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江榆楷帮沉未晴一起,把行李箱搬到楼上。
  “怪说不得我爸妈要搬家,这楼梯平时看着挺漂亮,搬起东西才发现是真费劲。”他靠在门外的护栏,顺一番胸口的气,想起出国时那处于超重边缘的行李箱,如果还住在这,怕要几个人才能抗下楼,“小雨伞……”
  他本想故作轻松,调动起凝结的氛围,看到沉未晴不变的表情,才发现无济于事。
  她拽着拉杆,重量压得万向轮都不太听使唤,将箱子往里拖。
  江榆楷追进去:“你怎么不换鞋呀。”
  沉未晴停下,回身瞥向他的脚面,还不是同样穿着双运动凉鞋。江榆楷被盯得不好意思,回退到玄关,找拖鞋换上。
  外界地面滚过的轮子同样不干净,沉未晴只把行李箱带到封闭阳台,放平解锁。一掀开,匆忙收拾的物品挤在里面,被锁扣和织网捆住。拨开表面那些见缝插针的杂物,主要衣物全部卷成一团,整齐罗列,尽最大可能地优化了箱内空间,才装下所有东西。
  包括搬过去以后陆陆续续邮寄的物品,全都一次性带回。
  这样的收纳本领,显然不是沉未晴一个人做的。这样更让她心烦意乱,反手将箱子扣上。
  “江榆楷。”她一直忍住质问的冲动,因为无论他说过或做过什么,最终的决定和结果是她亲手酿成,她并不准备责备他,寻求的只是一个真相,“这就是原因吗?”
  好像前几天还懂事得只要与她互认心意,别无所求,忽然就不知道急起什么来,仿佛被下了一道通牒。
  缺失的拼图,在这一刻终于找到。
  江榆楷拖着步子靠近,见她依旧半蹲,手指叩在行李箱边缘,微微发着颤。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低声说,“原本我觉得,只要我们能打开心结,一步一步,总能让你重新接受我。大不了我曲线救国,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怎么样都行。可是,我知道你的,小雨伞。对于你来说,有一部分的底线很难越过。”
  才和许星辙交往,她就提出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他靠卖惨和装可怜,经历了两年多,终于让她重新敞开心扉。
  如果在这个关头她收下那枚戒指,刚刚打好的地基等同于全被填平,或许直接宣告结束。
  许星辙不止一次地警告过,只有这个暑假的时间。
  他不想看到的是临上飞机前还在和沉未晴甜言蜜语,几天以后她接下戒指,态度一夜调转,连个解释都没有留下。他更无处说理,觊觎别人的未婚妻,企图强行插入一段感情,也就只有他的朋友听了不会嗤之以鼻。
  虽然现在做的本质上毫无区别,但他们身份的转变,决定了这件事的难度和严重程度。
  江榆楷在沉未晴旁边蹲下,将行李箱重新打开,伸手慢慢取出里面的东西,向她复述经过。
  那天在商场,江榆楷比他的母亲更早发现许星辙,见过的次数不多,他对他的背影却烂熟于心。他看见许星辙坐在拥有单独铺面的珠宝店里,戴着白手套的柜员正举着戒指盒。他们在商量一些东西,柜员又拿出手机,向他展示图片。
  见母亲还在听导购介绍护肤品的功能,甚至准备坐下做个肤质检测,他不禁提起脚步,走进店里。
  不巧他们谈得将近尾声,江榆楷只看到许星辙在手指上试戴了男戒,朴素得几乎仅有个圈,柜员收起的应该是女戒戒托,不见主钻,有零星碎钻镶边,黑色绒布和珠宝店独特的灯光条件下,稍微转动折射,险些闪瞎他的眼睛。只眨一眼,已经搁回保险柜里,没看清款式。
  江榆楷问他哪来的钱。
  许星辙像是就等待着这个问题一样,答:“挣的。”
  “一枚钻戒?”他向他确认。
  “实习的工资,付费软件,帮人修BUG,课后辅导。”许星辙说,生活中再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消费,除去孝敬父母的部分,剩下的钱汇聚起来有个几万块,足够定做戒指的预算。这几个月来,他在准备的不过这件事。现在戒托定样,只待镶嵌,下周能取成品,再送去机构复检,差不多返校前后,一切就绪。
  许星辙看出来江榆楷有些惊讶。
  在他还盘算着怎么用父母给的生活费在机场兑换更多零花钱,许星辙已经想办法创造出人生的第一笔财富,这是他斟酌后的决定。他送给沉未晴戒指,没有过多意图,也不祈求她的誓约。他仅仅是用能够证明自身价值的第一笔钱,略作装点,送到她面前以表诚意:此后人生诸如此类的收获,他都会与她共享。他的人生规划,每个步骤都会以此为轴心。
  许星辙一直知道,他的家庭条件略逊于沉未晴,但他并不打算让她等待,她没有这个义务。相反的,他会逼迫自己迅速成长为与她匹配的人,此后共度的每一分钟,她的物质条件都不会比起以往有任何缩减。
  诚然江榆楷可以带给沉未晴许多新奇的体验,他的爱纯粹而炽热,能将太阳都融化——那又如何呢?说到底,仍旧停留在情爱层面。
  “我知道,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脱离我的给予,实现想要的全部生活。但并不代表,她不那么需要,我就真的一点都不给了。”
  他唯一拿不准的只是,没有人可以拒绝令人眩晕的爱情火苗。沉未晴大可以扑向江榆楷,他控制不住。江榆楷提供的情绪价值,许星辙自愧不如,他能做的仅剩坚守。当沉未晴被不够成熟的火焰吞噬时,他选择做那只手,能够随时将她拽出来。
  所以从始至终,他们不在一个维度。
  经过那天与他的短暂交谈,江榆楷才意识到,如果把他和许星辙比作两个练剑的人,他次次进攻,将对方打得皮开肉绽,看似胜券在握;许星辙节节败退,可是一旦出手,必是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