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10
  次日一早,众人用过早餐。
  费西瀿主动提议要彻底加入医疗大军,队长周医生——就是那个“黑胖子”,周旋笑呵呵的将这个外援欣然纳入麾下,说昨天小伙子表现不错,反正村里也没什么地方供他们年轻人娱乐的,不如留下来发挥余热,挺好。
  薛眠昨天已经在四周转了一圈,好风景拍了不少,所以今天他也不打算出去,留下来跟费西瀿一起做援军。
  费南渡开车去了一趟县城,回来的时候已近中午。黑色的越野车驶进小院,还没等熄火,费西瀿听到声音第一个飞奔着冲了出去——
  “哥!哥买到了吗哥?买没买到啊!哎呀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练憋气呐!”
  驾驶座窗户缓缓放下,车里的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给我说话机会了么就这么问问问。”
  费南渡下车,走过去把后备箱打开,挺深的一个车箱里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有时令水果和五花八门的零食,三床崭新的大棉被,几个手拎袋,以及一个半径得有六七十公分长的圆形笼子,半米高,竹篾编成,听动静好像装着什么活物。
  “我的天,还真让你买到啦!”费西瀿难掩激动,扑过去就要开笼验货。
  “等会儿,”费南渡提着衣领子把人拉开:“现在打开不怕跑了?拿下去再看。”
  两人分批将东西搬进主楼,央拉大婶从河边洗菜回来,进门就看见这琳琅满目的好大一堆,当下愣住了。
  “这怎么能行啊!哎呦,你们这些年轻人太冲动啊……”已经听明白怎么回事儿的央拉大婶说什么也不肯要这满屋的“礼物”,推搡着要费南渡把东西拉回县城里退了去。
  费西瀿一听,他也不干了,连手带脚的上前就往大婶后背上扑,抓住她要搬东西的手大喊着:“大婶大婶大婶……别啊!这就是一点很小很小的心意,你把我们照顾的这么好,我们还要继续留下来打扰你几天呢!你看,这里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就是一点水果零食,给大家忙累了的时候休闲一下的。然后这被子也不是给你的,这是送给你儿子的,他不是要结婚了吗?就当提前给他准备的结婚礼物了行不行?……哦!还有还有,这衣服是给你和村长大叔的。我们来做客,就给你们一人买一件棉袄当见面礼,不算过分吧?”
  大婶被他那张机关枪似的小嘴说得一愣一愣,半天接不上话来。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叽叽叽叽”的细弱声音,没等她反应过来,费西瀿已经从背上跳下来往竹笼那头冲去了。
  只见费西瀿迫不及待的打开笼盖子,随着一阵动静更大的“叽叽”声响起,一笼通体嫩黄浑身毛绒的小鸡仔就这么闯入了视线中。
  “……我的妈,这也太可爱了吧!”
  费西瀿激动地原地直打转,围着鸡笼子看了又看,实在是爱不释手。那群毛茸茸的小东西挤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像是嗷嗷待哺等着谁来喂食。
  ……喂食?费西瀿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一急,赶紧回头招呼道:“哥!你不会只买了鸡没买鸡食吧?”一转头,就见费南渡脚边竖着个黑色麻袋,里面鼓鼓囊囊装得够满,地上还洒了一小片深棕色颗粒,应当是鸡食无疑了。
  “哎唷唷!你们怎么还买了鸡?”央拉大婶一拍大腿,终于回过神来。她脸上表情变换地简直难以描述,哪敢想眼前这俩小伙子瞒着大家干了这么多惊喜的事来。
  “嘿嘿嘿,它们很可爱吧大婶?”费西瀿兴高采烈的提着笼子往后院跑:“把它们都养您的鸡棚里去吧!不过大的小的放一块儿不会有事吧?那些大鸡不会踩到它们吧?”
  大婶跑不过他,一路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追到鸡棚,边跑边喊:“小心着些哩!小心着些哩!我来,还是我来吧!哎唷唷我的好孩子,你们可是给了大婶好大一个惊喜哩!”
