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是他
  黢黑的夜色中,赫连冷奕站在阳台上,无声地盯着星空。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下颚紧绷,俊美的容颜看上去十分冷峻。
  赫连冷奕已经在阳台上站了许久了,其他人不敢去打扰,纷纷站在不远处观望。
  警卫司长见天色冷了,忍不住上前提醒,“大人,该休息了。”
  安暖暖失踪之后,赫连冷奕几乎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一路上追踪辛苦,就连他们也熬不住,赫连冷奕要是病了,他们心里也会感到难受。
  “现在几点?”他侧过头,月光打在脸上,露出淡淡的声光晕。
  “凌晨两点。”
  他略一沉吟,“我要去一个地方,你们不用跟来。”
  警卫司长呆住了,“可是……”
  “这是命令。”冷冷吩咐完,他长腿一迈,从二楼的栏杆一跃而下。
  y国的街头,到了凌晨时分,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冷清的街头氛围在转过一个街角时,彻底得到了改变。
  那是一条隐藏在长街尽头的十字路口,分别伸展向不同的方向。光滑的柏油路面上,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垃圾,空荡荡的啤酒罐被风吹得“咕噜噜”作响,一不小心就滚到他脚跟前,期期艾艾地随着风发出“呼呼”声。
  十字路口延伸向不同的方向,每一条路上都有许多小酒吧,门口摆着五颜六色的灯牌,红的绿的,飞快地跑着字,“欢迎光临xx酒吧”。
  除了让人心烦意乱,乱七八糟的灯牌,还有一群身穿超短热裤的女人,她们中的许多人不能称之为美女,却都敬业地摆出美女的姿态,媚态横生地拉拢着从酒吧前经过的客人。
  月光下,她们涂着白白的脂粉,吸血鬼一样的嘴唇一开一合,仿佛要把男人吸进她们的肚子里,尖尖的下巴像锥子一样往前戳着,仿佛蚊子的嘴巴。
  一片莺声燕语中,赫连冷奕缓缓戴上面罩,只露出一双森冷的眸子,缓缓走进十字路口左边的南边的一条街。
  也有许多女人热情地迎上来想要跟他靠近,全都被他疏离淡漠的气场吓得退开,女人们聚集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他,目光里满满都是犹疑。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一间尽头的小酒吧,外面同样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她穿着黑色的渔网袜,并不算修长的大腿老道地摆成撩人的姿势,小尖脸盛满谄媚的笑容。
  “客人要喝酒,还是玩耍?”
  “找人。”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他冷冷说。
  小尖脸眉头紧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中隐隐有了警惕,“找谁?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
  他缓缓抬起手掌,亮出一枚紫色的鸢尾花图徽,小尖脸的神色立刻变了。
  她依旧带着媚笑,可眼中的神情却显得十分庄重,“先生,快请进,你对我不满意没关系,我还有好几个长得不错的小姐妹呢!”
  赫连冷奕一进去,小尖脸立刻关上门,飞快地领着他穿过酒吧里的人群,带入了自己房间。
  昏暗的灯光下,人生嘈杂,人们聚集在一起高声喝酒打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一到了隐蔽的地方,小尖脸刚准备行礼,被赫连冷奕阻止了。
  “有他的消息吗?”他淡淡问道。
  “没有,我在这条街上隐藏了这么久,南来北往接触的客人不算少,可是他们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大人,难道是我们查找的方向错了?”她收起媚笑,脸上露出几分庄重的神情,庄重的目光下,更隐秘地藏着对他的一腔爱慕。
  可惜,赫连冷奕永远都不会发现她对他的爱慕。
  小尖脸有些伤感,忍不住垂下眸子,恍了神。
  作为特工,她在y国已经呆了两年了,这两年,她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他出访y国的时候,他的车子从吉姆总理的府邸驶出来,远远的,她站在人群中悄悄地看着他,另一次,也就是这次,他终于来y国了,尽管他对她永远只有任务,可是这样也足够让她心满意足了。
  赫连冷奕察觉到她走神,皱着眉头,轻轻敲击桌面,拉回她的思绪。
  “继续查找。他一定就在y国。知道我出现,无论怎样他都会现身。”吩咐完一切之后,他起身重新戴上面罩,瞥见桌面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他眼眸微闪,许久过后,赫连冷奕幽深的目光看向她,沉声说:“执行完这次的任务,无论结果怎样,你都回归。”
  小尖脸精神一振,只是长期的职业素养令她明白,无论心里再怎么喜悦,也不能在他面前放肆。
  “是。”她垂下头,感激得眼眶湿润。
  走出小酒吧,赫连冷奕察觉有人跟踪自己,他走,那人也走,他停,那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无处摆脱的目光冷冷地附在他的背上,令他机敏地感觉到不对劲。
