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分甜度】
  十一月底,江临已有了些冬日的冷意,闲情院子的人气愈发大不如前。
  初冬的午后,暖风煦阳,气候适宜。
  大片梧桐已近深黄,但仍有些还踩着季节的尾巴。树叶在深浅中变换着色彩,落叶将地面铺上金黄的地毯,浓郁的秋冬交替之色在园内弥漫开来。
  如此宜人的景色却并没有吸引来更多的客人,有些店家甚至闲到了互相串门聊天的程度。
  bueno店内,莫莉这是今天第五次去擦收银台上那只招财猫了。
  “说好的招财呢……一点都不灵……” 她一边擦着一边不满的敲着猫头。
  门口传来隐约交谈声,由远及近。
  莫莉抬头,两个男人已经走到了点餐台,其中一个身量极高腿长瞩目,体格精瘦却不单薄,眉眼深幽,将一件容易穿成民工的深蓝色夹克硬生生穿出了超模的感觉。
  另外一人比他矮一点,但目测也有180以上,一双杏眼十分清透,穿着一件很潮的暗红色卫衣,颈上叠带了几条银色的项链,右耳上一枚钻石耳钉在阳光的折射下格外闪亮。
  两人都戴着口罩,看上去有些神秘。
  莫莉看了那个高个男人一眼,突然觉得这双眉眼格外熟悉。
  这时,乔初正擦完户外的桌椅从门口走了进来。听到声音,那两人侧头看了一眼。
  乔初脚步一顿,一眼就认出了陆远洲。他的那双瑞凤眼目光流转间像是闪着黑曜石般的光,实在太有辨识度。
  她有些意外。从南滨回到江临之后,陆远洲又因为工作去了外地,直到昨晚他才去她家里将冬至接了回去,也没提过要来bueno的事。
  陆远洲很正经的看了乔初一眼,并没有跟她打招呼。乔初见状,便也默契的把他当作第一次见面的普通顾客来招待。
  那个戴耳钉的男孩一眼看到乔初,便冲着她笑着眨眨眼。
  乔初这才觉得他右耳上的钻石耳钉格外眼熟,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这人就是季恒。
  两人点了两杯咖啡,又要了些小食,便在乔初的推荐下在店内随便逛了起来。
  等他们走到二楼,莫莉这才凑到乔初身边,悄咪咪道:“老板,这两个人看起来都好眼熟啊……”
  乔初故作镇定道:“哦,是吗?”
  莫莉知道自己老板从来不关心娱乐圈,便向她科普:“那个戴耳钉的男的,长得很像一个叫季恒的明星。以前选秀出身的,现在可红了!”
  “还有那个长得很高的……总觉得在哪看到过呢……” 莫莉歪头皱着眉使劲想着,中途却被另一个店员打了岔。
  楼上,陆远洲和季恒二人已将几层楼看了个遍。
  季恒是跳街舞出身,向来喜欢潮流时尚的玩意。bueno三楼售卖的饰品正好戳中他的审美,他兴致勃勃的看了许久,然后按了展示柜旁乔初特意设置的服务铃。
  趁着身边没人,季恒将口罩摘下,笑着跟乔初打招呼,“乔小姐,好久不见啊~”
  乔初礼貌回应道:“好久不见,季先生。谢谢你来光顾。”
  季恒随性摆摆手,“不用客气,其实应该早点来的,前段时间有点忙。今天正好休息,就被洲哥抓过来了~”
  陆远洲眉心一颤,“胡说什么?什么叫我抓你过来?”
  季恒眯着眼睛笑嘻嘻道:“难道不是吗?”
  话音刚落,他余光瞥见陆远洲身侧默默握紧的拳头,随即笑容一收,赶忙道:“开玩笑的……其实是我自己想来的,上次瑶山一别,我就一直心心念着乔小姐,想来看看你。”
  话毕,陆远洲眸内寒光一闪,拳头好像捏的更紧了。
  季恒见状,目光赶紧挪至几人面前的展示柜,随便指了一个问乔初:“乔小姐,你们这边的饰品很特别啊,是什么牌子?”
