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42)
  戏柠舟的右手上有两处伤, 一是在恐怖事件上抢信封的时候, 手背被飞机桨打了一道留下的淤血和刮痕;另一处是在医院给梁仟注射药物的时候过度用力掐裂的注射管。
  现在他将这只已经快要看不出伤痕的手举起来,眉头皱着盯着手心看了一会儿,再转动手掌:“满意什么?请允许我并不想回答您莫名奇妙的问题。”
  一到这种时候就当面装傻,陈凡觉得极其厌烦。他把凳子一踢, 翻了一个还立着一个, 跨过翻的那个坐到立着那个上面:“装,老子就看你继续装。”
  青年那表情如果诚恳一点,或者眼神再真挚朦胧一点,陈凡都不会这样子直接把气氛拉到最尴尬的地方。但他那挑衅的意味太明显了,眼神里的戏谑都要喷到陈凡脸上了。
  气不过。
  “好吧好吧。”戏柠舟从容地将黑色外套丢一边去, 掀开身边一群围着于百奕的人, 自己蹲在他旁边,突然伸手揪住于百奕的头发, 强迫他还茫然的表情对上自己, 然后拉着朝一旁的桌角撞了上去, “那我就勉为其难, 不装了。”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了, 青年站起来, 像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一样,在裤兜里拿出湿纸巾,拆开包装, 在一众惊愕的目光里淡然地擦拭手指。
  于百奕直接被他这动作撞懵了, 可反应还算快, 他捂着头忽然站起来,戏柠舟的力度并不重,可他是故意挑了人体最脆弱的脸上部位给他扣过去的,相信滋味并不好受。
  “你做什么?!你去死吧!”于百奕的眼神不似刚才那样疯疯癫癫懵懵懂懂,相反,极其毒辣,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刀就可以让这个金色青年当场死亡。
  陈凡一直盯着戏柠舟看,隔于百奕最近,他的手臂从桌角上一伸,抓住于百奕张牙舞爪的动作就拉回刚才被他踢翻的那个椅子上,身边的人有平衡不稳的,也跟着于百奕摔了个七荤八素。
  “装啊。”戏柠舟把湿纸巾一丢,骨感分明的手指伸开,比了一个莫名奇妙的手势,“怎么不装了?你不是最擅长博取人的同情心吗?”
  “哦——肯定是很听话了。陈警官说了不让你装,你还就真的不装了。”戏柠舟嗤笑一声,他这话似乎点醒了某些人,导致这样恶劣的微笑在别的角度里突然明朗起来,“真是一条听话的狗。”
  双关。
  梁仟眉头一皱,阴郁地将青年拉到身边,强硬地把自己一大个黑块塞在两拨人中间:“先不要激动,把东西都捡起来,找凳子好好坐下谈,今天各位暂时是回不去了。”
  陈凡想掐死这对狗夫夫,戏柠舟藏在梁仟身后对着他就是一个v手势,梁仟等他作够了才站出来主持“公道”。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办公室很快收拾干净,青汁的人一共三个,坐在于百奕对面,陈凡坐在方桌的一边,梁仟站在戏柠舟后面,戏柠舟很贴心地坐到于百奕旁边,留下韩庆一个大汉尴尬地卡在陈凡对面。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青汁的人开口,有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博取同情心难道他身上所遭遇的事情还不能够获取别人的同情吗?难道还需要什么别的手段吗!”
  戏柠舟斜了这个至今还在为了于百奕辩护的人,他咧着嘴角笑笑:“我记得你有位爱人,你好像曾经称呼他为……阿启。”
  “客观点来说,我觉得他的性格要比你的可爱,起码从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嗯,同情他一秒,这个人爱人爱得很累呢。”青年看着对方的脸色逐渐变化,不知怎么心底突然冒上来的郁结,“……爱人爱得很累呢?”
  “那是我的私人问题,我觉得并不需要您来对我的私人生活做什么点评。”他拉着身边表情变化的小弟,冷静得快要失去人性,“青汁郑老板的事情,我们并不是在故意为难你们。只是知道这边接案有你们的内部规矩,可是你们是和他最后接触的人,也不得不使用这种极端的手法将我们老板的案情托给你们了。”
  “这个我不介意的呀。”戏柠舟顶着那张精致的面孔该死地装无辜,“我们是很知情达理的人,也理解你们之前一直特别着急甚至想要在我身上找答案的做法。那都是能接受的,可故意在警察局门口挂牌子搞媒体就有些过分了呀,难道你们……”
  “……是故意为了吸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力吗?”他歪头的时候纯净可爱得与一个中学生差不多。
  “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力。”他接话可以顺溜得再不要脸一点。
  在座的各位,都是戏精。
  “至于刚才你问的问题。”戏柠舟有点想打哈欠,梁仟站在他身后注意到这个人的坐姿又开始张扬了,“世界上真的有可以中了降头一样能够瞬间传播的病症吗?”
