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来,笑一个
  一秒钟的思维,如同横七竖八的光,能飞速到达很多个点。他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心如擂鼓。
  身体习惯驱使他顺利倒出车,驶进了车流里,一种责任和不受控制的心疼,让他的理智覆盖了全身,打开导航,搜索了最近的医院。
  一路上,耳听声音,目光看着路上的各个交通状况。
  在他终于把车彻底停下,旁边的王可君先吧嗒解开安全带时,他才意识到,他带她到了医院。
  其实。
  他不用这么反应大,一路上王可君并没什么太大的不舒服,只是捂着肚子,表情有些不好看。
  可景嵘还是红了眼睛。
  在他抱着那个柔软,带着一股甜甜香气,还在一些人眼里,可能叫打扮的不伦不类的姑娘,朝妇产科冲去时,他的眼眶湿润,视线有些朦胧。
  之前啊。
  还不是在发现黎榷尘和明迈兮有点什么,而是在更早的,看到望月抱着衣服上都是血,哭泣不止的王可君回来时,那时他心里已经发了慌,如同窒息。
  许是骨子里的怂。
  即便那时,他因为明迈兮的伤冲昏了头脑,也依旧做不到辣手无情,把一切自己犯的错当毫无发生。
  他虽没黎榷尘那种成天训练的军人拳脚硬,又不是一点防身术都没有。
  那次他一次也没还手,不是来不及,也不是犯癔症,他当时在想……
  自己能和明迈兮如何。
  自己毁掉的,又是什么。
  在那个时候他虽浑浑噩噩,也意识到一个很惨痛的道理,这个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事情,只有一次。
  尤其是一些自己不愿意去看的美好的东西,一旦失去,都没机会和能力去弥补。
  比如,杀掉生命,杀掉一对儿双胞胎。
  只是现在。
  一些突如其来的发现突然告诉他,那些令他绝望的,给别人亦给自己造成永久伤和痛的事,在某些人悄悄的补救下,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那种心情……该怎么去言说。
  无法言说。
  心跳剧烈到血液流动极快,呼吸急促,脑袋犯懵。
  不敢相信,但又期盼着,这一定要是真的。
  不信与相信的矛盾中,其实只需要开口问一下怀里的女人,可他又不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妇产科的,有些东西和混乱而动容的思绪混杂,宛如清明梦。
  他好像是满头大汗的着着急急,在一群认出他是谁的群众里,全然不顾的求人帮着帮他拿了一张什么就诊卡,然后去了妇科检查的一个科室。
  直到科室的女医生,温柔对他道:“把老婆先放在床上吧……”
  “啊……”
  他呆呆的应了一声,行尸走肉一般的放下王可君。
  抱着肚子,眸子含泪的小妈妈又马上的哽咽的问医生:“医生,我怀孕三个多月了,摔一跤孩子会不会不在了呀?”
  当她的声音,响彻在脑海时。
  脑海里的懵与迷茫,瞬间哗啦的碎裂,他视线清晰,看着王可君,一道清泪悄悄滑过了眼尾。
  身体如同疲软,他高大的身子绻着淡淡的复杂情感,坐在了小床边的凳子上。
  从医多年的医生,用不长的时间给王可君做了一个检查,带着笑意道:“是该成的小南瓜,没事儿。就是你……像是中暑咯,先把这假发给摘了吧,别悟着了。”
  “没事儿吗?”王可君声音依旧在颤抖,可马上放松了很多。
  “给你简单做个b超再看看!”
  医生说着便去操纵仪器了。
  然后她又很快的就去摘假发,假发靠卡子固定着,她摘到一半摘不下来,还拉到了她的头发,她微微吃痛了下,轻声说道:“帮我一下……”
  这话也不知道在给谁说,景嵘立马回神,伸手去给她摘。
  手找到了一个卡子,手指也碰到了她热热的小脑袋,假发下她的头发泛着湿,明显是闷了一头的汗。
  王可君等着他摘卡子,他却突然晃了神。
  王可君迟迟不见卡子摘下,抬头瞧向了他,这一看……看到了他脸上那不难发现的泪痕,那张漂亮的小脸霎时一愣。
  视线又突然与景嵘对上。
  空气缄默了数秒后,景嵘放弃了给她摘卡子,他的手垂下,碰到了她的手,就又在这须臾时,紧紧攥住。
  那一刻,他眼里明显噙着泪。
  “我要当爸爸了,是不是?”
