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崔嬷嬷没说几句话,就发现苏婉仪眼眶红红的,眼泪欲滴未滴,脸上满是不舍。
  崔嬷嬷笑了:“怎么,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回宫么?”
  苏婉仪瘪瘪嘴,眼泪滚了下来,低声道:“哪有,我舍不得嬷嬷的。我还没学好,嬷嬷再多教我一些,我这样不行的,到时候……说不定……说不定还要丢您的脸。”
  苏婉仪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崔嬷嬷不知道见过苏婉仪哭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要被她训斥,这会儿她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苏婉仪。
  “你学成这样就可以了,足以应付了。”崔嬷嬷道。
  “真的可以吗?”苏婉仪抽抽搭搭地道。
  “可以了,用你的表面功夫足够了。”崔嬷嬷道,“说不定你还能做得更好。”
  苏婉仪听到崔嬷嬷说她表面功夫,脸一红,原来嬷嬷什么都知道。
  有些话崔嬷嬷没明说,她平日教导的都是宫里的秀女,这些人和苏婉仪还是不一样的。苏婉仪不需要成为那些死板的人,她得保持她原来的天真和鲜活。
  苏婉仪没用表面功夫,身心投入给崔嬷嬷行了大礼。
  崔嬷嬷欣慰地点点头,果然是可以的。
  苏婉仪一眼瞥见崔嬷嬷床头收拾好的包裹,眼泪又要下了,可怜巴巴地说:“嬷嬷,我能抱抱你吗?就像抱我娘那样。”
  崔嬷嬷一愣,她倒没想到苏婉仪会这样,她严厉惯了,也没有哪个被她教过的人敢这样对她说。
  “嬷嬷不说话,我就当嬷嬷同意了。”苏婉仪说完便扑到崔嬷嬷的怀里,将她抱住了。刚来那懂礼的样子完全不见了,仿佛这半年的规矩全白学了。
  崔嬷嬷一时眼眶也有些发热,她不是第一次出宫教导大家闺秀,倒是没一个像苏婉仪这样的。她不太熟练地拍拍苏婉仪的后背。
  苏婉仪抱着崔嬷嬷哭了好久,崔嬷嬷也没有推开她。
  崔嬷嬷回宫了,孟先生也回家过年去了,苏婉仪彻底闲了下来。
  苏夫人对苏婉仪如今的样子很是满意,又充满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从前对苏婉仪不重视,才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这么*多苦。
  苏夫人心疼,却又不敢太娇惯着苏婉仪,怕这半年的辛苦白费了,因此明明心里心疼得不得了,嘴上还总是忍不住提醒苏婉仪千万别把嬷嬷教的给忘了。
  苏婉仪学了半年,真本事当然也学了不少,不过更得心应手的还是表面功夫,很轻易地就将她娘糊弄过去了。
  腊月的京城时常下雪,二十这日,雪足足下了一夜。
  黄三姑娘一早就来到苏府,邀请苏婉仪兄妹一起去城郊的梅庄赏梅。
  苏婉仪欣然应约。
  “你们瞧瞧婉仪如今大不一样了。”马车上,黄三姑娘打趣道。
  黄家的姐妹们忙附和:“就是就是,这会儿像个大家闺秀了。”
  黄四姑娘道:“她从前就是藏拙,她合该是如今这模样。”
  黄三姑娘直点头:“确实。”
  苏婉仪捧着手炉,笑嘻嘻地道:“我可不能给崔嬷嬷和孟先生丢脸。”
  “啧,可惜不能说话,一说话,多少有些原形毕露的意思。”黄三姑娘笑道,黄家几位姑娘都笑着点头。
  苏婉仪声音本就娇细,与黄家姐妹一起,她又比较自在,说起话来,还如从前一般。
  苏婉仪一点也不生气,也跟着她们一起笑,一起点头跟着说道:“确实是这样。”
  因着路上有雪,马车一个多时辰才走到梅庄。
  苏赟他们的马车先到了,黄家几位公子并苏赟下了马,等妹妹们。
  苏婉仪下了马车,立马将表面大家闺秀的技能用了起来。环视一圈,发现除了哥哥和黄家几位公子没有别人的人,觉得有点没必要,便又解除了技能。
  一行人进了梅庄,这梅庄是黄三姑娘的外祖冯家祖传下来的,平日里没什么人,只有冬日梅开的时候,会有人慕名而来。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所以梅庄里人不算多。
  进了园子,苏婉仪她们几个姑娘便和苏赟他们几个小伙子分开了。这里有不少人把守,不必担心出什么事。
  这会儿梅庄人虽不多,苏婉仪却看到了沈济先,他正陪着一名女子,不用想也知道那人定是景阳郡主。
  “啧,还没除服呢,就这么忍不住。”黄三姑娘小声说。
  “你别乱说话,我们去那边。”黄四姑娘忙道。
  苏婉仪一行人比较多,沈济先和景阳郡主很难看不到他们。沈济先看到苏婉仪之后,明显愣了一下。他很久没见到苏婉仪了,这会儿看着梅林间的亭亭玉立的美人儿,有些恍惚,她从前也是这般美么?
