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而现在,陆遥不知大难临头,脸色泛着病态的红晕,额头被汗水打湿,头发柔软的贴服在耳边,看着他倒是像个被轻薄的小娘子,而站在床边,脸色阴晴不定的李明珠,像个轻薄别人的大少爷。
  李明珠就这么站着,不知脑子里想了什么,沉默了大约有三分钟,身体才动了动。
  陆遥呼吸急促,难受的翻来覆去,李明珠手握成拳头,松开,又捏上,最后也没能狠得下心就这么走了。
  她坐在床边,摸到了陆遥的小夜灯,拧开之后,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小王子》。
  李明珠坐了会儿,叹了口气。
  陆遥这个文盲又接地气的品味,床头放一套全套的小时代她还可能相信,但是放一本小王子,这绝不是他的作风。
  李明珠看着陆遥的脸,陆遥正因为高烧而痛苦的皱眉,五官都轻微的扭曲在了一起,他的眉眼有七分像他哥。
  《小王子》,是陆知最爱读的一本童话故事。
  李明珠嘴唇嗫嚅的两下,伸出手轻轻的靠在陆遥的脸上。
  陆遥的神色因为她这个动作,缓下来一些,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无意识的用脸颊蹭上李明珠的手。
  往往小动物陷入了极度恐慌,或者极度难受的困境时,它们会本能的依靠自己信任的人,这时候也是它们最脆弱的时候。
  吃软不吃硬的李明珠,这下彻底拿陆遥没办法了。
  陆遥眉头皱着,眼睛紧闭,好似还没清醒,李明珠不好干坐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扣子都扣上,陆遥扯出来的贴身短袖也被她重新扎回裤子里。
  李明珠挽着袖子,去卫生间拧了把毛巾,用冷水浸透了,走回来,等毛巾没有那么冷时,才敢把它放在陆遥的额头上。
  陆遥躺在床上也不老实,毛巾不过一会儿就失去了冰冷的温度,他安静了没多久,又开始折腾。
  好在李明珠照顾二等残废很有经验,应付起来也不算生疏,她看了眼时间,这才五点五十,连六点钟都没到,学校的医务室最早开门也是六点半。
  李明珠坐在床头,把陆遥扶起来。
  陆遥此时软绵绵的,随她怎么摆弄,他像一条没有骨头的奶猫,喉咙里发出咕嘟咕嘟哼唧声,软的一塌糊涂,乖顺的窝在她的怀里。
  李明珠就这么坐着,一边给他按摩太阳穴,一边冷酷的开口,“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吗。”
  可惜现在的陆遥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不舒服时,就蹭在李明珠的下巴尖上,软软的头发扫过她的脖子,生出无限的亲昵感。
  李明珠除了陆遥之外,连和苏天瑜都未曾这么肌肤相亲过,陆遥就这么窝在她怀里,呼吸也在她怀里,说话也在她怀里,双手不安的揪着她的衣角,也在她怀里。
  天地万物,空气尘埃都被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李明珠的心从未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她提心吊胆的活了十七年,睡都睡不安稳,生怕哪天一起床之后,苏天瑜就悄无声息的死了,留下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李明珠最不怕孤独,也最怕孤独,但是守着陆遥的时候,孤独的情绪麻利的就自己滚蛋了。
  陆遥这个小祖宗,每时每刻都带给她不同的感受,尽管有时候把她气的要死,有时候叫她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又是这一切在提醒李明珠:她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李明珠想:这可不太好。
  但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生出了想要拥有的情绪,这个人就将过得很不如意。
  人是独立个体,有自己的思想,哪有说拥有就拥有的,所以这势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如果对方恰好也想拥有你,这就成了爱情。
  世上分分合合的四字中,‘分分’的人占大多数,而‘分分’之后再‘合合’的人占少数,可见爱情也是一件难事。
  李明珠擅长解答各种各样难解的物理习题,却不会解她领域之外的难题。
  这道题现如今摆在她面前,李明珠显然察觉不到。
  陆遥彻底醒过来,是在六点半左右,他头疼欲裂,喉咙像卡了鱼身上最长的一根鱼刺那么痛,张开嘴,嗓子就干的冒烟。
  “醒了?”李明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遥嗯?了一声,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很是小鸟依人的靠在李明珠怀里,那个‘嗯?’还没说完,就变成了:嗯!!!!!????
  陆遥蹭的一下坐起来,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盯着李明珠,仿佛要发射出两道动感光波把她射穿。
  “看我干什么,自己能走路吗,穿上衣服去医务室。”李明珠冷冷道。
  陆遥声音沙哑的开口,“我…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这话,结结巴巴的,脸上还有些泛红,但是由于发烧的原因,看不太出来。
  李明珠指了指桌上的早餐,陆遥顿时想起来了,他昨天叫李明珠给他送早饭。
  陆遥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早饭,急急忙忙的背过身脱衣服,脱到一半,突然神经质的双手抱胸,警惕的看着李明珠,“你转过去!”
  李明珠:?
  陆遥提高声音,“你转,转过去!”
  李明珠:???
  她倏地一愣,心里一口老血憋着,看陆遥这样,活像她要强奸他似的!
  到底早上随便发情的那个小王八蛋是谁啊?
  其实不怪陆遥,这小祖宗早上的时候脑子虽然没清醒,但是潜意识里却还记得这件事情,醒来之后自然而然的把所有的一切当成了做梦。
  他在‘梦里梦见’对李明珠这样那样,活脱脱的限制级动作大片,结果一醒来就看见配合他表演动作片的另一位主人公,竟然冷冰冰的出现在自己的床上。
  更诡异的是,自己竟然还睡在人家怀里!
