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顾司炎先到洗手间洗了手,去了油烟味,才拿着干发巾出来。安馨从镜子里看到他,微微往后靠,顾司炎接住她,把她的头巾拿下来,“还是手酸?”
  安馨闷闷的出声,“嗯。”
  安馨洗澡习惯洗很长时间,常常冲得极致放松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往往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抬手握吹风机会觉得手很酸,索性就习惯了让头发自然干。
  顾司炎第一次看到她披散着湿发到处晃的时候,就提出了严正的批评,安馨瞥他一眼,往他怀里一靠,“那你帮我吹。”
  顾司炎基本上什么事都依着她,但是安馨通过细致的观察发现,顾司炎有洁癖,有时在床上或者沙发上看到她掉落的头发都会皱眉头,很嫌弃就拿起来扔到垃圾桶里他看不见的角落。她打定了他是不会动手的。
  顾司炎果然走开了,安馨还是顶着她的湿发晃悠,没一会儿被抓回梳妆台前,顾司炎一手拿着干发巾,一手拿着吹风机,开了暖风给她吹头发。
  安馨在那一瞬间居然有些脸红,从镜子里看去,顾司炎站在他身后,眼神专注。
  他左边小臂上挂着干发巾,修长的手指在她乌黑的发间穿梭,右手拿着吹风机,左右摇摆着吹,与头发保持着适合的距离,让头皮感受到的温度刚刚好。
  安馨觉得气场这种东西真的是神奇的,即使顾司炎做着发廊小哥的动作,却像是雕塑家在雕刻艺术品,一派优雅贵气。
  吹干头发确实是比让头发自然干要舒服得多,而且顾司炎的手指划过她头皮的时候,安馨总莫名的心悸。于是每次洗完头发,不管顾司炎在干什么,安馨就会跑到他面前,也不说什么,就是顶着个白色的大头巾,眼巴巴的看着他,顾司炎就很自觉的放下手头的事情,给她吹头发。
  安馨此时看着镜子里顾司炎仍旧专注的样子,忽然有些舍不得,要是在学校,洗好澡不习惯顶着一头湿发了怎么办?
  等到安馨真的在寝室里顶着一头湿发发呆的时候,宿舍里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可以谓之曰——凄凉。
  大三下学期,大家都在忙着保研考研,就连胖胖也长驻画室,有时甚至就住在画室了。舒淇和小豆起早贪黑的,安馨竟然成了最闲的人。
  梁菲和史建东终于旅行归来,然而安馨并没有来得及感受家人的关爱,史建东就摆足了导师的架子,让安馨周一还照常到他办公室报到,安馨当时正在空荡荡的寝室里悲催着,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吐槽。
  “史老师,咱把周一的会面改为周末回家聊可好?”
  “安馨,要公私分明,以后你做了律师,更加需要这样的品质的。”
  “……”
  安馨拿着打印好的论文,敲开办公室的门,开门的却不是史建东,不过那人安馨也认识,恭敬地打招呼,“赵老师好。”
  她有些疑惑赵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团委的老师和史建东这种只做学术的平时交集很少。赵健看她两眼,似乎还轻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的肩走了出去。
  安馨带上门后,叫了一声“老师”,史建东却没有应她,安馨坐到他对面耐心地等他看完。良久他抬起头来,把手里的文件推过来,示意安馨拿去看。
  安馨拿起来,只看了一眼红头标题就愣住了,史建东看她眼神瞬间变幻着,似乎在纠结,于是引导她做决定,“现在你要是不想去了,我去给你撤销也还是可以的。毕竟……”
  这时安馨却打断他,“老师,我还是要去的。”
  她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事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小,史建东却听出了沉着坚定的意味,他如今和安馨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过师生,即使知道她心中所想,也还是想要劝劝她,“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吧,还有,顾司炎那边……你总该都想想。”
  安馨出了办公楼,就给郑唯君打电话,“请你吃火锅,要不要去?”
  “哇今天怎么了大家都想请我吃火锅!”郑唯君大概又是熬夜以后睡了个长觉刚醒,声音有些小但是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还有谁要请你?”
