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贵妃求之不得,立即让人搬了两盆花跟着太子妃一道离开。
  周云棠不急,再度道谢,亲自拉着贵妃的手腕道:“娘娘这般大方倒令做晚辈的心中过意不去,您若不介意,妾就再陪你说会子话。”
  贵妃眼皮子一跳,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勉强笑道:“不必了,本宫还要去见陛下。”
  “远来如此,妾就不打扰您了,改日再陪您说说话,您这里的花真好看。”周云棠羡慕道,说话的间隙还不住地往那些花中看几眼,羡慕中透着天真。
  贵妃觉得她真是烦,一点都没有眼力见,都说了去见陛下还死赖着不走,她装作不作声了。
  周云棠哀哀叹息,“那、那妾就先走了。”
  “太子妃慢走。”
  周云棠哀怨地扫了一眼贵妃,三步一回头地看一眼那些珍惜的花草,恋恋不舍。
  贵妃恨不得将人一脚踢出去,等到她离开后自己也着急忙慌地登上车,吩咐内侍快一些,紧赶慢赶地到了崇政殿。
  一问内侍,周世子才刚走。
  贵妃气得翻了眼睛,该死碍事的太子妃。
  第46章 四十六  您是要射死我呢?
  贵妃气得不行, 转身的时候又想到潜在的事情,太子妃为何半道堵她?
  崇政殿前朝臣匆匆而过,或行礼或问安, 殿外青翠欲滴的树木在阶前留下了重重阴影。
  内侍出来请贵妃入内,贵妃未及多想, 踏脚进宫,走到一道的时候,陡然想明白了。
  太子妃竟能猜到她的想法。
  皇帝坐在案牍后, 神色中兵气不减,听闻皇后过来便道:“肃王举荐罗雄去征战,你觉得如何?”
  “陛下怎地问臣妾, 该知晓臣妾不懂政事。”贵妃收敛好心情走近皇帝,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案牍上的奏疏。
  皇帝却道:“肃王的心意朕知晓, 太子不是酒囊饭袋,肃王就该避其锋芒。”
  贵妃心口一跳,笑吟吟道:“陛下说得极是, 但为父分忧也是应该的。罗雄的能力如何, 陛下比臣妾更为清楚。边境的事,臣妾不懂,但臣妾知晓肃王与罗将军对您都是忠心耿耿的。”
  跟了皇帝这么多年,她怎会不知他多疑的毛病, 宣平侯更加让他整日疑心疑鬼。
  她更知道肃王就是压制太子的一枚棋子,但是棋子可是不会受主人控制的,久而久之,就不是棋子了。
  皇帝陷入许久的沉默中,朝臣递来的奏疏被他一一翻看过,其中并没有太子举荐的人选。
  这就意味着太子不赞成这场战争。
  “那就罗雄。”
  皇帝下了决心。贵妃盈盈一笑, 纤细柔软的手徐徐落在皇帝颈侧,顺着穴道去慢慢按揉,“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妾都听您的。”
  “你最听话。”皇帝满意道。
  皇帝金口玉言,午后圣旨就经六部发了出去,消息传到东宫后,秦昭莫名一笑。
  心腹不明白他为何而笑,“殿下为何笑了?”
  “你且看这边境。”秦昭指着舆图上北边的城池,笑意讽刺,“新国主是什么样子,甚至性子如何,我们都不知晓。西夏并没有内乱就完成皇位更替,要么老国主安排有度,要么是新国主筹谋得当,你觉得哪种可能性较大?”
  “自然是新国主筹谋得当。”
  秦昭道:“兵不见血,可见心思不浅,甚至说他已经掌控整个西夏,贸然出击又不知对方的意图。纸上谈兵,你觉得罗雄会胜吗?”
