒这两个鲛人,否则自己若是被金波海拒之门外,就会失去云河的行踪,想要永生便是痴人说梦了。想到这里,铁宁玉掩饰了对鲛人的敌意,道:“真是抱歉,因为你们来得太凑巧,我以为是那个人去而复返,所以就对你们出手了。”
  鲛人兄妹鲛人对视一眼,既然铁宁玉与云河相识,就不与她计较了。
  溟沧便对云河说道:“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去金波海,如何?”
  云河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应付铁宁玉的纠缠,以铁宁玉的性格,自己要摆脱她绝非易事。
  果然,他还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铁宁玉就说道:“正好我要去金波海找一个故人,你们不介意我和你们同行吧?”
  溟沧和溟汐不知道铁宁玉的意图,又碍于云河的面子,便齐齐点头。溟汐转身对远处的六人轻轻一扬手,那六人就驾着车子凌空缓缓飞来。
  云河见两个鲛人答应了下来,心中叫苦不迭,铁宁玉定会去金波海生事,他忙拦住她,轻声道:“你就不怕去金波海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铁宁玉见云河的说辞苍白,心知眼前的这只狐妖白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练就任何心机,不由对他的怒意已消了大半。她看着一男一女两个鲛人分别进了一辆海水幻化成的车子,就悄悄在云河背上写下“放心”二字,轻声道:“我不得不去金波海。如果方才暗杀我的人是鲛人,那我便与你那‘合适的人选’当面对决,是他们要害我在先,我不算违反了你我的约定吧?如果想暗杀我的人另有其人,我更要和你们一路,好消灾避难。你要是赶我走,我说不定会对人说漏嘴,让全天下都知道长生咒的事。”
  云河听罢,竟无言以对,然而想起今晚在客栈中她对那五人动手的情景,他知道铁宁玉心狠手辣,她去金波海避难不过是借口,就冷冷威胁道:“如果你敢破坏我的计划,我会杀了你!你记着,你的命是我救下来的!”便登上鲛人为他准备的车中,靠边坐了,给铁宁玉留下一半的位置。
  铁宁玉见云河竟然说出这样冷漠的话,心知他真的动怒了。
  为了族人,他可以放弃生命,也可以造下杀孽,而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个妄想得到他的永生的贪婪凡人吧?她在心中默默苦笑着,登上车子,在云河身边坐下了。
  驾车的鲛人轻轻一声令下,海水幻化的马匹便在屋顶上无声地飞奔起来,马车也随之在夜色中滑翔着,平稳而流畅。
  圆月当空,清风拂面,铁宁玉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云河的那句话——如果你敢破坏我的计划,我会杀了你!尽管自己在意的只有家族和师门的血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河的话竟让她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云河就坐在身侧,白衣与自己的红裳飞扬着纠结在夜色中,铁宁玉越想越悲愤,在心中暗暗道:待我修炼到足以毁灭万神山庄的时候,就是你求着要将长生咒给我,我也不稀罕你的永生!
  想到这里,她将乾坤玉握在掌心,一边默念着《慈悲众生经》,一边运起了灵力。她自幼强逼自己刻苦修炼,十几年过去了,她不仅根基比同辈人扎实,连悟性也跟着提高不少,因此一旦接触到新的心法口诀,总能立即领悟。《慈悲众生经》虽只是密轮大雪山中的入门心法,可是晦涩难懂,在她手中却是每读一遍就能领悟几分,几天下来她已看懂并熟记了开篇几章,用来修炼已不在话下。
  而云河看着空中的满月,不由想起了青泽的往事。
  那年父王突然决定征战人间,举族赞同,只有他和极少数族人以为不妥。他多次劝父王和族人放弃出战,否则会引火烧身,害了狐族。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劝阻,很快,父王带着族中的青壮慷慨出征,只留下他和少部分的老弱族人守着青泽。
  生机勃勃的青泽忽然变得寂寥,他每日与一群老狐幼狐为伴,百无聊赖。他会经常想象青泽外的战况,是狐族赢了,还是凡人赢了,抑或是两败俱伤?听说凡人中有很多修炼之人,灵力不弱于妖类,父王何必为了所谓的疆土和野心,白白牺牲族人的性命?而那些信誓旦旦要征服凡人的族人,大概也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吧?
  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青泽没有收到外界的任何消息。云河担心出征的族人,可是不敢离开青泽,生怕有凡人闯入青泽来寻仇,他只得在忐忑中等待族人归来。
  而在一个夜晚,月光铺满青泽,他在无意间散步来到月神湖边,听见了一个少女的祈祷:“王,一直以来,您在我心里比天界诸神更神圣、更强大,所以这次,请您一定要把我的爹娘平安地带回来啊……”说着,她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
  “所有人都会平安回来的。”云河被少女的哭声触动,违心地安慰道,而少女居然相信了他的话。
  那是他与白菀的初次相遇。
  不久后,父王带着族人回归青泽,凡人与狐族两败俱伤,直到前几日狐族被灭,这一百年过去了,银狐一族仍只有寥寥数百人。之后天界惩罚的虽是狐族,可是真正损失惨重的也是狐族,而不是人类。
  那一战中,白菀的父母亲人尽数战死。云河始终无法忘记当年她黯然心碎的眼神。
  一如她逝去后与自己匆匆相会时的眼神。
  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险阻才能逃离冥界,而今晚这次短暂的相会,竟被铁宁玉破坏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为什么要刺杀铁宁玉的人一出现,小菀就不见了?如果这只是凑巧的话,那么为什么小菀刚对自己提起沉渊,鲛人就立即找到了自己?沉渊是从何处得知自己要放弃永生?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铁宁玉和小菀两人,铁宁玉断不可能将此事泄露出去,难道是小菀?她与鲛人、与那个刺客是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心乱如麻,反复将心中的疑惑捋了几遍,仍是没有任何头绪,就向铁宁玉低声问道:“铁姑娘,你知不知道刺杀你的是什么人?”而想起自己方才对她说出了那样残忍的话,脸上不觉露出歉意。
  铁宁玉虽然心中有气,然而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就强忍住对云河的不满,淡淡道:“那人掩藏得太深,我无法分辨他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所以方才鲛人出现的时候我以为是凶手折了回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看见那个人带走了和你相见的那只狐妖魂魄。”
  云河闻言,心中一惊,然而想起白菀已经死去,不管她被谁带走,很快便会回到冥界,所以不用担心她的去处。想到这里,他豁然醒悟——想要刺杀铁宁玉的那个人,不希望她得到永生,尽管溟沧和溟汐可能不是凶手,可是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为了沉渊来取铁宁玉性命的!
  如此一想,云河不得不对鲛人起了警惕之心。
  夜风愈加寒冷,铁宁玉的红裳在他的耳际飞扬。如果她在金波海遇到生命危险,自己是否会再次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