  “画室的师兄。”
  哦?春天要来了?那就不能毁人姻缘了,安馨只好说下次再约。
  挂断电话安馨翻翻通讯录,才发现自己在a大大半年,能混到一起吃饭的人,除了室友,就没别人了。
  回到寝室看到胡菲,安馨是惊讶的。胡菲站在她寝室门口,靠在门边玩手机,似乎在等人,安馨想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但是她们似乎没有什么交集。
  胡菲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见是安馨,眼神都有些发亮,她还没等人走近,就跑到安馨面前,抓着安馨的手,“安馨,帮帮忙。”
  安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见她神色认真,还是先打开寝室门,请她进去慢慢说。
  进到寝室胡菲脸色褡裢下来,神色有些无奈,安馨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开口,胡菲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地说,“安馨,我没有什么人能找了,也是忽然想到你,如果你不能帮我我一点不怪你,真的。”
  说着声音有些弱下去,安馨还是神色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胡菲才慢慢说明来意。
  原来是来拜托安馨接替她本科生辅导员的工作。胡菲家境不太好,从农村一路考上来很不容易,本科她就一直在勤工俭学,保研以后她兼职本科生辅导员,负责带大一的学生。
  胡菲家里最近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具体什么安馨没问,看胡菲的样子,大概是挺沉重的打击,胡菲需要请假回家,并且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团委那边也在找人,只有找到人接替,胡菲的假才能顺利批下来。
  之所以找到安馨,还真是因为找不到谁了,胡菲来找安馨之前找过不少同班同学,都是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但是没有谁愿意接这个活,毕竟辅导员这种活,说好了是管理学生,说不好就是在学校给新生当爹当妈。
  法学院也就这么些人,碰了几次壁,胡菲来找安馨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所以当安馨点头答应的时候,胡菲有些不可置信。
  如果非要安馨在自己班里找出一个印象深刻的人,那个人就是胡菲。胡菲是班长,这是安馨对她的第一印象,后来,在支教团名单里,安馨看见了胡菲的名字,从此有意无意的,注意到这个同学。
  按理说胡菲这样的家庭情况,她应该恨不得毕业了立马挣大钱鲤鱼翻身,而胡菲的选择,让安馨自愧不如。
  安馨笑着拍拍胡菲的肩膀,让她放心回家,这边交给她,胡菲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反复道谢。
  安馨送走胡菲,想到自己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郁结。
  一直到饭点还是没有人回寝室,安馨最终还是得一个人去食堂,正走在路上,顾司炎的电话就打过来。
  “我正好在你们学校附近,要不要请我吃饭?”
  “不要。”
  “嗯......那好吧,那还是我请你好了,吃什么?”
  “……”
  好吧,这也不是顾司炎头一次“正好”在他们学校附近了。
  当顾司炎的车停在安馨面前,安馨难得的没有立马钻进来,而是愣了一下,顾司炎从里面给她开了车门她才回神上车。
  一看就是在想事情,顾司炎边启动车子,边探手过来,掐掐她的脸颊,“想什么呢?”
  安馨转头看着他,顾司炎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也许是有会议,穿得格外正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睛炯炯有神,适才与她说话的微笑还挂在嘴角,整个人气场很温和。
  顾司炎见她久久不说话,才转过头来看她,“宝贝,怎么了?”
  仍旧是温和的语气,低低沉沉的,很好听,平时也没少听他这样说话,而现下安馨心里想着他,忽然心口像是被他的声波震到,一颤一颤的,有些酸疼。
  压下心口就快要迸发的酸楚感,安馨瘪瘪嘴,“怎么办,我得代班当辅导员。”
  顾司炎疑惑,“辅导员是什么?”
  安馨菜想起来顾司炎接受的是西式教育,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辅导员这种特殊的老师。
  “就是给大一小孩当爹当妈的老师。”
  她语气忧愁,顾司炎却笑,“哦?是老师?那他们管我叫什么?”
  “师母。”安馨脱口而出。
  安馨占了口头便宜,顾司炎常常会在其他地方赚回来,果不其然,趁着红灯,顾司炎把她捞过来就是一顿猛亲。
  安馨抓着他胸口的西装领子,紧紧的,直到后面的车子按喇叭催促,安馨才放开了他。
  顾司炎笑得有些放肆,安馨只觉得恍惚,就一直看着他,顾司炎已经转过头去看路况,安馨也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第59章 维不永怀
  安馨一路上,眼神停留在顾司炎身上的时间长得诡异,顾司炎有些受宠若惊。而每次他专注的看着她的时候,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躲开。
  车子终于停在临仙居门口,顾司炎凑近了看着安馨,“怎么了?很想我?”