  “你要试试吗?这是我的一个设计师朋友的作品,是他的独立品牌,叫做mars。”
  “好啊好啊,你给我试试这个手链。”
  乔初应声把季恒所指的手链从橱窗里拿出来,“这个是18k的,镶嵌的进口锆石。旁边还有个纯银版。”
  说着,她便把手链往季恒手腕上戴,却被一只大手拦在中央。
  “我来。”陆远洲伸出手掌勾了勾,“这人屁事多得很。”
  “没事的我来就……”乔初话还没说完,抬眼触碰到陆远洲目光的那一刻,后半句又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你来……”
  她不自觉的收回手,将手链递到陆远洲掌中,“……那个扣子要拧一下。”
  季恒一脸憋笑的看着陆远洲低头给自己戴手链,幽幽道:“啧啧,想不到我还有这样的待遇,多亏了乔小姐啊~”
  陆远洲拧上扣子,冲季恒挤出一个冷笑,“晚点你的待遇更好。嗯,挺好看,买吧。”
  “买买买……”季恒清了清突然有些干涩的喉咙,低头看看手腕,“嘿,还真挺好看。和我气质绝配有没有?”
  最后,季恒挑选了橱窗里将近一半的饰品,陆远洲也跟着选了一些。
  两人价签都不看,爽快买了单。
  付完款后,看着自己手机上刷掉的金额,季恒睁大双眼,“一共才这么多吗?”
  才……
  乔初心中一哽,过去的一个月,bueno的营业额也只比今天这笔成交要多一点点而已。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月经营状况这么惨淡的情况下,最后盈利的居然是她一开始本没有寄予希望的饰品买卖。
  这些饰品的设计师马修是一位时尚圈新人,因为工作关系和任思彤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如今私交甚好。
  马修平日里的主业是服装造型,业余才做饰品设计,创建了一个叫做mars的独立品牌。他并没有想过靠这个谋生,因此作品都相当的个性化。当初是因为任思彤,大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他的作品摆在店里展示兼售卖。
  这些饰品风格前卫,定价也不算便宜,并不是普通学生能日常消费的水平,因此谁都没有真正指望它们能卖得出去,无非是想着给店里增加一些时尚元素罢了。
  可时尚这个东西,真就是个花入各眼。
  这些东西在陆远洲眼里是莫名其妙,但在季恒眼里却是一见倾心。
  “嫌便宜了?那你多给点。” 陆远洲在一旁怂恿道。
  “不用不用,是多少就是多少。” 乔初赶紧说道,生怕因为陆远洲的话被人误以为自己是个奸商。
  “你要是喜欢……我自然是没问题了。” 季恒冲陆远洲狡黠一笑,又对乔初笑眯眯道,“乔小姐,加个微信吧?下次到新品可以直接通知我。”
  陆远洲额头的青筋又炸了起来:今天有个家伙可能活得不耐烦了。
  他赶紧一把拽过季恒,瞪了他一眼,在他耳边小声道:“加什么微信?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季恒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买东西方便嘛。”
  乔初将饰品打包好放进纸袋里递给季恒,“有新品的话,我们的公众号上会有通知的。墙上的二维码扫一下就可以关注我们了。”
  季恒略有遗憾的哦了一声,陆远洲悄悄松了一口气,将季恒肩膀一搭,“走吧,下楼坐去。”
  两人在无人的角落找了桌椅坐下。
  咖啡机边,由于乔初两只手都占住,一旁的何嘉扬正给她卷袖子。这幕正好被有意无意往这边张望的陆远洲捕捉到,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莫莉将餐品送了过来。
  与陆远洲对视的那一秒,莫莉娇躯一震,失去的记忆立刻重回大脑。
  这人不就是她在银泰曾经试图留下电话号码的那位帅哥吗?
  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杯子上的那串数字至今都是莫莉心底的一个迷。
  半小时后,乔初走到二人身边,“今天的餐食二位还满意吗?”
  “挺好的!”季恒爽快赞赏,接着又问道:“乔小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远洲立刻甩了个眼刀过去,“又想干嘛?”
  乔初不太介意道:“什么问题?”
  “你是单身吗?”
  乔初一愣,看了看陆远洲。后者正咬着后槽牙看着季恒。
  “……是啊,怎么?”
  季恒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哦~那乔小姐一定很多人追吧?”
  乔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有。”
  “那你看我哥怎么样?”
  话音刚落,陆远洲一只手臂伸过来,勾住了季恒的脖子,一发力,季恒就被锁的说不出话来。
  “你别理他,他神经病。” 陆远洲眼神飘忽道。
  乔初笑笑,“你们慢用,我先过去了。”
  “你他妈什么毛病?” 陆远洲松开季恒,小声怒道。
  季恒却不以为意,“这么激动做什么?”
