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如获新生
  许是想到了什么,莫欢放下了勺子。
  “这碗粥不好喝,撤了吧。”
  如鲠在喉,难吃的要命。
  林嬷嬷动作迟疑了,刚要去收拾碗碟,便被后来人生生打断了动作。
  “难吃你还吃。”刚从厨房回来,想着看看自己厨艺的结果,没想到便被自己的小妻子泼了一盆凉水下来。
  林嬷嬷见穆衍来了,如获新生,连连福礼退下。
  人还没走出门呢,就被莫欢喊停了,站在门口不敢动弹。
  穆衍不以为意,淡定自若的走进来坐在莫欢旁边,没好气的拿过莫欢面前粥,轻抿了一口,今日这粥清甜香软的,哪里难吃了?
  就连厨房那些人都夸他厨艺精湛,有天赋呢。
  现在怎么就难吃了。
  “不许娇气,不许浪费粮食,今日这粥清软香甜何处难吃了?“
  即便难吃,这也是他亲手洗米,生火……亲自做的,他老子都还没这待遇呢!
  莫欢垂眸瞧着已经递至自己唇边的勺子,刚才穆衍刚用这勺子喝过粥……
  “林嬷嬷,换一碗粥来。”
  她嫌脏。
  穆衍还算温和的脸,倏的肃冷起来。
  “欢儿乖,不许浪费粮食,为夫喂你喝粥。”
  声音低柔缠倦,细听之下,里面隐藏着几分威胁。
  “林嬷嬷,去换一只干净的汤匙来。”
  穆衍用过的她不用。
  穆衍温润如玉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像是戴着一副面具一样,慢慢的碎掉了,露出一张幽冷,森然的面孔来。
  明明瞧着还是和往日模样差不多,可是莫欢瞧了就是觉得有些害怕。
  “我没病。”
  .
  “我有碍。”
  穆衍说的咬牙切齿,听着莫欢字正腔圆的话,心底更是火气翻涌。
  两位主子突然的就冷战不说话了,林嬷嬷觉得自己还留在房间里,忒是碍眼,可她又没法子脱身。
  正好外面来了人,唤她。
  这才忙不迭的重新朝两位惹不起的祖宗福礼告退。
  没了外人在,这对夫妻的相处就更诡异了。
  “我可以自己来。”说着,莫欢便要伸手去接过穆衍手中的粥和勺子。
  穆衍轻易的躲开,舀了一勺粥递至莫欢唇边,意思鲜明,且不容拒绝。
  莫欢现在还不想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也不想和穆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张口便喝下了穆衍喂的粥。
  粥清甜香软,莫欢却是觉得索然无味。
  她对这男人没感觉,连带着和他的一切便都是索然无味的。
  可是心真的好疼。
  美丽可以修饰。
  待人处事可以装模作样甜言蜜语。
  唯有这心疼才是最原始的情感,骗不得人。
  莫欢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和穆衍冷战,冷暴力,闹别扭。
  可是她就是心底不舒服,霍安颖,霍君棠,温若然……这些事情横在他们之间,他们一个站在东岸,一个站在西岸,中间隔了一条弱水。
  两两相望,不得相守。
  这条河越来越宽,他们还不能跳入河中游过去。
  一入弱水,永世沉沦。
  .
  最后沉了底,自己受不住这强大压力,而粉身碎骨。
  太痛了。
  “好喝吗?甜吗?”穆衍见莫欢神色淡淡的,凤眸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殇意。
  心不由的慌乱了几分。
  人各有异,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他的欢儿是真的不喜欢喝粥,如同她不爱喝汤一般。
  他该准备学着做些新的菜式了吧?
  得亏了林嬷嬷和众厨们不知道穆衍的想法,不然这非得被穆衍吓的魂飞魄散了。
  教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权贵主人做饭,是他们一生中带的最差的一届徒弟。
  偏偏自己不能够骂,还得要捧着,不然就要炸!
  “不甜。”苦!
  苦到无法张口说话的那种。
  心底苦涩无限蔓延。
  比苦瓜还苦。
  比黄莲还要苦!