  这换成是谁,冲击力都不是一般的强烈啊!
  陆遥脑子一片混乱,火速穿好衣服,在翻出破洞牛仔裤的时候,犹豫了一瞬间,最后换了条齐整的裤子,穿了上去。
  李明珠看他终于老老实实的穿裤子了,心里有了些慰藉,这也是她这个糟心的早上看到的最不糟心的一件事。
  她想:还好,这小兔崽子现在改过自新还来得及。
  第21章 前女朋友
  运动会之后,省一中的学生从狂欢中收了心,开始老老实实的读书,准备月考。
  当然,大部分学生都能收住心的,学校是好学校,要是学生该收心的时候不收心,这学校也办不下去了。
  但是无论再好的学校,学生也不是百分之百能收心的,一部分的人‘心’还在操场的跑道上驰骋飞扬,撒蹄子狂奔,另一部分人的‘心’就不知道在哪里狂奔了,反正不在学校,也收不回来。
  其中症状颇为严重的,就是艺术班的学生。
  症状严重的艺术班学生里,收心收不回来、已经到达晚期的,又有一个人。
  这人非但是个学生,还是个长得帅的学生,该学生人长得帅,心也飞出去最远。
  此时,这位‘让心灵去旅行’的帅哥,两只手都放在桌子下,把手机按的噼里啪啦响。
  一个高科技的水果触屏手机,都能让他按出按键手机的声音,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而饱受折磨的水果手机的主人,就是陆遥。
  陆遥此时咬着大拇指,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在手机界面显示的‘百度一下’输入框中写下:
  为什么会梦见和一个男人上床?
  显示结果有:点击就看ox成熟xx、百万真人xxoo在线付费观看、大o蕉影院在线观看……
  陆遥不慎手滑点进某个花里胡哨的页面,惊的差点儿把自己的手机扔出去。
  他想:滚蛋,我要找的不是这个!
  陆遥删除这一行字,思考再三,又写下:
  男人为什么会梦见和男人上床?
  这次搜索跳出来的东西更加魔幻,仿佛给陆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什么xx小零求哥哥、找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人好好生活,x大,八块腹肌,非诚勿扰。
  陆遥神色复杂的盯了一会儿,默默地关掉了搜索页面,崩溃的捂住了双眼。
  一边的王淼看陆遥一上午都神神秘秘的手机里捣鼓什么,一会儿面如菜色一会儿面色惨白,他忧心忡忡的问道,“陆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陆遥被他支过来的脑袋吓了一跳,险些摔在地上。
  陆遥强作镇定,摆出一副大哥的做派,“关你屁事?”
  王淼摸了下脑袋,“我随口问问,看你抽了一早上了,你要是有事儿就和我们说,有什么帮得上的,兄弟一定帮忙。”
  陆遥听到这句话,古古怪怪的盯着王淼。
  王淼被陆遥的目光盯出来一身鸡皮疙瘩,“陆哥,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大喊,“我不搞基啊!”
  “搞你妈啊!”陆遥揍了他一拳。
  王淼生的三大五粗,脖子粗,手臂和大腿也粗,穿的校服脏的那模样,不知道下一回洗校服的时候,他母亲还在不在世上。
  陆遥心道:我不应当是个基佬。
  他嫌恶的挥挥手,“你离我远点儿,妈的,几天没洗澡了,这味熏得老子都要吐了!”
  王淼道,“没几天啊,我前天才洗过澡!”
  王淼不能理解陆遥早上爬起来洗一次,晚上睡前洗一次的洁癖癌晚期并发症,同样的,陆遥也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三天洗一次澡。
  他绝不喜欢这样粗枝大叶,又糙又黑的大老爷们。
  但他又无可反驳的,想要靠近李明珠。
  陆遥于是纠结了一上午自己的性向,片刻觉得:我该不会真的是个基佬吧?片刻又觉得:都他妈是李明的错!
  一想到早上做了如此羞耻的梦,关键是梦见大长腿大波靓妹也就算了,青春期谁还没个春梦对象,但是他这个春梦对象从根本上就和别人有质的区别啊!
  陆遥双手抱臂,嘶嘶的倒抽冷气,越想越烦躁,一想到李明珠好看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白的像块瓷器的手,锁骨凹陷下去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神情永远都清清冷冷,好似靠近了就能感到北方呼啸的雪籽。
  一个南方长大的人,身上却有陆遥家乡的肃杀和寒气。
  他手指很有节奏的敲着桌子,一边敲一边思考自己十六年来遇到的首个人生不解之谜。
  他想,也许是李明珠太喜欢教训他了,他做这梦,对他冲击力这么大的原因,很可能就像青春期班里的坏小子,晚上回去偷偷摸摸看岛国小人片的时候,发现女主演是白天拿着戒尺打他手掌心的英语老师。
  一定是李明珠总是对他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成天教训他不学无术,对他不穿秋裤的行为意见很大,物极必反,他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陆遥在脑子里搜肠刮肚,几乎要把十几年上课学到的所有道理都拿出来拼拼凑凑,这才勉强的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反常的梦,而且还有正当的理由,所以完全不用烦恼。
  但陆遥这人找的理由又漏洞百出,人家晚上看的那小人片,好歹英语老师是个女的啊!你这直接梦见个男人,这说的过去吗!
  显然,这无法自圆其说的一点,直接被陆少爷眼瘸的无视了。
  陷入死胡同的陆遥一时半会儿没相处什么解决的问题,他自有一套‘做题系统’,遇上难题做不出来,干脆就不做了,绕过去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