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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好一番折腾,两人近乎谋杀地给晋殊洗去了一身酒气,又七手八脚地给他换过了衣服,中途发现了他右肩上的剑伤竟然未作任何处理,便替他敷了药,裹了纱布。晋殊终于清醒了一些,裹着被子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有话要问你。”连觅抹了把脸,看他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便道:“这事很重要,等你酒醒了再细说吧,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晋殊这才留意到自己的伤势,试着转了转肩膀,痛并不很痛,但很奇怪,伤口里似乎残留着一丝寒气,细小锋利,简直有一种钻入骨髓的错觉。
  晋殊也不放在心上,问道:“林知若呢,她自己怎么不来?”
  “还好她没来,”赵如嫣道:“你知道你喝醉了有多蠢吗?”
  晋殊摇摇头。
  于是连赵二人绘声绘se地给他表演了一遍。
  晋殊:“我不信。”
  那两人好心地给了晋殊一些消化羞耻的时间,临近中午时肚子饿了,又大爷似的踹着负伤的猫妖去做饭。
  晋殊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扬声问道:“林知若真的不来吗?”
  屋里俩大爷铿锵有力地答道:“她——说——不——来——”
  于是晋殊下了一锅面条。
  赵如嫣望着端上来的一碗白面,问:“你喂猪呢?连葱花都不放啊?”
  晋殊扬手丢给她一捆大葱。
  赵如嫣拍案而起,“你跟我闹什么脾气?她不来又不是我ga0的鬼,你自己做错了事,怪谁?”
  晋殊扭头,睁圆了眼睛:“什么事?”
  屋里火药味霎时间浓了起来。连觅一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忙敲敲桌子,制止了两人无意义的斗嘴,“老大,咱们今天有正经事,别动不动就吵架。”
  晋殊觑着面前两人的脸se,问:“什么正经事?”
  连觅是个好x子,不急不躁,他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道:“还是先吃饭吧,待会儿说起来,可能就吃不下了,别糟蹋粮食。”
  赵如嫣一夜没吃东西,也确实饿了,坐下来拿起筷子,道:“我吃饱了再骂你。”
  局面二对一,晋殊也只好坐了下来。
  吃面的时候,晋殊额前两条长长的须须不是掉进碗里,就是被他不小心吃到嘴里,于是他拿了两个小夹子,暂时把那两缕头发夹在了鬓边,看起来十分滑稽。
  赵如嫣一看他就想笑:“这么麻烦你留它g嘛呢?”
  晋殊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懂。”
  饭吃完了,晋殊把碗筷拿到井边去洗,赵如嫣拿胳膊肘t0ngt0ng连觅,“现在去问他?”
  连觅低声道:“你跟他容易吵起来,我去说吧。”
  赵如嫣也知道自己的脾气,一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觅便走到井边,g咳两声做为开场白。
  晋殊翻起眼皮,直截了当:“什么事,说吧。”
  连觅r0ur0u鼻子,决定走怀柔路线,他挨着晋殊坐下,拍拍他的肩,用一种沉痛中不失怀念的语气说道:“其实自从你留下字条,带着知若走了,我们都以为你们私奔了,心里是为你们高兴,但是你们一走,大孟多忙你也知道,小誉又小,忽然一下子就剩我跟嫣老大两个,感觉也挺冷清的。好容易盼到你们回来了,又闹成现在这样,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番话显然戳中了晋殊,气氛忽然一下凝重起来,连觅趁热打铁,道:“你听我一句,知若这回真的受委屈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在闺房里被人劫出去,一去两个多月,再回来,别人该怎么看她?”
  晋殊缓慢地拧着抹布,道:“我本来想,带她去湖州,就不回来了,要不是她中途跑回来了,我也不会回来的。”
  连觅叹了口气,道:“那你就更不对了,她不愿意,你凭什么绑着她去?她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的宠物或者奴隶什么的。”
  这是晋殊和林知若冷战的关键所在,之前晋殊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该是把气消得差不多了,连觅说了这句话,就盯着晋殊观察他的神情。
  然而晋殊的反应非常奇特,不是愧疚,不是抵触,而是十分纯粹的不解:“我又没伤她,我对她很好的。”
  连觅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只能尽力解释:“但你也不能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啊,朋友之间不就是……就是你尊重她,她也尊重你,这样两个人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对不对?”
