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但我从未想过周世子会是女子,会李代桃僵,可惜了,若是知晓这样,我就不会参与。没有收获,反惹得一身骚。”
  周云棠咬紧了牙关,若不是她暗地里算计云渺,云渺也不会死。
  究其缘故,还在贵妃卫羽的身上。
  周云棠猛地吸入一口气,让自己尽量舒缓下来,贵妃心思与人不同,这是用的激将法。
  “贵妃好算计,可惜了,我是女子。您今日坦白说出来是觉得自己会赢,还是准备趁乱杀了我?”
  “周云棠,我很喜欢你。你不似其他人一样哭哭啼啼,你沉着冷静,可惜晚了些,你没有做肃王妃。不然我定将争来的皇后宝座给你。皇后该美,也该聪明,两者兼具,才可压得住那些狐媚子。”贵妃面露可惜,想起周云渺唯唯诺诺的样子后,又忍不住嘲讽:“周云渺注定是会死的,不是陛下,也会是李家。但你很走运,李家现在不敢得罪你。”
  面前的贵妃娘娘气质华贵,雍容而美丽,然而一番话说出来后,周云棠觉得她就是一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云棠快速让自己镇定下来,“皇后端庄,贤良大度,也要家世相当,贵妃娘娘怕是心口不服气,才说皇后应该美貌。您看了一辈子只怕也不明白陛下为何不立您为后,为何不立肃王为太子。”
  “为、为什么?”贵妃被戳中的心思,紧张地出口询问。
  周云棠淡笑:“因为、他对你的喜欢不足以让他违背祖制。”
  贵妃喜欢陛下,但陛下未必就将贵妃放在心尖上,真正都喜欢就该将人放在心口上,想方设法地去对她好。
  而不是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
  相对于这点,她的秦昭胜过许多。
  “伶牙俐齿,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知晓你李代桃僵的事情?”贵妃屈居下风,立刻改了话题。
  然而周云棠拒绝她了,“不好奇,也不想知晓。”
  贵妃生恨,她最大的快意就是看着周云棠震惊、痛苦,甚至苦苦哀求,但是周云棠没有。
  “贵妃娘娘,我想就寝了,您若不想回去,就坐在这里,或者给您搬来一张床榻,如何?”周云棠站起身,望了一眼无尽的黑夜。
  这个时候太子再做什么?
  ****
  皇帝驾崩了,崇政殿内跪满了朝臣与后妃,肃王跪在人群中默不作声,因为皇帝留下的遗旨不见了。
  原本装有遗旨的锦盒里空荡荡的。
  众人惊慌失措,就连皇后都叫嚷着去找,殿内乱作一团。
  在他们的意识内遗旨比皇帝的遗体更为重要,当他们挖地三尺寻找的时候,云枯子悄悄离开崇政殿。
  崇政殿乱作一团,外间禁军不敢入内,云枯子手持皇帝的令牌接连出了几道关卡,顺利出宫。
  出宫后就有一辆马车在等候,他迅速上了马车。
  本朝无宵禁,马车在长安城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院门前,云枯子立即下了车。
  屋内的宣平侯久候多时,一入门后就有人将门关上,云枯子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师父,得手了。”
  ****
  宫里早就闹翻了天,禁军将崇政殿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东宫内的两人依旧僵持,周云棠熬不过疯子,站起身道:“娘娘等候片刻,我们一道去崇政殿如何?”
  “也好。”贵妃将珊瑚手串戴好,神色中多了几分满意。
  一盏茶后,周云棠穿戴好,同疯子一道走出明德殿。
  东宫侍卫不知去了何处,一路看过去,只有灯火,不见人。
  就连李晖都不知去了何处,昏暗的光色下,周云棠脚步略有几分虚浮。
  黑夜里的冷风吹得人肌骨生麻,贵妃穿着齐胸的衣裳,迎风吹着露出来的肌肤,看得周云棠心口都冷。
  出了东宫后,马车一路朝着崇政殿走去。
  两人缄默无言,没有人说话。
  到了崇政殿外,贵妃先下马车,周云棠慢两步。
  崇政殿外的禁军里三层外三层,黑夜下透着森严。
  周云棠被贵妃拉着往前走,踉跄两步后,她挣脱开贵妃的手。
  贵妃停下脚步,回身冷望着周云棠。
  两人对面而站,周云棠同样望着她,漠视而冷淡,然而对视不过两息,耳畔滑过嗖嗖的声音,她拧眉,箭羽在她眼前穿透了贵妃的身体。
  鲜血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第100章 一百  眼疼。
  眼前一片鲜红, 铺天盖地都是红色,就连贵妃倒下的身影都没有看见。血色染就天地,就剩下了猩红。
  远处的秦昭眼内一片漠视, 而肃王扑了过去。
  寂静一整夜的崇政殿前骤然沸腾起来,持箭羽的禁军纷纷看向左右同僚, 贵妃中箭身亡,禁军成了最大的嫌疑。
  他们在找着凶手,肃王从血泊中抱起贵妃的身体, 高呼母妃。
  秦昭也跟着走下台阶,靠近周云棠,从袖口中取出一方白色的锦帕, 慢慢地替她擦净脸上的鲜血。