  他突然的话,沉沉的带着鼻音,语气有点急促。
  看着他如此反应剧烈的王可君,没有回答,她眉心微蹙,凝着景嵘的大眼也噙上了泪花。
  不明情况的医生,只以为这是年轻夫妻太过惊喜,笑盈盈道:“是啊,你当爸爸了,一下子两个娃呢!”
  医生话音一落,她点了点面前的屏幕,“快瞧,有个宝宝还在动!”
  三个月多的胎儿已经明显能区分出腿部和身体,当爸当妈的两个人下意识看去,果真看到那黑白图像里,有个东西颤动了下。
  王可君的大眼闪烁无比,眼泪没忍住落下,她又唯恐看不清,连忙眨掉了眼里的泪,唇角情不自禁的勾住笑意。
  而就在这时……
  “噗通——”
  突然骨骼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吓到了王可君和医生。
  景嵘跪在了地上,胳膊趴着王可君的腿,头死死的埋下,一道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从这个高大的,看起来就放荡不羁的男人口中传来:“可君,对不起……”
  “对不起……”
  虽说是莫名其妙的道歉,可王可君看不见的那张俊脸,双眉紧锁,紧闭的双眼眼尾悄悄滑落着泪,可唇角……却扬着。
  “道什么歉啊……”王可君弱下的声音依旧甜甜的,听到人心里从不会有一丝的厌倦,“你不问我,为什么瞒你?”
  “瞒的对,瞒的对……”
  他囔囔着。
  “我曾经不是人……”
  说话间,他的手死死握住了她的小细腿。
  重新跟在她身边,虽说她没对他有过任何的厌恶,还一直对他给予该给的关心,但就是这些,足以让他把自己的心逼到一个死角,又不得不扬着笑去用尽所有的心思,找出自己二十八年来极少有过的“卑怯”,去弥补。
  在弥补时,他才知道,弥补是一件多么耗人勇气,又不得不勇往直前的事情。
  因为弥补她的这件事里,有一种他越来越清晰的,他喜欢她的感情在。
  如今,当一个巨大的惊喜,一个拯救他曾经无可挽回的那件事的事情存在,他比之前还难控制情绪。
  “老婆,我要当爸爸了……”
  在他又说一句时,他两只有力又宽大的手掌攀住她的腰,头靠在了她的肚子侧边,“谢谢你,谢谢……”
  小妈妈被他这样弄的哭了。
  “景嵘……你不要这样……”
  他依旧死死抱着她,肩膀耸动,他的脸贴着她的肚子,能直观的感觉到那不同于她的胳膊、腿的硬实感,的确是肚子里装着什么。
  “宝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段时间,我很多话不敢对你说,我知道所有人都在指责我,我也没资格去后悔去难受,但我真的难受……”
  “但是现在……”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又像个大孩子一样,在她的衣服上蹭了蹭泪。
  她能感觉到,衣服上被他留下的湿迹。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掉,景嵘沉默了下,哽颤的声线里,似乎藏着一分山穷水尽,又犹如新生的撒娇:“你抱抱我……”
  本就好脾气的王可君,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微微一欠身子,抱住他的脑袋,也是霎时,她也再没之前那种在他面前的隐忍和胆怯,哭出的声音尖尖的,冲他喊道:“你以后不准再那么伤我心了!”
  话音落下,数秒后。
  景嵘突然挣脱她,抬起极其红的眼睛瞧着她迅速起身坐在她旁边,把她死死抱在怀里,生怕她跑掉一样。
  “再也不会了!”
  “景嵘,你知道吗?”她缩在他怀里,哭着说,“我得知怀孕的那一天,我很害怕很害怕,但一想孩子的爸爸是你,我私心就很想生,因为你很好看,孩子一定肯定特别可爱,那种小美好,你懂吗?”
  曾经他不懂。
  必须承认,真的不懂。
  但现在,他一想那屏幕里看不出具体的小胎儿,以后要长成印上王可君和他的影子。
  他从没那么期待未来。
  那种新鲜的,他从未想过的,他越来越融入其中,不能自拔的未来。
  不算多,但三言两语也释放了少许真情实感后,景嵘先冷静下来。
  他直起身子,把她头上的假发摘了,双手捋着她被汗打湿了不少的头发,他红着眼带着笑安慰:“不哭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嗯?”
  想起还有医生在,王可君别着头不敢看医生,但又问道:“医生,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医生一直在看着他们小两口笑着:“注意情绪不能不好,得每天开开心心,还要夫妻要恩爱,孩子啊……能感觉到的,爸爸妈妈越恩爱,孩子越好看。”
  景嵘瞧着她扬着唇笑了,抬起她的小脸,看着她泪汪汪的大眼,他不害臊的宠溺道:“听医生的话,来,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