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上一次?”乔冉冉瞄了一眼正站在不远处袖手看她和周路康聊天的裴陵,“是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半年前?”
  乔冉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得知周路康没有将事件与裴陵联系起来,乔冉冉就松了一口气。因为半年前,如果她没估计错,正是裴陵在尧山秘境中心灵殿的时候,必然是裴陵在中心灵殿做了什么,才引起了牵星图那么大的动静。
  想到之前岑弦见自己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乔冉冉就觉得,裴陵的行为一定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什么,才会有牵星图的共鸣。
  “周师兄是要找什么人吗?有什么线索?我怎么帮忙?”
  周路康摆了摆手,“其实也不麻烦,这种事很玄妙,说也说不清楚,问了木师叔,他就给了我一片叶子,说是这叶子会指引我,当我看到的那一刻,就会明白。”
  周路康摊开手掌,显现出一片翠绿饱满晶莹剔透的叶子,看上去就像是玉雕一般不真实,充满着浓郁的生机。
  “岑师叔让我一路向东,我就踩着传送阵法,到一个城池就出去转一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们。”
  半年过去,这两人没回宗门,还以为又去哪里历练了,没想到还滞留在扶峰城。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当初那个天赋不佳所有人都认为进阶艰难的小师妹,已经是金丹初期了??
  周路康眼神发直,愣了一忽儿才回过神,拍着胸口心想,幸好自己没有太松懈,在前不久已经顺利进阶元婴期,要不然总感觉再一耽搁,就要被小师妹超过。
  然后再一定神,就看到出门的时候还是金丹期的小师弟,也已经是元婴期了。
  周路康:“……”进阶真这么容易吗?
  其实知道裴陵也进阶的时候,乔冉冉也惊讶了一下,就感觉在她进阶的时候,裴陵也顺便进了个阶,像是出门吃了个饭那么简单自然。
  “小师妹你们有什么打算?要跟我一起去看看,然后回宗门?还是要去其他地方历练?出来前奚师叔还跟我念叨你了,说是你一出门就把他抛到脑后,连师父的传讯玉牌都可以不理……”周路康忍俊不禁,“所以小师妹你这个不看传讯玉牌的毛病什么能改一改?”
  乔冉冉眼神飘移了一瞬间,她确实是一出门,就把便宜师父忘记了,而奚聆歌满腔热情想要尝试当一个好师父的时候,乔冉冉已经“离家出走”了。
  而且这一走,还不打算回去的样子。
  周路康是看出来了,裴陵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一直落在乔冉冉身上,而乔冉冉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瞄一眼裴陵。这两人眉来眼去交流些什么,他是不懂,他只是知道,师弟师妹都长大了。
  然后就听到裴陵说,“我打算请师姐陪我回家一趟。”
  周路康:“!!”已经到了要见家长的地步了?
  直到裴陵和乔冉冉离开,周路康还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晃晃悠悠地飘出宗门驻地,周路康就惊觉附近有人,定神一看,一团黑乎乎的人影蜷缩在角落里,在他出现的时候,晶晶亮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似乎发现不是想要等待的人,那眼睛的光又一点点的熄灭。
  与此同时,还捏在周路康手里的那片叶子,突然就多了一丝温度。
  周路康:这大概就是缘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路康:信息量有点大!
  第63章 六十三帧
  裴陵所谓的回家,正是回原本裴家被灭门的地方。
  因为那里除了他留下的万骨生魂阵,还有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为他准备的九幽绝阵。想要去魔界深渊,那个九幽绝阵还挺好用的。只不过上一世他是被迫锁了进去,而这一世,他要亲手启动这个阵法。
  当年联手想要动裴家的人并不少,亲自到裴家来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困在万骨生魂阵的这些,不过是些马前卒。不过失踪这么多人,外界居然没有多大的动静,在他刻意关注之下,才知道那些宗门也在暗中寻找失踪的人,想必裴家附近也还有人守着。
  只可惜裴家只剩下了一片废墟,万骨生魂阵他用得特别顺手,即使这次因为时间原因只有一个简化的阵法,也足以掩盖所有的痕迹。
  所以在其他人看来,裴家一夜覆灭,而那些参与行动的人在达成目标之后,也都消失了。
  只是九幽绝阵还没触发,被裴陵藏了起来,因为当时他要去玄心门寻找《追魂奇经》,而那时也不是寻找乖乖的最佳时机。至于现在,他也没想过自己身边会先多出一个人来。
  即使知道带着乔冉冉一起去深渊并不是明智的决定,可他觉得,反正他从来都没明智过,那就一直恣意妄为下去吧!