  心腹摇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肃王邀功心切。陛下身子越发不济,他开始慌了。”
  肃王这些年办事不差,甚至说很拼命,皇帝时常奖赏,可丝毫没有撼动太子的地位。
  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会急躁。
  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兵权了。
  秦暄一直站在一侧默然听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周云棠的事情,眼下的事情极为棘手,两人换回来是不大可能的。
  缺一合适的契机。
  “四弟怎么不说话?”秦昭察觉不对劲,下意识就看向神色不对的人。
  秦暄猛地抬首,见到那双关切的眼眸后心中反而更加踌躇,他忙道:“臣弟觉得西夏兵力怎么样,大将是谁都不得而知,不如就让罗雄去试试。胜利与否,还是未知之数,倒是陛下对战事的态度很奇怪。那夜听得仔细,陛下本不战,在肃王说完宣平侯后才陡然改变主意。臣弟有个大胆的猜测。”
  秦昭回身,身形岿然不动,笑意浮现唇角:“你是想说陛下忌惮宣平侯,甚至想与他较劲。”
  “殿下也想到了吗?”秦暄道。
  “孤令人去查了,当年宣平侯所经历的战事也送来东宫,你若想找到什么事情就来去看看。就像你说的,罗雄不自量力,就让他试试,肃王是有备而来,我们适当避其锋芒。”
  秦昭语气很轻松,显然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兴趣,肃王争宠不是今日才有的。
  秦暄不再说话,默然领了吩咐,一侧的心腹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不如去问问赵德芳,人还未曾离京。”
  赵德芳是宣平侯生前最信任的属下,书是死的,也有可能被造假,但他是不会被‘造假’的。
  秦暄附和道:“不如让太子妃去问问当年的事情,他对我们有防备,但是对太子妃应该是毫无保留。”
  秦昭不同意:“不必,孤自己去见见。”
  秦暄无奈,唯有同意下来,又担心周云棠眼前的处境,令人将消息传了过去。
  信纸到了周云棠的手中,三言两语勾起她对往日的记忆,但她是在父亲死后才生的,所知的不过都是母亲口中。
  战场是什么样的,那场生死交战又是没有人知道。
  按下猜测后,她忙唤来云氏:“我要出宫去赵府。”
  “您又出宫?”云氏担忧道,“东宫戒备森严,上次出宫已然是不易,这次再出去怕是不易,尤其是近来东宫侍卫总是在含秋殿前走动。”
  “若是不易,您出宫一趟,令赵将军将父亲战死那场战役说清楚。”周云棠换了主意。
  云氏这才安心:“好,我这就去办。”
  不等太子妃再催促,她亲自领了人从偏门出去,迅速赶到赵府。
  赵府门人打开门后,亲自将人请了进去,一面走一面道:“大人这几日不出府,再过两日就要离京,您再晚上几日怕就见不到人了。”
  赵德芳在书房,里外都有人侍卫守着,云氏进去的时候院内静悄悄的,门人先去敲门:“大人,宫里来人了。”
  门内无人回应,门人又敲了敲,重复唤道:“大人,宫里来人了。”
  依旧没有回话。
  云氏见状唤了伺候的小厮婢女,都道将军在屋内。
  云氏不好直接推门而进,但太子妃的吩咐不能忘了,想了折中的办法就让人去请夫人过来。
  赵夫人来后听闻是东宫周家的人后心中甚是明了,轻轻去推门,屋内毫无声音,下意识去唤道:“大人、大人。”
  向里面走去,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心下一惊,几乎就向里面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赵德芳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
  赵夫人大呼一声就扑了过去,门外的云氏赶忙冲了进去,赵夫人抱着赵德芳的尸身声声喊大人。
  赵德芳背后插了一把刀,直透心脏,再无生还的可能性。
  朝廷命官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家的书房里,元氏觉得荒唐,细细地望清楚后悄然退了出去,吩咐门人不必告诉旁人她来过的事情。
  回到东宫后,太子妃站在廊下赏玩着墨菊,她急步近前,悄悄道:“娘娘,赵将军被杀了,人死在书房里。”
  “被杀?”周云棠震惊,手几乎就顿在了墨菊的花瓣上,狠狠一掐就掐断了花瓣。
  云氏再度靠近道:“对,我去的时候才发现的,刀就插在了脊背,血流了满地。”
  周云棠站起身,抬了抬惊讶的眸子,心口处不知怎地涌起一股担忧,低声道:“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快速去将赵将军手中这些连周家军支出的往来账簿取来。”
  云氏应下,小声道:“您觉得是什么人所为?”
