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十九
  那天晚上。
  他们与倾钰和翾武一起喝酒,吃着夙三娘亲手所做的美食,好不快乐。
  就连团团都喝上了妖君宠调制的果子酒。
  润玉对于旭凤的酒量有所知,看起来翾武也是酒量不错之人,只是意外夙三娘的酒量也这么好,倾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酒量也是深藏不露,妖君宠就更不用说了,这几个人喝了四五十大坛酒都依然口齿清晰、欢笑连连。
  倾钰看起来笑若春风,说起话来也是风趣横生,夙三娘、翾武与他本就是旧识,自然话题不断。
  倒是润玉感觉有些插不上话,不过他也习惯这种边缘化的感觉,便借口团团喝醉了,抱着她离席。
  团团的确是有些酒醉。
  润玉让人准备一些醒酒的汤水,端进来的是妖君宠。
  她扶起女儿喝下了汤水。
  润玉瞧着“她无事,也是累了。”喝了点果酒便就睡了“你不用担心,我会陪着她。”让她回宴席去。
  妖君宠将女儿放下,替她盖上薄被“闺女喝醉了我哪能不管,再说他们一直在说过去的事,有些我记得,但很多……也插不上话,懒得听。”
  润玉瞧着她温柔又欢喜瞧着熟睡的团团“其实你都知道。”关于启族和瑢霁,妖界能收集天下任何消息,只要她想知道。
  “与我而言那不过是段事过境迁的文字记载。”就算与己有关,但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知道只是为了不让旁人拿这些‘攻击’自己“只说一句‘我不记得了’,也不会有人硬逼着我去回忆什么,更何况去可惜那些已经逝去的,何不怜惜眼前人?那句话怎么来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对吧。”对她来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何必纠结呢。
  润玉轻笑“对。”
  “我也喝了不少,不知陛下可愿意陪我走走?”妖君宠起身,并不打算回宴席上去。
  润玉唤了了栖霞,看护团团,自己与她出去走走。
  杏花林中。
  “其实你不必陪我,这般的事我习惯了。”润玉哪会不知她的用意“我自幼便有很多人不喜欢,过去不怕再多一个,如今便更不在乎了。”
  “在不在乎你自己心里清楚。”若真不在乎,何必宣之于口;妖君宠走在他身边“喝酒也不必强求酩酊大醉,我可没那份伤心事需要喝到忘乎所以,更何况与其喝醉,不如酒不醉人人自醉。”朝他看去“你从来没人真心宠爱,那就换我来宠你,把你宠坏后你也就砸我手心里了,逃都逃不掉。”
  润玉笑了出来“我是男子。”哪会需要什么宠爱。
  妖君宠一脸‘慈爱’“那你这么想,因你之故,死伤无数,自然要有因果报应,而你的报应就是我。”
  润玉再度不自禁的笑出“这般报应,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
  “所以啊,要珍惜。”妖君宠得意的接受他的夸赞“陛下您情劫已过,报应刚到。”挑眉,坏笑“咱们慢、慢、报。”
  “为什么是我?”润玉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她“你身边才俊环伺,那位师兄怎么看起来都不俗,为什么一定是我?不要说你是因为团团。”
  “不然你想听到什么?”妖君宠也停下脚步“听到你侬我侬?就算我说出来你相信,我自己都不相信。”仰头看着满眼的杏花“为什么是你?嗯,好问题,你长的好,起码顺我的眼。”
  润玉无奈的苦笑,垂下眼。
  妖君宠瞧见他的垂眸,走了过去“你让我说不是为了团团,可这个问题团团就是答案,我听别人说过一句话,喜欢一个孩子不过是喜欢她的母亲,在凡间的时候我看见你看棠樾的眼神了,那般慈爱,隐忍又克制。”她不是瞎子“可同样在幽莹残魂出现后你眼睛里的惊恐,我很诧异,毕竟虽然这个孩子是我们的血脉,但你我当时根本不知,不可能有什么深情厚意,我之所以不想放弃那个孩子,是因为被姨婆等人逼婚逼烦了,天赐亲女怎能放手,不过随后在凡间别苑、在你的璇玑宫、团团在要节后与你堆叠中,还有现在,你看团团的眼神越来越溺爱纵容,我相信你是真的疼爱她。”
  润玉温和的看着走到面前的她“我没你说的这般好,当时知道团团是亲女,不想放手是因为……”
  “寂寞。”妖君宠代他回答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抬手,想触碰他的脸颊,但玉白的指尖最终没有碰触,收回手,调笑“其实我们这般也挺好,你我都被情爱伤过,也许在团团出现之前你早已因求之不得而心若死灰,难得你如今又有了顺应之心,不如就心无旁骛的风花雪月一场,也许只论风月于你我而言反而会长久。”
  “你说的好让人丧气,说好的未来呢?”润玉身体略微向她所在倾斜。
  妖君宠无辜的眨眨眼“我就是论未来,视囵镜已经到了,你想不想看花神的过往?”