  “他们好像瞧见我们了,要过去么行礼么?”黄三姑娘小声道。
  就在她们犹豫的空当,景阳郡主带着沈济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沈济先很想回头再看一眼苏婉仪,但是,他不敢。
  见他们俩走了,几人都松了口气。苏婉仪在见到沈济先的那一刻便端起了大家闺秀的范,这会沈济先他们走了,苏婉仪又松弛下来。
  “我还以为景阳郡主会来找麻烦呢。”黄三姑娘*小声道,毕竟苏婉仪差点被抬进寿亲王府当小妾的事,她也知道。
  “你当婉仪还是从前呢,如今她可是武定侯的未婚妻!”黄四姑娘道。
  苏婉仪想,嫁进侯门或许也是有点好处的。
  第11章 “妹夫对妹妹这心可真是……
  梅庄赏梅过后,苏夫人便不再让苏婉仪出门了。年关将至,苏婉仪婚期也将至,她不方便再出去了。
  除夕这日,武定侯府派人送节礼过来。来的是侯府的邱管家,很受言崇烨的信任。和节礼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言崇烨单独给苏婉仪的礼物。
  礼物是苏夫人亲自送到苏婉仪房里的。一个锦盒装着,苏夫人没有打开,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
  苏夫人笑盈盈地将锦盒递给苏婉仪:“武定侯给你的礼物。”
  苏婉仪端起大家闺秀的仪态:“可以收吗?于礼法可有违?”
  苏夫人完全被苏婉仪唬住了:“三月都成亲了,这会儿送个礼物,没什么的。”
  苏婉仪是故意的,她才不稀罕什么礼物呢。她感激孟先生和崔嬷嬷对她的教导,不代表她就不气恼言崇烨害她吃苦,她分得可清楚呢!
  苏婉仪不管那锦盒,装模作样端庄地坐着。
  “不打开看看?听说是言大将军特地让人送回来给你的。”苏夫人笑道。
  “娘亲想看便看吧。”苏婉仪还是端坐着不动。
  苏夫人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这是还记恨言大将军呢,要不然不会看到礼物不动心。
  苏夫人将锦盒拿起放到她手里:“你自己打开看,是大将军的心意。”
  崔嬷嬷也是他的心意呢,苏婉仪心里腹诽着,又加了一句,没有说崔嬷嬷不好的意思……
  苏婉仪漫不经心地打开锦盒,这一打开,她便有些移不开眼了。锦盒里头躺着一支金钗。
  苏夫人惊呼一声:“哟,这也太漂亮了。”
  苏夫人双手将金钗取出,啧啧称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这么别致的金钗,这得多巧的手才能做出来。”
  这钗确实别致,别致的在于她的钗头。钗头是牡丹,一朵是已经盛开的,一片片金花瓣包裹着中间几粒小小的红宝石花蕊,另一朵是镂空的牡丹花蕾,偏里头还有一颗拇指顶大小的珍珠。
  苏婉仪当然也觉得好看,眼睛都直了,嘴上却正经八百地道:“违制了吧?”
  “武定侯自然会给你请诰命,不违制。就是现在你想戴也没事,反正在家里。”苏夫人笑道,“娘给你戴上试试。”
  苏婉仪就是心里再别扭,再气言崇烨,这会儿也受不了这诱惑,不是她意志不坚定,实在这钗太好看了。
  苏婉仪侧过头,苏夫人将钗插在她发髻间。
  “好看吗?”苏婉仪到底忍不住嘴角泛起笑。
  苏夫人直点头:“好看,太好看了,看不出来武定侯一个武将,也有这等眼光,和你很配,你去看看。”
  苏婉仪走到铜镜前,真好看啊,苏婉仪*想伸手摸摸,怕把金叶子给摸掉了,便又回到她娘身边道:“试一下就可以了,还是收起来,以后再戴吧。”
  苏夫人小心翼翼地将钗从苏婉仪头上取下,重新放回锦盒里。
  “收好吧。武定侯是有心的,你不要老记着他给你找嬷嬷,那不关他事。”苏夫人道。
  “哦。”苏婉仪嘴上应下。
  苏夫人又道:“今日侯府的管家来送节礼,还带了几个丫头过来,身契也带来了。等你到侯府就跟在身边伺候,这会儿先过来熟悉熟悉。本来我和你爹准备买人的,武定侯说他已经准备好人了,在侯府调|教好了给你送来,便依他了。”
  “什么都依他。”苏婉仪有些不满,小声道。
  “侯府有多少规矩我们也不全都懂,反正她们的身契都在你手里,你怕什么?”苏夫人道。
  我就不喜欢这样事事都依他。苏婉仪心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说起来,侯府不过你和侯爷两个主子,上头又没有公婆,会过得好的。”苏夫人笑道。
  老侯爷的小妾无故暴毙后,老侯爷伤心不已跟着去了,老侯爷临死前怕他和爱妾的庶子被武定侯欺负,做主给他们分了家。
  “不是还有位大姑娘。”苏婉仪道。
  苏夫人道:“这位大姑娘寻常不出院子的,也不管侯府之事。”
  苏婉仪不吱声,她娘一会儿说侯府好,一会儿又说侯府规矩多……
  苏夫人拉过苏婉仪的手,叹道:“今年是你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今日要陪爹娘守岁。”
  苏婉仪心下一颤,有些难受,回握住她娘的手道:“我以后也回来过年。”
  苏夫人笑笑:“走吧,去看看他侯爷送来的节礼,还有那六个丫头。”
  苏夫人拉着苏婉仪到了正院。
  “咦,哪来的马。”苏婉仪看到苏赟正骑着一匹马,在小小的园子里打转。
  “我妹夫送我的!”马背上的苏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倒会讨好人。苏婉仪心道。
  苏赟拍拍马的脖子:“真是匹好马!妹妹你要不要骑,哥哥带你。”
  “我才不要。”苏婉仪哼了一声,进了正屋。
  正厅东面靠墙处,堆了好大一堆的节礼。苏婉仪扫了一眼,吃的,穿的,用的,真是面面俱到什么都有。
  “那几个丫头呢?”苏婉仪问道。
  “紫苏带他们去安置了,等下就过来了。”苏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