  靠近裴家废墟之前,裴陵还偏头问了乔冉冉一句:“乔冉冉,怕吗?”
  乔冉冉一脸茫然:这里有她应该怕的东西吗?
  裴陵手指戳上她的额头,挑开她的额发,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别怕。”
  乔冉冉一脸麻木的“哦”了一声。
  然后乔冉冉就看到了裴家的一片废墟,眼神一颤。就像是遭遇过翻天覆地的灾难,仿佛还能听到冤魂的惨叫,乔冉冉面色突然一白。
  看到乔冉冉的表现,裴陵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乔冉冉居然这么轻易就感知到了万骨生魂阵的存在。
  因为那些冤魂的惨叫,正是从万骨生魂阵中传来,惨叫的也都是那些妄图对裴家下手的人。而眼前的这片废墟,也正是上一世他经历过的场景。
  当他拖着残破的身体挣扎回到裴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族人的残骸断肢,漫天的血迹染红了他的双眼。
  那时候,他仿佛也听到了无尽的惨叫声。
  乔冉冉握住了裴陵的手,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他的手还是那么冰凉,凉得没有一丝人气。
  “上次……”乔冉冉犹豫着开口,“你赶上了吗?”
  她记得,当时裴陵刚从昏迷中醒来,她那时候受修为限制,能为他提供的治疗有限,顶多也就是加速他外伤的恢复,并且修复了一定范围的内伤。可是他伤得太重,即使她用心治疗,也至少需要十天。
  裴陵大概也知道,所以拼尽全力也要离开,那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这片废墟,她懂了。
  人总是有执念的,如果裴陵确然是重生的,乔冉冉觉得,眼前这一切大概就是他的执念了。所以才会在那时候,凭着一腔执念,拖着残破的身体也要离开。
  面对乔冉冉带着关怀和小心的询问,裴陵笑眯了一双眼,凑到了乔冉冉面前,“你猜?”
  乔冉冉:“……”所以她为什么要心疼这个家伙?
  看他这姿态,肯定是赶上了。她也是关心则乱,想也知道,如果裴陵那时候没赶上,后来肯定也不会那种轻松的状态,还大老远地跑到玄心门拜师学艺。
  所以眼前这一片废墟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的?
  裴陵神识更强,早就感觉到周围有好几道神识落在了他身上。知道他是裴家人的,都在万骨生魂阵里关着,打量他们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其他的方法来确定他的身份,他并不怕被人知道他就是裴陵,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耽误时间。算算日子,如果再耽搁下去,等他到了深渊,那小可怜大概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至于守在这里的几人,正好,可以作为开启九幽绝阵的养料。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节奏快得乔冉冉根本没反应过来。裴陵揽着他就直冲那片废墟而去,同时几道人影从暗处拔地而起,想要拦住裴陵。可裴陵动作实在太快,只能追着裴陵冲进了废墟。
  然后整个废墟就犹如镜面一般破碎开来,露出了隐藏在镜面之后的真相——犹如地狱般的景象,森森的白骨丛林里,爬满了恶鬼和冤魂,纠缠着一众勉强还看得出人形的修士,让他们清醒的目睹着自己一点点的被吞噬,骨血消融,最终变成这白骨丛林的一份子。
  就连神魂都不得解脱,丧失自我成为新的恶鬼和冤魂。
  而裴陵的万骨生魂阵,已经开辟出了界隙,自成一界。上一世,裴陵就是将这天下都布置成了万骨生魂阵,然后他自为阵眼,以身祭阵,拉了这天下众生共沉沦。
  如今,有这万骨生魂阵里的生魂,还有身后跟来的几位高阶修士,轻易就能打开九幽绝阵。
  万骨生魂阵里的恶鬼冤魂感应到裴陵的到来,纷纷放弃了面前的修士生魂,凶神恶煞地冲着裴陵就扑了过来。
  将它们困在这里,无休无止的折磨,永无尽头的痛苦——裴陵就是最大的敌人——即使失去了自我,却也没忘记裴陵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但是不管它们如何挣扎,也无法靠近裴陵一点点,只能围绕着裴陵一圈又一圈的旋转,嘶吼尖啸着想要靠近,却不得其法。
  而裴陵却只看着乔冉冉,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原以为她会害怕的,“不怕?”