  “待会再收拾你。”
  陆远洲留意着不远处朝两人方向张望的店员,暂时把想掐死季恒的心收了起来。
  离开bueno之前,陆远洲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他看到季恒正拿着手机一边和乔初说笑一边在手机上点着什么。
  等他走到近前,季恒冲他得意的笑笑,将手机收进兜里。
  “干嘛呢?”陆远洲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加微信。” 季恒坦然答道。
  陆远洲心里一沉,偷偷盯了乔初一眼,后者正和何嘉扬一起低头给两人没有吃完的甜品打包,并没有留意他眼中喷|射|出的镭射激光。
  “今天两位消费满了500元,这是我们店赠送的两个浓情栗意,跟您装好了,一人一个。多谢惠顾!”
  说完,乔初将纸袋分别递到两人面前。
  季恒笑眯眯的接下,轮到陆远洲时,他却冷淡的说了一句:“不用了,太甜。”
  乔初一顿,疑惑的看看手中的袋子,“太甜?不会啊……”
  “你不要?那我带回去给小雷吃。” 季恒毫不客气的将手伸了过去。
  乔初看了看陆远洲,见他依然丝毫没有要接的样子,便也只能顺势将蛋糕盒子递给了季恒。
  回去的车上,陆远洲脸色阴沉。
  “这是怎么了?” 宋楷一脸不明所以。
  季恒在一旁点火道:“你哥……可能是吃醋了吧。”
  陆远洲瞪了季恒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后者装作不明所以,“什么干什么?”
  “你加她微信干嘛?”
  “你吃醋啊?你要是怕我做什么,就赶紧行动啊~”
  “行动什么?阴阳怪气的!”
  季恒长叹一声,“唉……捉急……哥,你喜欢这姑娘就明目张胆的追啊~现在不流行暗恋了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哈!” 季恒差点气笑,“你不喜欢她?你不喜欢她你今天叫我出来特意往这边来?一不小心就选了钱乔小姐的店?你不喜欢她我加她微信你就跟房子着火了似的?你不喜欢她上次在瑶山生怕她被禾丰的人欺负了?鬼才信……”
  自七年前两人组团认识起,陆远洲就知道季恒是团里最聪明的。季恒在单亲家庭长大,十四岁便离家独自在外打拼,是团内的忙内担当。他虽年纪小,心思却早熟敏感,又重情义,常常得罪了人却不自知。
  陆远洲与他投缘,一直对他格外疼爱和保护,而他也视陆远洲为兄长,对他信任又依赖。相处时间长了,他便极其能洞察陆远洲的情绪变化,即使陆远洲将某些情绪藏在内心最深处,他也能从他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小动作就能猜出他的想法。
  从在瑶山的咖啡车前看到陆远洲看乔初的眼神时开始,他就非常清楚,陆远洲对这姑娘,是动了情。
  四年了,这还是头一次。
  “你放心,这波宣传我绝对帮你做好。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嫂你妹!!!”
  “你把你这吼我的劲头拿出来追这乔小姐,说不定她就已经是我嫂子了。”
  “是啊哥……” 宋楷也在前面添了一把火。
  “你看,连宋楷都看出来了。”
  宋楷:???感觉有被冒犯到。
  “哥,你别老是只做不说,自己委屈着。你为了她做了什么,你得让她知道啊!”
  “我不委屈,你多关注自己,别管我了。”
  “你不委屈我替你委屈!看着别人成天那么说你,我替你委屈行不行!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啊?你说你不在乎,那你现在又在犹豫什么?”
  陆远洲默不作声。
  “哥,要不你跟公司……”
  “我提了。”像是能猜到季恒要说什么,陆远洲先开了口,“上周我跟沈玲珑和张浩都提了,希望重新澄清三年前的事。”
  听到这里,宋楷惊讶的回头,“哥,你上周回去是跟他们说这个啊?”
  陆远洲淡淡应了声。
  “然后呢?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没有胜算,暂不考虑。”
  听闻,季恒的肩膀耷拉下来,“没有胜算就不做了吗?就这么算了?要不你自己发微博呢?你的账号自己在管吧?”
  陆远洲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这么简单。那时我不是没有否认过,有人信吗?现在我的人气还不如那个时候,公司也不支持,我再突然出来说这个事,你觉得结果能反转吗?”
  季恒被问住,有些着急道:“那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陆远洲不紧不慢的拍拍季恒的肩,“别急,急也急不来,你让我想想。”
  “还不急……等你想好了,乔小姐这种女孩儿早就被人抢光了……”
  放在季恒肩上的手突然就加了力道,“你特么还说!你加她微信干什么?!”
  季恒只觉肩颈处一阵剧痛,忍不住疼的嗷了一声。
  好嘛……这怎么又给绕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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