  “多半是肃王等人,不然谁还会揪着不放呢。”周云棠捏着半片花瓣,莹白的指尖掐出几分颜色,眸光坚定些许,道:“我我:“先不参与这件事,朝廷会管的。”
  赵德芳的案子刚结束就被杀,秦昭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秦昭的身形就映入眼帘,不同于往日的气定神闲,今日脚步匆匆,瞬息间就靠了过来,她抬眸浅笑:“殿下来了。”
  秦昭的脚步就这么生生顿了下来,触及那张面上的娇柔与清纯后心口的焦急就散了下去,他先道:“太子妃这盆墨菊开得娇艳。”
  “那是,可是我花心思从贵妃娘娘处讨来的,若是不好看,岂不白瞎我一番口舌。”周云棠自傲,想起贵妃想赶她走又不能说真话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但她又不是傻子,不会不知贵妃盯着东宫乃至侯府的事情。
  第一次进宫就这么急着去见,嘴边上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周云棠与女子不同的是身上那股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洒脱,秦昭莫名笑了,“你和贵妃斗什么气,她就是无事找事,斗完了母后就来斗你。谁家新妇美貌,她就娶掺和一脚,美貌又聪慧的更是掺和不停。”
  贵妃这些年的心思过于怪异,许是得宠多年过于得意忘形。
  周云棠迎着天光就眯了眯眼睛:“殿下这是在夸我吗?”
  “厚颜无耻。”秦昭缓过神来,挥手屏退周遭宫人,道:“赵德芳死了。”
  周云棠装出震惊的模样:“陛下下令赐死的?”
  “你装得一点都不像。”秦昭戳了戳她脑门,与旧时般习惯去揪她耳朵,“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方才才知道的。”周云棠装不下去,被迫向秦昭身前靠近,握住自己的耳朵嘀咕道:“您能不能换一换。”
  “换什么,换人吗?”秦昭冷冷道。
  周云棠耷拉着脑袋,立即偃旗息鼓。
  秦昭才道:“他是被杀的,刑部去查了,具体细节想来还得刑部查验,不过书房外的小厮都没有听到动静,显然是熟人所为。”
  “熟人?”周云棠微微一惊,“不该是肃王吗?”
  “若是肃王的人,他不会没有防备,书房里没有发出来声音。”秦昭适时提醒这个笨蛋,目光定在她那双睁大的眼眸里,心口忽而一软,“太子妃今日忙些什么”
  “摘菊花熬汤。”周云棠指了指脚下的墨菊,朝着秦昭眨了眨眼睛:“听闻此花有良药的功效。”
  良药?秦昭皱眉,随她去了,横竖闹不了什么大事,只道:“近日不要出宫了,不大太平,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周家军闲置多年,让你哥哥领兵去。”
  “不成,她病还没好。”周云棠急道。
  秦昭慢悠悠地捋着袖口龙纹,道:“不急不急,毕竟你哥哥的身子也快好了。”
  周云棠理屈,秦昭不肯戳破窗户纸,她也不能急着去捅破,自己连反抗都是没有用的,想着就觉得憋屈,道:“那就等哥哥身子好了再说,前几日皇后娘娘说东宫冷清,因此殿下才不愿多往走动。我说前线即将开战,这个时候纳妃不合适。”
  秦昭也想起皇后的话,脑子顿觉头疼,膝下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