  比穆衍亲手煎的那碗堕胎药都苦。
  穆衍没想那么多,更是没想到女人这么会胡思乱想,仅因为一碗粥,脑子就会有这么多的胡思乱想的想法来。
  明显赌气的话,却是比方才的冷漠好上许多。
  “为夫尝过了,这粥很甜。”一点都不苦。
  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穆衍的眸子不经意间划过一抹幽光。
  看破不说破,人有些时候还是不要那么聪明的好,糊涂一些,对自己更好。
  很快一碗粥喝完,莫欢便借口困了,要休息,忽视掉穆衍幽冷的脸色,留一个清雅的背影给人家。
  整个过程下来,连句话都是懒的和他说。
  穆衍坐在凳子上,望着这桌没怎么动过精美菜肴,此刻散着阵阵诱人香味。
  令人食欲大振。
  穆衍瞧着却是不见半分动容,气都被莫欢给气饱了,那还有东西吃饭。
  .
  这女人,打从小产醒后就一直这么副模样。
  不哭不闹,不喜不悲,看见他更像是瞧见一个陌生人似的。
  他倒宁愿莫欢和自己大哭大闹一场,也不想看见她这副像死人的表情。
  穆衍心底怒气渐盛,一声脆响,直接掰断了手中的勺子。
  愤愤的摔掉,手中的碗。
  碗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穆衍霍然从凳子上站起,目光幽深的望着那晃动的珠帘……
  “正好,为夫也累了,可与欢儿一同休息。”
  心底怒意蔓延,说的话却是极尽温柔。
  穆衍站在床边瞧着背对着自己装睡的女子,无奈的轻叹一声。
  到底是顾着她,知道她不愿。
  最后自己坐在床边,温厚的手掌隔着薄被攀上莫欢的背脊。
  刚放上的一刻,他就感受的莫欢的身子一下僵硬了起来。
  她在警惕着自己。
  “欢儿,放轻松些,为夫不会对你做什么。”因为舍不得。
  床上的女人依旧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彰显着女人此刻并没有睡着。
  她的困了,只是想要躲避他。
  “是不是睡不着?为夫讲故事哄着你入睡好不好?”
  “你不在我会睡的更好。”莫欢凉淡的声音从薄被里传出。
  如冬日的北风呼呼的刮着。
  刺的穆衍骨头都疼了。
  “欢儿不想听故事那为夫唱歌给你听如何?”穆衍极好说话的,她不愿,他便不做。
  .
  “不想听,你出去。”莫欢身子微动,朝里躲了几分,躲开穆衍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
  “我累了,需要休息,世子若是真的心疼妾身那便让妾身安静的睡会儿。”这人,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听着莫欢冷漠寡淡的话,穆衍寒眉一蹙,目光不禁落在莫欢的腹部。
  “欢儿,你就是为了一个根本活不成的孩子与为夫置气吗?”
  孩子这两个字几乎成了莫欢的禁忌,时隔多日无人敢提,穆衍也不曾提过,今日骤然提起,无疑又是刺激了莫欢。
  她的孩子没了,罪魁祸首却活的好好的。
  而孩子的父亲也认为他该死!
  藏在锦被下的一双手握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心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月牙印子。
  “没有,妾身只是没办法面对一个杀子仇人罢了。”
  自己的夫君是自己杀子仇人,她能如何。
  她还可以谋杀亲夫吗?
  她能吗?
  她有那个能力吗?
  她没有。
  她孤家寡人,她一无所有。
  连现在的名字,身体,命都是别人的。
  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抢占了人家身体的一个小偷!
  仔细算算她还算是抢的别人的丈夫呢。
  穆衍清冷的脸色出现一抹愠怒“杀子仇人?”
  红艳艳的薄唇吐出这四个字,繁复的念着。
  声音愈发糜丽惑人,最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在其中。
  “莫欢!究竟是我是杀子仇人还是你心狠手辣利用自己的孩子去陷害旁人!你,什么孩子,你休要拿孩子做借口!你不过是接受不了自己亲手杀死孩子的事实,想将一切罪责推脱在别人头上!”
  穆衍现在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受不住莫欢的冷言冷语,冷漠相待,这些日的火气一直攒着,今日又逢莫欢这句杀子仇人这话给激怒了,便遏制不住心底澎湃的怒气。
  .
  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极具恶毒。
  真相就像一把刀,一朝打破,便有无数的刀子在自己身上凌迟……
  刀刀见骨。
  杀子仇人。
  他的手上染了自己孩子的鲜血,染了他心爱女人的鲜血,穆衍现在仍能感觉到那炙热的血,流淌于自己掌心的感觉。
  烫的他几乎皮肤都要溃烂了。
  他是杀过人,很多。
  他也沾沾过血,浓郁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