  “还是说,老年痴呆,其实已经是降头术的一种了?”他把手缩在袖口里,遮了半个手掌,“噗呲,现在还迷信的人们已经进阶得这么可爱了吗?那下次是不是可以施展个hiv的降头术呢?”
  于百奕精神状态很不好,戏柠舟隔他又近,这个人身上浓郁得令人反感的栀子花里还夹杂了什么别的味道,他本能地想要避开。
  “你……”青汁那领头的叫柯印晟,旁边跟着的是表兄弟叫齐谦和齐书书,柯印晟要聪明得多,在戏柠舟的话里其实早就听出了几重意思,“其实是你自己做的对吗?”
  于百奕的脸色渐渐惨白,他无措地捂着自己的头部,手指擦过干枯的发丝,双目要瞪出来了一样:“不是我啊,为什么会是我啊,不是我……”
  陈凡眼镜后的双瞳恨恨地眯了两下,他站起来,绕到戏柠舟侧面,把椅子又是一踢,踹到于百奕的凳子旁边:“行了,不是你,我清楚了。”
  他看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差,怕给戏柠舟一闹腾直接搞个精神错乱,或者在他们都不知道的什么压力之下支离破碎成为疯子。
  “啊,什么?你清楚了什么?我还不清楚呢。你得让他说说。”他好不容易在这群耗子身上找出的一点乐趣,现在他没人性得恨,不好说话的时候执拗得恨。
  “你……”陈凡瞪着眼睛回头,又一闷头撞进他那双眼睛里面,硬生生地把自己咽了个沉默,“不要闹腾了,既然大家现在都推开了来说,也不着急这一个时候。”
  “诶。”戏柠舟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但大约不是什么赞同的语气,他凑到陈凡耳畔比较远的位置,声音不大不小,但表情太到位了,“陈凡,我知道你看我抢你饭碗你不爽,但是这不是在贪功的时候,这个人做了什么我也暂且不清楚……”
  正义得可以,只是不懂他现在随时做戏给谁看。
  陈凡胸口开始有明显起伏,这又是个被气惨了的,他疯狂在暗地里给戏柠舟使眼色,心底恶狠狠地骂他,这个狗崽子怕不是要把人家逼疯才好吧?
  “你别这样看我啊,瞪人怪难受的,我真的不是针对你啊陈专家,也不是故意要做什么抢你饭碗的事情。”戏柠舟的这秀做得过分假了,他这段时间都是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来玩耍的,什么事情都不放心上。
  梁仟把暴脾气快要炸裂的陈凡拉起来,为了以防这个易拉罐突然膨胀,还把手法做得很温和:“好了。这件事情先打住,于百奕在这里暂住几日吧,等把要问的盘问清楚了,可能才能让您回去。”
  陈凡确实要爆炸了,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快要敞口而出的那句“针你娘的对啊!谁他妈怕你抢饭碗啊,你神经病啊?!”给活生生咽了下去。
  他一边顺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打算把这个场面结束掉:“行了我反正是看不下去了,你们要干什么的赶紧散掉了,闹得真儿戏。”
  几个人开门要走出去,刚到门口就被迎面的实习生岔开,实习生盯着柯印晟看了一会儿,又把注意力放在于百奕身上,那抹带着点恶毒的目光好巧不巧给戏柠舟捕捉到了。
  “老师,您看看这次我做的案件整理记录,还有上次案情的总结规律。”徐开邑把本子一放,蓝色的文件夹大概还是新的,翻开里面的内容却已经写了几页了,“要劳烦您一点时间可以吗?”
  他那眼睛里的期望值简直不要再高,上次幽闭空间恐惧症的事情好像到现在已经完全缓冲掉了,整个人还沉浸在维护戏柠舟到一种境界的误区里。
  戏柠舟的兴致被梁仟打散了,心情称不上美妙,略微有些不耐烦,他那不优雅的坐姿还大咧咧地摆放着,看着实习生拿来的东西,眯着眼瞳不知道看了点什么,声音有些恶狠狠地道。
  “你觉得我像个会写实习报告的人?”
  徐开邑的神情不变,盯着戏柠舟,在身边人都没走掉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当然啦,老师那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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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实习生才是纯病娇属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