  安馨抬眼看看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开了车门兀自走在前头。顾司炎把钥匙扔给泊车小弟,就连忙追上去,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
  经理已经安排好包间,安馨跟随着经理的脚步,眼睛盯着路面,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顾司炎。她手还攥在他温热的手里,有些僵硬。
  点好菜经理一出门,顾司炎就欺身上前,慢慢掰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让我好好看看,想死我了。”
  顾司炎静静地打量她,难得的没有动手动脚,只是看着她。安馨有些承受不住他灼热的视线,也回视他,良久,她慢慢开口,“司炎,要是有一天,我们要很久不能见面,你会怎么样?”
  顾司炎从在车上就感觉安馨有心事,而那个心事绝对不是她要代理辅导员那么简单,但她没说,他也给她空间和时间,如今她这话说出来,顾司炎也更加确定,她有事情,瞒着他。
  “我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缓缓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微微勾唇,抚慰她。
  安馨却坚持,“我是说如果。如果我……”
  “天翻地覆我也会找到你,哪会有什么如果?”顾司炎打断她,低低沉沉的说,反问的句式,语气坚定。
  安馨微微笑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埋进他怀里,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好。”
  顾司炎轻轻的拍着她的肩,眼神看着角落,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去的时候安馨仍旧坚持回学校,顾司炎百般哄诱也没有什么作用,有些挫败,近来被拒绝的次数太多,顾司炎也已经有些习惯,只能乖乖送她回学校。
  车还没驶入校园,安馨让他把车停到路边,他以为安馨需要买东西,依言停车。
  车刚挺稳他开了车锁,转过来准备问安馨要买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安馨就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因为两人中间隔着中控台,安馨是微微站起来搂着他,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有些站不稳。
  顾司炎有些惊讶安馨的热情,“投怀送抱?宝贝,要不要跟我回家?”
  安馨没有回答他,唇压下来,重重的咬舐他的唇瓣,顾司炎两只手都固定在她腰上防止她跌倒,此时腾不出手去反客为主,只能任由安馨捧着他的脸,不得要领的亲吻。
  安馨在他的调侃下,有一瞬间的羞赧,但是并没有后悔如此冲动的投怀送抱,她此刻只想亲吻他,不知道到底是在求证什么,还是躲避什么。
  安馨学着他亲吻她时的步骤,撬开他的齿关,伸出小舌舔舐他的,顾司炎很配合,不一会儿就勾住她的舌头,吸得她有些发麻,不得不松开捧着他脸的手,有些无力的撑在他肩上。
  她有了着力点,顾司炎慢慢松开环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扣在自己怀里,瞬间就反客为主。
  顾司炎手臂的力道掌握得很好,把她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又没有弄疼她。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点被触及,安馨胸腔忽然就被堵住了一般,她快要憋不过气来。
  顾司炎察觉到安馨扫在他脸颊的睫毛带着湿意,急忙放开她,以为是硌到了方向盘,他轻吻着安馨的眼睛,有些慌乱,“弄疼你了?不哭不哭,我错了。”
  安馨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也还是闪亮亮的,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顾司炎,而在顾司炎看来,真是楚楚可怜。
  正无措,安馨重新将头埋进他怀里,良久没有动,只是一直重复着:我好想你。
  第二天安馨从顾司炎怀里醒来的时候,对自己简直无语至极。昨晚顾司炎都已经把她送回学校,奈何自己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最后顾司炎只能掉头回公寓。
  安馨只记得自己一路上都在看着街景发呆。
  安馨有个毛病,一坐车就犯困,昨晚即使满腹心事,也还是睡着了。
  顾司炎在她有一点动静的时候,就醒了,此时看着她一脸懵相,伸出手把她抱紧,轻轻的在她耳边说:“没有关系,我懂你,就好了。”
  安馨愣,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顾司炎亲吻了她的额头,“一年而已,十年百年我都等得起。”
  安馨垂下头,往他怀里钻。
  顾司炎抱紧她,眼神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纵容和宠溺,思绪有些飘远。
  昨夜安馨在车上,闷闷的开口,重复着:我好想你。
  顾司炎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哪里顾得上其他,掉头就往家里走。路上安馨一直看着街景,躲避他的视线,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也只能在红绿灯或者路况好的情况下,伸手摩挲她的手,静静地安抚。
  到家的时候安馨果然如往常一样睡着了,抱着她下车,小心的放到床上,才注意到,她眼角已经干掉的泪渍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