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还以为能进苏老板的房间看一眼。
  花厅中明亮的烛火灼灼,快立夏了,天暗得越来越晚,风倒是暖和得很。
  厅中是个圆桌,苏遥走进,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傅陵身边的位置留给他。
  苏遥手边是齐伯,这是齐伯的习惯,原主的身体对香粉之物过敏,用餐聚会,只要人多,齐伯都在近旁跟着;
  傅陵手边是吴叔,吴叔也是跟傅陵的老人了,傅相在哪里吃饭,都是他陪着;
  成安和阿言小孩组坐对面:非礼勿视,我们还小,你俩搞对象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想吃饭。
  苏遥坐下时,也未觉得如何。
  让了两句开始吃,才慢慢不对劲。
  总有只鸽子给他盛饭夹菜。
  还剥虾。
  这一直是齐伯的活儿,原主自幼体弱,齐伯习惯性地照顾,苏遥穿来后,也就随他。
  今儿齐伯没动手,都是傅鸽子在做。
  苏遥从粥碗中抬头,就瞧见手边一小碗虾。
  苏遥勉强笑笑:“傅先生自个儿吃吧,我吃我自己来。”
  “无妨,我剥得快。”
  傅相骨节修长的手指握住大红虾,十分灵巧地就将一只完整的虾肉拆出来。
  苏遥:……确实挺快。
  真不愧是正经吃货。
  苏遥喝小半碗粥的功夫,荷叶边碟子中的虾,大半都被灵活的傅相剥完了。
  傅陵将小碗推给他:“苏老板多吃点。”
  苏遥一顿。
  ……不是,从前齐伯也没这么喂过他。
  再说这也太多了。
  苏遥本来就习惯做得多,荷叶边碟子这么大,傅鸽子这……
  傅鸽子一直对他的饭量有误解。
  两回吃傅鸽子送的菜都吃撑了。
  以后怕不是要天天吃撑。
  虽然帮了傅鸽子一把,但也不是没收钱,傅鸽子实在不用这么客气。
  苏遥真心估摸着自个儿吃不完,抬头瞧了一圈,正想着开口让一下,却发觉所有人都低着头。
  吴叔第一个开口:“老奴年岁大了,吃发物太多,总是烧心。苏老板年轻,该多吃些。”
  齐伯点头,笑道:“年岁大些,晚上吃多了难受。”
  成安笑笑:“我不爱吃虾。”
  阿言也不是傻子:“公子,阿言吃饱了。”
  苏遥:……
  我总觉得你们都在骗我吃饭。
  苏遥又看回傅陵,傅陵弯弯眉眼:“都是你的。”
  苏遥头一回觉得,他做的饭那么难以下咽。
  他对着傅陵扯了扯嘴角,夹起一只虾,蘸些酱汁,放入口中。
  大虾鲜美,酱汁咸香,虾肉软弹,一口下去,汁水溢了满口,唇齿生津。
  还是好吃的。
  傅陵十分顺手地给他添碗粥:“干吃虾多咸。”
  苏遥:饭又不好吃了。
  苏遥觉得傅鸽子这种人当真很神奇,比如傅鸽子一边自个儿吃着饭,还能见缝插针地全方位顾着他吃饭。
  拿个包子夹个菜添点粥。
  又顺手又自然。
  苏遥在他又顺手又自然的照顾下,成功吃撑了。
  成安收拾碟子,苏遥放下筷子,忍不住摸了下肚皮,又瞧见圆滚滚的桂皮。
  怪不得桂皮吃这么胖。
  他瞅了一圈,本想借收拾锅碗瓢盆活动一下,消消食,可吴叔要帮忙,他又无事可做。
  正闲得发慌,傅陵却喊他:“苏老板,出去散步吗?”
  这个朝代并没有宵禁,但也没到夜市普及的时候。
  外头没什么好逛的,苏遥一向不出去。
  傅陵只抱起桂皮:“饭后百步走,对身子好。”
  苏遥确实挺需要走走。
  但和傅鸽子一起大晚上散步,也太……
  苏遥都没敢想过这个画面。
  苏遥不由推辞:“今儿铺面的账还没算,我得先算账。”
  齐伯端着烛台路过:“我来算就好。”又笑道:“公子去走走吧,活动活动对身子骨好。”
  苏遥一噎。
  傅陵还在等他,苏遥顿了下,也就跟着出去了。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夜幕四合,今日大晴天,漫天的星子连绵成海,风一吹,泛起银亮的光芒。
  晚风和暖,松云巷内悄无人声,只余微微的花香气。
  大抵是谁家墙院中的一丛芍药。
  苏遥走近一户人家的后墙,香味愈发浓郁起来,桂皮却像是被香味刺激到,喵喵地叫起来。
  傅陵低声道:“花香不要紧?”
  原主的过敏也不知是针对哪种花,春日里常见的花倒皆是无妨。
  苏遥解释一句,又看向桂皮,笑笑:“桂皮似乎挺喜欢的。”
  傅陵瞧出苏遥目光中的好奇,让桂皮出去:“你抱一抱?”
  这大橘圆头圆脑可爱极了,苏遥很喜欢,见傅陵肯让,便伸手接过。
  桂皮转过头,“喵呜”一声,却一个猛子直扑到苏遥怀里。
  苏遥不意桂皮有这么重,他让这么沉重的活物猛得一扑,身形险些都晃了晃。
  傅陵在一旁瞧着,忙扶住他。
  傅相还是克制,就托了个胳膊肘,哪儿都没碰。
  苏遥回过神,抱稳桂皮,倒生出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傅先生家的桂皮果真健壮,我……”
  他这话没说完,巷口处忽然拐出一人。
  也不算忽然,像是站了许久。
  谢琅目光有些微黯淡,瞧了二人一下,开口:“苏兄晚上从不出门,今儿是如何,竟出来了。还与……傅先生一起?”
  苏遥尚未说话,傅陵扶住他,又站近了些,微微挑眉:“我和苏老板一起,饭后百步走。”
  第30章 同居(三)
  暮春初夏的风格外和暖, 谢琅的目光落在傅陵扶着苏遥的手上,心下却起了些微凉意。
  他还以为,不过是当初不得已, 才耽搁至今。
  没想到一错眼的功夫,苏遥身侧已有了旁人。
  凉意之外, 是酸涩与微怒。
  分明是他先认识的苏遥, 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谢琅不动声色地压住心绪:“傅先生和苏兄一起吃的晚饭?”
  傅陵顿了一下, 挑眉笑道:“住在一起, 当然一起吃晚饭。”
  谢琅不意头一句便得来这样的回答, 猛然怔住。
  巷口的气氛骤然有一分凝滞, 压得苏遥更不舒坦了。
  为什这两个人, 能把陈述事实聊得这么……有火.药味?
  傅先生和谢兄自打见第一面,就是这个暗潮汹涌的状态。
  这两人不大对付,苏遥一直知道, 但……
  现在好像变本加厉了。
  苏遥勉强笑笑, 刚想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谢琅沉沉的眸子便瞧过来:“苏兄,傅先生为什么和你住在一起?”
  这语气。
  住在一起又不是睡在一起,为什么能问出捉.奸的感觉?
  苏遥一顿,傅陵已慢条斯理地开口:“因为今日,我家房子突然塌了。苏老板好心收留我。”
  谢琅再次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