  “尊重?”晋殊一歪头,倒像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似的,“那要怎么做啊?”
  “呃……”连觅一时语塞,想了想,道:“至少你不能强迫她吧。”
  晋殊问:“我做了又怎么样?”
  连觅一愣,发现晋殊这个人很实在,不好糊弄,用大道理是说不通的,于是直接一摊手:“就像现在这样啊,闹成这样你很开心吗?”
  “……”
  晋殊无言以对,默默把头低了下去,沉默许久。
  连觅说的这套什么相互尊重的理论,跟他从小所信奉的弱r0u强食法则完全是两个世界,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良久,他的手都在水里冻僵了,也没能消化完全,于是勉勉强强地说:“好吧,如果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我的错。”
  连觅就等他这句话了,立刻顺坡下驴,切入主题,“那你把知若带走以后,还有没有做过别的错事?”
  晋殊把洗g净的碗筷收拾了往厨房搬,头也不回地道:“照你的说法,我做的每一件都是错事!”
  强者为尊那一套规则在他心里根深蒂固,虽然勉强认错,心里还是不服。
  连觅瞟了一旁闲坐的赵如嫣一眼,跟着晋殊进了厨房,直接把人堵在了里面,压低了声音打开天窗说亮话,“晋殊,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我十二岁就有通房丫头,你多大了?往小了说也十三了吧?我指的是什么事你心里没数?”
  晋殊道:“我十七!”
  他始终认为自己和林知若一样大。
  连觅懒得跟他扯,道:“好!算你十七!那就更不用藏着掖着,你说出来,大丈夫敢作敢当,有错认错,有罚领罚,没什么好隐瞒的。”
  以晋殊的x格,要是别人把他堵在角落里当面质问,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顿再说,但连觅是一个失而复得的好朋友,b以往更珍贵,说的又是林知若的事,于是晋殊忍着气,问:“你到底要我说什么?直说好了。”
  连觅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直说,晋殊,你是不是把知若给睡了?”
  晋殊:“……你也太直了吧!”话未说完,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
  连觅看他的反应,显然还是一只青涩小雏j,便狐疑地改口:“没睡?”
  晋殊大吼一声:“n1tama去si吧!”就撞开他往外冲。
  连觅一把扯住他,道:“我知道你们俩肯定发生过什么!但我只能问你!难道我去问知若?”
  晋殊抬起手臂遮住了脸,难为情地大吼:“n1tama问这个g嘛?!”
  连觅sisi地抓住他胳膊,“你以为我变态啊?我喜欢管闲事?还不是想帮你跟知若和好!”
  “这又关你们什么事啊!”
  连觅忽然正se,道:“我认识她十几年了,她越长大,就越是落落寡欢,直到你出现,晋殊,我和嫣老大都不希望你跟知若无疾而终,最后知若嫁给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人,一辈子不开心。”
  晋殊顿了顿,闷闷地问:“你们这么为林知若着想,有什么好处?”
  连觅盯着他,道:“如果你遇到难关,我们也会这样帮你的。”
  这时听到动静的赵如嫣已经冲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
  晋殊看看她又看看连觅,一言不发,侧身挤了出去。
  入夜,晋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连觅说过的话。
  那天林知若出言绝交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原来对朋友,就可以任x妄为,全不顾她的感受?”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想来这是另一套规矩。照他自小信奉弱r0u强食的那一套来,就根本不会有朋友,谁也不关心谁,谁也不帮助谁,固然爽快,但也未免太冰冷了。
  如果从未拥有过,他固然也可以度过这冷酷无情的一生,但现在他已经拥有了,就不能再失去。
  次日连觅睡到中午才起身,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串细碎的花瓣随风零落。抬头一望,晋殊正坐在屋檐上,晃着两只脚,拿一支花拆单双。
  连觅问:“你在g嘛?”
  晋殊不答,少顷,拆到了最后一片花瓣,把光秃秃的花枝在空中一晃,道:“单数!这是天意!”
  yan光耀眼,连觅仰着头,眯着眼睛问:“天意怎么说?”