  “有一点点。”毕竟她苍白的脸色也骗不了人,而这场景也确实吓人了点,即使她做好了心理建设,也慌了一瞬间。但是她也知道,裴陵敢把她也带到这里来,心中肯定是有成算的。
  裴陵眯眼望着那些旋转纠缠的恶鬼冤魂,抬手虚握,就将它们虚虚捏住,所有的恶鬼冤魂都在空中聚集,化作了一个透着黑色不祥气息的球体,就连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生魂都没有放过。
  他还顺便又问了乔冉冉一句:“怕吗?”看着他手里这么多的人命,一心为善的她,会怕吗?
  乔冉冉摇头:“不怕。”
  “那现在呢?”裴陵失笑,一抬手,就将新鲜困入阵中的几人推进了九幽绝阵当中,“看着我对无辜的人下手,你就不怕?”
  “他们真的无辜吗?”乔冉冉很认真地望着裴陵。
  真正无辜的人,裴陵才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裴陵的目下无尘,看不到不相关的或者不感兴趣的东西。能让他亲自动手的人,必然不会无辜。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裴陵有多诡异,有多奇怪,甚至是有可能会很坏很反派,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至少,他对这样的行为毫无兴趣。
  裴陵笑道:“至少,现在是无辜的。”他对这些人以前又什么罪孽不感兴趣,这一世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对裴家做什么,要说他们是无辜的,也不为过。
  可是在裴陵心中,他们早就写在他的死亡名单上。
  乔冉冉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手里却紧紧地拽着裴陵空闲的那只手掌,其实心里就只是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冰冷的手捂暖一点。
  裴陵笑得更加开心了,“你要一直不怕,才好。”
  然后,九幽绝阵触发,一道幽深黑暗的入口,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乔冉冉:“……”别欺负她没见识,就算她没见过,但是她听说过啊!
  这么浓郁的魔气,还有这种架势,入口那边是魔界吧?
  裴陵捏着乔冉冉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幽幽地笑道:“现在,怕了吗?”
  乔冉冉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处理下巴上的爪子,还是该先处理裴陵的这个问话。
  “裴师弟,你到底是希望我怕,还是希望我不怕?”
  裴陵的手指滑过乔冉冉的下颌,放开了她——他到底希望什么——大概是:“不怕我就好。”
  乔冉冉用一声“嘁”,充分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以及不怕,“所以,你这是打开了魔界的入口?”
  “这可不是我打开的。”裴陵搓了搓手指,仿佛刚刚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这里啊,是这些人,为裴家,为我准备的。只不过他们棋差一招,没有成功而已。”
  然后,被他反杀。
  或者说,他们是成功了。上一世,他们就成功了,覆灭了裴家,将他锁进了深渊,一切都很顺利。
  而这一世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提前归来,除了他的重生影响了时间线,最大的功劳,大概就属于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在路边救起了他,即使他重生归来,就能改变这一切吗?
  他并不确定。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如果那时候他再一次错失机会,按照他刚回来时的神魂力量和不稳定的状态,大概就是跟这个世界再次一同毁灭吧?
  现在他却觉得,这个世界毁灭了,乔冉冉还在吗?
  “而且,这后面,可不只是魔界。”
  “那里是魔界深渊。”
  “大概没人会相信,一个被锁进魔界深渊的废人,还能活着从里面爬出来吧?”
  可他,就那么从不可能中爬了出来。
  裴陵搂着乔冉冉,下巴就搁在她的肩头,一起看着那正在逐渐成型的通道,“乖乖就在那里,我们去接它吧!”
  乔冉冉:“啥?”
  作者有话要说:  乔冉冉:我总觉得你好像特别想看到我害怕的样子?
  裴陵:怀抱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