  他没有停,继续朝人少的方向走去。
  果然,那脚步也跟了上来,只与他保持了一百米不到的距离。
  走过酒吧一条街,他缓缓地顿住,淡淡地说:“你终于现身了。”
  远处的笑闹声随着风远远地飘来,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紫夜,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这么谨慎。”
  赫连冷奕没有动,双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住了拳头。
  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是赫连家的二少爷,可以是赫连首相,可只有在一个地方,他才能被人称为紫夜。
  那是他在皇家军校就读时的行动代号。
  那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他是紫夜,而他身后那个人,是白狐。
  赫连冷奕慢慢地回过头,路灯下,那个戴着口罩,身穿连帽衫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儿,即使他化成灰他也认得,那就是白狐,当年,他的生死兄弟。
  “你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白狐笑着说,“记得当年在军校里,你跟我们不一样,对女人没有半点兴趣。”
  他靠在路灯旁,双手环胸,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年,真是让人伤感的一个词。
  “她在哪里?”赫连冷奕直截了当地问。
  白狐微微笑了,“你放心,她还活着,只是,我不准备把她还给你。”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神情,白狐微微挑眉,“当年,你说过,我救过你,无论任何东西你都可以让给我。”
  话音未落,赫连冷奕像闪电般地接近,用力揪住了他的衣领,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她到底在哪里?!”
  仿佛料定他不会动手,白狐轻松一笑,“没想到我们兄弟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仿佛触痛他心里的伤痕,发白的手指微微松开,赫连冷奕恢复了冷静,他是赫连家族的人,高贵,自持,冷静,才是他该表现出的。
  可谁又能知道,很多年前那个还在读军校的少年,其实也曾经爱笑爱闹过?
  一切,都回到十岁那年。
  内阁的每一个世家子弟的孩子,将来但凡要继承位子的,都会被送去皇家军校里磨练,在那里,身娇肉贵的少年们初次接触到魔鬼训练,一旦有人受不了,或是考核没有及格,就会被送出军校,遣返回家。
  当然,这在视名誉为生命的他们眼中,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
  赫连冷奕就是在这里认识了白狐,当年,他不过比赫连冷奕大一岁而已。
  大家入校以后,按照抽签被分配到不同的宿舍,赫连冷奕不习惯与人同住,找教练申请了一间独立的宿舍。
  他正在铺被子,身后门开了,一股风灌了进来。
  少年不悦地抬起头,看见扛着被子的白狐,他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眼睛亮晶晶的,大喇喇朝宿舍里走来,把被子扔在了对面床上。
  赫连冷奕神色一冷,“这里不允许住其他人。”
  少年嘿嘿一笑,“我不是其他人,我是白家人,白劭风。”
  白家?他隐约听父亲赫连清逸提过,原本是内阁大臣,因为贪污受贿,在监狱里自杀身亡了,没想到白家的继承人还能出现在军校。
  他懒得跟白劭风多做计较,毫不留情地走过去,把他放好的被子扔了出去。
  “出去。”他冷冷开口。
  白劭风也不生气,重新把被子抱了回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未来的首相大人,不过在你继任之前,人人平等,我劝你还是少跟我摆谱。”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温度又降了好度,两个少年同样孤傲,同样自尊心强,哪里忍得下对方跟自己叫板?
  一言不和的情况下,立即相约到了训场,撸起袖子就开始比试身手。
  听说赫连冷奕与白家仅存的那位少爷要开始比试,整个训场的网外都围着一圈人,大家窃窃私语,勉强用平静的外表压抑着内心的兴奋。
  有人断定赫连冷奕身手更好,毕竟他的父亲是赫连清逸,也有人认为白劭风身手更好,毕竟他敢跟赫连家的人比试。
  两个少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足足打了个一个小时,要不是长官把两人分开,说不定打上一天都有可能。
  虽然都挂彩了,可两人从此却对彼此开始欣赏起来,赫连冷奕也大方地让出了自己宿舍里的一个床位。
  如果故事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不过是一个兄友弟恭的寻常故事。
  可惜,一切往往都不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