  晋殊轻轻松松地把花枝往地上一掷,道:“天意说是她的错,应该是她跟我道歉。”
  连觅也知道“她”是谁,含笑点点头,道:“行,那你就等着吧。”说着往西厢去了。
  西厢房里,赵如嫣兀自酣睡。连觅叫醒了她,伺候着迷迷瞪瞪的赵小姐更衣穿鞋,洗漱完毕。两人去附近的馆子吃饭,晋殊也跟着蹭了一顿。
  饭毕,晋殊还跟着他们,不愿分离。
  连觅停步道:“我们去孟大哥那里,你也去吗?”
  晋殊闻言果然有点犹豫,他推了小誉一跟头,动了孟泽的宝贝疙瘩,的确是不太敢去见孟泽。但他又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家去,踟蹰再三,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也去。”
  孟泽正在校场练箭,小誉也不情不愿地换了一身杏h的劲装,立在寒风中拉弓,像一朵颤巍巍的迎春花。
  连觅、赵如嫣、晋殊三人远远走来,小誉一眼望见,喜笑颜开,放下弓箭就扑棱过去,叫道:“晋殊哥——”
  跑到半途,忽然想起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又y生生刹住,哼地一声跑开了。
  孟泽冷冷一笑,张弓搭箭,遥遥瞄准了晋殊。连赵二人立刻躲到了一边。
  晋殊眼见亮闪闪的箭锋对准了自己,噌地一闪,用上了真功夫,身影化成了yan光下的幽灵,黑烟似的飘散开去。
  孟泽眯着眼睛,箭随烟动,看准时机,嗖地一箭s出,疾如流星赶月。
  晋殊手中寒光一闪,飞刀就要出手,只一犹豫,利箭擦着他耳畔呼啸而过,“嘣”地一声,钉在了箭靶中心。
  “好!”连觅和赵如嫣齐声喝彩。
  晋殊立刻把飞刀收了回去。这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没有人看到这一闪即逝的刀光。
  孟泽见他呆在当场,无声地笑了,放下弓,朝他招手。其实晋殊和小誉的小小龃龉,在他看来只是小孩子打闹,根本不会因此去记恨晋殊。
  晋殊慢慢地挪了过来,问道:“你不会伤害我的,是吧?”
  孟泽一怔,笑道:“怎么,吓着了?”
  晋殊摇了摇头。
  孟泽又搭了一支箭,一边瞄准,一边问:“知若呢?”
  晋殊挠挠耳朵,道:“我怎么知道?”说着向连赵二人一指:“他们俩倒是来看我了,林知若明明看到我受伤,但她就是不来。”
  一旁赵如嫣忙道:“是知若叫我们去看你的,我早派人去林府报了信,她知道你没大碍。”
  孟泽轻轻一笑,侧目瞧晋殊的神se。
  晋殊显然是高兴,但眉毛扬到一半,又强行收敛喜se,假装冷静,矜持地哼了一声,“她g嘛不自己来看。”
  小誉在旁窥伺,见晋殊分神,猛地跳出来向他一推,晋殊头也不回,轻轻巧巧地避开,顺手在她脊背上拍了一掌。
  小誉回过身又追他,两人追追打打,不一会儿忘了旧仇,玩了起来。这两人年纪最近,心里不藏事,和好是很容易的。
  赵如嫣忧心忡忡道:“他和小誉倒是好得快,怎么和知若反而忸忸怩怩地不肯和解?”
  孟泽洞若观火,淡淡笑道:“不必管他们,假以时日,总会好的。”说着专心瞄准,又是一箭中靶。
  赵如嫣见他有些漠不关心,不悦道:“孟大哥,你倒是想想办法,晋殊平时最听你的话了。”
  连觅知道孟泽事忙,忙悄悄捏她的手。赵如嫣猛地醒悟,低头不语。
  孟泽倒不生气,当真放下弓箭仔细想了想,随即招手道:“过来。”
  三人凑在一起,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孟泽这个方法不仅简单,而且幼稚,用来对付晋殊刚刚好。哽哆哾儘在háitángsんцwц(んái棠書楃)點てΘ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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