  “你想我看吗?”润玉将难题反还给她“还是看我的?”
  妖君宠耸耸肩“不看你的,至于要不要看花神的,随你。”将难题又丢回去。
  “不担心我会是瑢霁?”润玉轻声问。
  “你不是瑢霁。”就这么简单“有些事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想的太复杂。”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花神真是溱宓转……”
  “她已经得到了惩罚,是瑢霁亲手惩治的她,而且身为女子,我都对那样的惩治毛骨悚然;再者一句,我不记得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你还真是喜欢她。”说罢,转身离开。
  润玉留在原地,眼眸微抬,看着她从偏离花道,从两株杏花树中穿过,手指攥紧:姬少卿、翾武不足为虑,唯有那位公子倾,他莫名觉得压力十足,如果说当初对旭凤他还有把握做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面对倾钰,他没有丝毫把握……手指攥紧成拳,以为这样心里的莫名不安会减少一些,但实际上,不曾。
  视囵镜。
  如果自己真的是瑢霁元神转世,该要如何面对龙儿?
  就算她说她不记得了,可知道一切的自己能说不知吗?
  不光是龙儿,还有锦觅,如果探查到她是溱宓的转世,夙三娘对她必定会痛下杀手,到时候他不加以阻止便是放纵妖界对天界上神不利,可若阻止,夙三娘定然勃然大怒,他与龙儿的事她一定会干预到底。
  视囵镜,
  要看吗?
  ……
  走出了好一段,妖君宠借着月色看见了杏花树下的翩翩公子,一手温柔托着垂下的花枝,闭眼闻嗅,嘴角微微上扬,月色、白杏、素衣公子,真是好一幅美人花下图。
  “恨不能此刻时光停留,让我可将眼前美景保留下来。”妖君宠因眼中的美景而脱口而出。
  花下的倾钰抬眸,向声音来处望去“久等你不来,我便出来寻你,见此处杏花微雨,驻足观赏,花界果然是六界中最美之地。”
  “再美的杏花也比不过公子倾嘴角微扬的温柔。”妖君宠走了过去。
  站在杏花下的倾钰听她赞誉便给了她这样一个笑意“怎么这般高兴?”
  “因为有人不高兴了。”妖君宠停在他不远处。
  倾钰含笑,抬手指指她“小心,别把人吓跑了。”
  “这样就吓跑了?那也太不禁吓了,便也不值得我费心了。”妖君宠是喜形于色,但未必就是真实心意。
  倾钰抬手,那些随风而逝的杏花落在他掌心“也许他喜欢懂事的姑娘。”
  妖君宠柳眉微动“懂事的姑娘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我吞过一回了,他没遇到是他自己没赶上趟,我天生是妖女,自然得在人前装出一副清纯脱俗、楚楚可怜,背后则是善于心计、玩弄感情啊,这不正是你们男子最喜欢的女子吗。”
  倾钰抬手,手心朝她展出“这类女子,丑拒。”
  “你拒,别人不拒啊。”妖君宠抬手摘了一株白杏“唉,我也想做一回,齐人之福,订婚大殿,睡了二殿,全家死绝,可我还是好姑娘,还要勇敢追求真爱,为了自己所爱下忘川寻残魄,取人性命练金丹,然后逃个婚,天后、魔后之位随我挑,为了真爱死一把,五百年后再遇爱,从此之后一个在身边,一个在天边,心里都有我这个让人念念不忘的好女人,生个儿子也能躺赢做下任天帝,多好啊。”
  话音刚落,妖君宠就被人搂住了腰肢。
  倾钰单臂搂住妖君宠的细腰,语气轻佻“那哥,帮你。”
  妖君宠瞅着越靠越近的倾钰,指尖戳住他的脸颊,将他靠过来的脸往后推“起开!”
  倾钰拉下她的手指,另只手依然扶着她的腰“你做不了花神,可以学做招蜂引蝶的冰花霜朵啊。”眼眉弯弯。
  妖君宠眯起眼“我可以把你打成屁股骨开花。”
  “龙儿,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倾钰还是意图靠近她“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情谊……”薄唇靠近她的嘴角“我们也可以学人家,暗度陈仓。”
  妖君宠眼角抽抽,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度你个鬼,什么陈仓?我让你沉棺。”
  “你可以找翾武,他肯定愿意,身份也合适,正好是他弟,唉,这天族二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喜欢的女人永远都是嫂子。”倾钰轻松躲避,一边闪一边戏谑“绝对保准又是一出真爱无敌、继续盗嫂的大戏。”
  妖君宠气的爆发“我喜欢一个人就是那个人,关翾武什么事?当我什么人啊?揍死你!”
  倾钰在闪躲时,瞄见远处那双白色的鞋靴,笑弯了眼眉,比那杏花微雨更风雅几分。
  那晚杏花林中的杏花因为妖君宠的灵力而漫天飞舞,过后秃了不少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