  可不是好大一个惊喜么。
  费南渡这趟去县城完全是受费西瀿所托,这位少爷从小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说了要“回礼”恨不能下一秒就把礼物奉上。被子自不必多说了,盖了人家的可不得还新的,何况还是结婚用,更不能欠着。给村长两口子的衣服也是真心实意的见面礼,主要是不知道他们缺什么,或者说他们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间想不到该送什么才是他们真正用的上又不会伤害人家自尊的,想来想去,最后觉得以晚辈的身份给长辈送两身衣服应该无可厚非,所以就买了。
  最后的这笼鸡算是唯一的例外。
  理由当然也简单,昨天餐桌上吃了人家一只鸡,直接还一只好像有点奇怪。那就送大的不如送小的,干脆送上一窝,这样等它们长大了随便是吃还是卖,这心意费西瀿琢磨着总没有人比自己更聪明能想到了吧。
  最后,央拉大婶实在是拗不过这头小牛犊,笑着收下了他们的心意。
  此后接连几天费西瀿都提着心吊着胆,一会儿忙着给医生护士打下手,一会儿又急吼吼的要帮央拉大婶喂鸡,忙得倒是不亦乐乎。
  这一天,天光刚放亮了不到半小时就突然阴云密布,一阵滚闷冬雷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穿过高原上皑皑的白雪,一路奔向了珂吉村。
  没过片晌,豆大的雨珠子落了下来。
  下雨天别的?倒不太影响,该上门看诊的村民还是会来,只是雨天路滑山路不好走,所以速度上不比往常快。
  一众人员忙到下午,周旋休息的间隙把之前几个需要格外留意的病历翻出来看,发现有个病人今天本该来复诊,但等到现在都快三点了还没见到人。再一看信息栏里的地址,这个病人住得远,家在前面那个山头的半山腰,得绕好一段路才能下来,加上雨天不好走,临时决定不来了也有可能。
  “不行啊。”周旋自言自语的皱着眉头盯着病历上的问诊记录:“他那个胳膊到时间了必须要再拍一次片子,好不好的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跟进治疗。”
  一旁的孟鸾正在给病人打包药品,听了这话,问道:“周医生,这个病人的情况不能拖一两天吗?”
  “主要是天气不好,”周旋摇摇头,叹道:“我查了天气预报,最近三天都是下雨。他要是只拖延今天一天问题倒不是很大,可万一连着三天都不来,那就不好说了。”
  “那我们能上门吗?”孟鸾问。
  “可以上门,”周旋道:“我们准备的x光片机可以随身携带,而且备了两台,临时背一台带过去不成问题。小孟,你是想一起去吗?我至少得要两个人陪同,那机器不轻,五十多斤呢,路上得轮流背才行。”
  还没等孟鸾回答,一直绕着她四周打转、绝不离开五步远的费西瀿倏的跳了出来,举着手嚷道:“我去我去!周医生我去,我报名!你们医生是给人看病的,才不用干这种体力活,给我背就行,我力气可大了!”
  这几天费西瀿的表现如何孟鸾是看在眼里的。
  每天早上,费西瀿必定风雨无阻的第一个到诊室,一来就把大家的桌椅板凳先擦一遍,再把前一天没来得及归置的病历、听诊器等物品摆放齐整。打两壶热水过来备着,把柜子里的茶叶零食等拿出来摆一边放好,方便大家随时取用。
  他还央求着费南渡专门替他跑了一趟曲萨纳,买来合适的礼物,一样一样送给了村长夫妇。
  还有后院那一棚子的小黄鸡,每天都要亲自去喂两次。
  印象中的费西瀿显然不该是这样。
  他心性高傲,玩心重,他有着富家公子哥的桀骜不驯与嚣张乖戾,同时又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和幼稚。
  他成绩一般,却总嚷嚷着什么大学他上不到;他兜里揣着足够的钱,身上名牌数不过来;他从没在金钱上尝到过一丝半毫的“苦”,所以在他的世界观里,没有不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也没有钱办不了的事。
  他无疑是个复杂的人,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但不管他多复杂,亦或不管他有多少他自以为的优势和闪光点,在孟鸾这里,那些都是不合格的。
  什么不合格?
  交往不合格,做男朋友不合格,甚至连当朋友都是不合格。
  那天晚上薛眠如果没对孟鸾说那番话,那孟鸾接下来的步骤就必然是像费南渡说的那样,把自己和费西瀿之间那些天壤之别的不同点一个一个亮出来,让他看个清楚,瞧个明白,然后知难而退,从此以后二人一别两宽,再不用来往和纠缠。
  但偏偏她突然就软了心肠。
  她“留下”了费西瀿,也留下了那个重新去了解他的机会。
  所以才能看到此时此刻,眼前这样的一个他。
  “周医生,”孟鸾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淡淡扫了一眼还举着双手要请命出征的费西瀿,收回目光,看向周旋道:“如果人手实在调不开,那就带上他吧。就当……当带他一起锻炼了。”
  费西瀿懵了。
  一丛绚烂的烟花从脚底板沿着躯干直线上升,最后穿过脖颈踩上额头,在他脑海正中央炸开了一朵金光灿灿的巨型玫瑰花。
  浑身上□□温骤升,烫得仿佛能把口鼻间呼出的白气都蒸发消失。四肢颤抖,视物不清,只有耳朵里还嗡鸣似的回响着女神的那句——“带上他吧。”
  带上他吧。
  我们带上他吧。
  带上……费西瀿吧。
  ——这可是孟鸾的意思啊!!!
  费西瀿的一颗心在这瞬间彻底融化,化成一滩冒着粉红泡泡的奶油水,一直甜到了心肝脾肺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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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温了。好累。o(︶︿︶)o 唉
  好啦,我们周五见哦!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