  肃王的痛哭声震耳欲聋,凄楚之状令人动容。
  血被擦净后, 锦帕秦昭嫌弃地丢到地上,他牵着周云棠慢慢地走上台阶,群臣静静地望着两人。
  台阶不长, 但两人走了许久, 当肃王怒而拔起剑砍向禁军的时候,她们恰好踏上最后一道台阶。
  肃王是君,禁军是臣,肃王发疯一般砍向他们的时候, 禁军整齐的队列被打破,崇政殿外守候许久的东宫侍卫迅速冲了进来。
  两队立即拼杀起来,不少人站在丹犀前大喊住手。
  文臣力气弱,喊上几声就没了声音,禁军与东宫侍卫厮杀成一团,刀剑相撞, 就像是一道道雷鸣,激在人心。
  人群中的肃王终于反应过来,左闪右躲地拼命想从中间跑出来。
  刀剑无眼,不知是谁一刀砍向他的大腿,肃王直接倒了下来,用双手拼命地往外爬。
  站在岸上的文臣压根不敢闯进去,刀光剑影中谁敢闯,两队人杀红了眼,早就分不清人了。
  肃王在中间吃了大亏,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砍了数刀。
  丹犀前的周云棠感觉眼睛疼,伸手就想揉一揉,不想,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她,“别揉,你手上不干净。”
  秦昭攥住她的手,目光落在染了鲜血的暗纹袖口上,眉眼略微皱了皱,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眼睛疼。”周云棠不耐,厮杀的声音冲撞着耳朵,震耳欲聋。
  周云棠小脸苍白,颈间还有有很多血,白雪红梅,妖艳至极。
  “我带你去更衣。”秦昭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向崇政殿后面。
  一路上不见人,宫人内侍都看不见,周云棠紧紧跟着,被秦昭紧握的手生出黏腻的汗水。
  越走越感觉到一股害怕,方才不知怕,现在安静下来后,心跳得越发快了。
  走了不知多久,秦昭停了下来,耳畔多了人声。
  “殿下。”
  “去备热水,再去东宫取太子妃的衣裳,要素净些。”
  话音落地后,秦昭抬脚,慢慢地引着周云棠往殿内走。
  跨过殿门后,周云棠撞入温热的怀抱里,她浑身一震,颈间多了些温热的触感。
  秦昭慢慢的吻由颈落在胸口,周云棠缓缓地软了下来。
  许久后,宫女打了热水进来,秦昭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解开周云棠的衣襟,一件接着一件。
  他俯身将人抱起来放入热水里。
  周云棠冰冷的身体里感觉到热意,她抬头看向秦昭:“殿下。”
  “云枯子不见了,连带着遗旨都不见了。不过,没有关系,肃王死了。”秦昭的声音恢复旧日的温润,就连那双冷冽的眉眼都是温暖如春。
  周云棠坐在水里,周身被温暖环绕,心中虽有疑惑,可慢慢地被秦昭压了下去。
  眼睛还是有些疼。
  沐浴后,外面传来了声音:“殿下,遗旨找到了。”
  秦昭系衣带的手顿住了,短暂几息后,他恢复镇定,给周云棠将中衣穿好。
  周云棠紧张地攥住他的手,“遗旨写了什么?”
  “肃王死了,遗旨写了什么都无所谓,今日满朝文臣见到了肃王被杀而无人敢去救,他们也很心虚。”秦昭笑意深深,从一侧取过素白色的外裳,皇帝驾崩,都要服丧。
  周云棠由着他去摆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拽住他的手,“殿下可曾见到我父亲?”
  “未曾。”
  秦昭漫不经心回答,修长的指尖慢慢地挪到了襟口处,周云棠突然紧张道:“他没有入宫?”
  “多半回府了,你先休息。”秦昭将她的襟口整理好,拍了拍她的后颈,“待会自己回东宫。”
  周云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等秦昭身影不见后才想到一个问题。
  为何一路过来没有见到李晖?
  ****
  肃王一死,朝臣都不敢言语,尤其是目睹肃王母子被害的文臣,他们不断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等到肃王妃入宫后,肃王早就咽气,乱刀下尸体都不全,肃王妃见到血腥的场面还没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太子令人收敛了肃王的尸体,又令东宫侍卫守住崇政殿。
  罗氏的兵赶来之际,肃王的尸身正准备搬运回府。
  为首之人是肃王妃的父亲镇远将军罗霄,秦昭站在宫门口亲自迎他,“将军来晚了些,禁军谋逆,误将肃王砍杀,孤擒了谋逆之人正准备杀之为肃王报仇。”
  太子气定神闲,一人站在深深的宫道内,一身炫黑绣金的袍服透出几分凌厉。
  罗霄放眼看去,幽幽长长的宫道上不见禁军,更不见朝臣,不知怎地就想起了空城计。
  他谨慎又小心地翻下马背,却没有靠近秦昭,遥遥对望道:“太子这是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