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曲GL_100
  几日下来,殿下似乎都瘦了,本就小小的脸颊,都小了一圈。
  君瑶有些发愁,不知凡人小崽该如何喂养才适宜。稍加思索后,她下了趟山,入临淄城中看了看。
  汉王顿顿食粥,早觉得腻烦。只是山中清贫,搜罗不来许多美味珍馐,她便也不说,每顿都努力进食,好愈合快一些,待她下山,便送许多好吃的来给君姐姐。
  谁知还未等她伤口痊愈,这日晚膳,便得了肉吃。
  肉是鸡肉,取一山雉,喂二斤黄酒,山雉醉酒,酒入肌理,香入肉中。过一夜,杀之,去首尾,切块,置砂锅中,佐以药材香料,炖一夜,鲜香入汤中,肉质酥烂可口,汤色乳白鲜美。
  君瑶将汤盅端出,置于矮几上,汤盅颇大,端拿不便,君瑶又取一小小瓷碗,将鸡汤盛出。
  鸡汤还是热的,香气阵阵,光是闻着,便已食指大动。
  君瑶心想,今日可使殿下饱食一顿了。
  谁知她盛好了鸡汤,端与汉王之时,便见汉王脸上,不现喜色,倒是有些忧愁。
  君瑶顿了顿,温声道:“殿下没胃口?”
  汉王摇了摇头,开口欲言,想了想,又闭了口,止住了,转头往汤盅里看了看,盅中鸡汤所剩不多。
  君瑶见她并非没胃口,便将瓷碗端给了她。汉王伤口未愈,已比最初好了许多,可自己翻身、端碗。
  汉王接过,低首舀了勺汤,并未自己用,而是送到君瑶唇边,道:“你喝。”
  君瑶一怔,却已来不及退却,木勺触到了她的下唇,暖暖的热气蒸腾,香味溢满鼻息。她只得开口饮下。
  “好不好喝?”汉王问道,不见方才忧愁,反是十分期待。
  君瑶辟谷两千多年,早已隔绝了凡间吃食,乍一入口,只觉清香鲜美,回味无穷。这般滋味,难怪不少精怪分明辟了谷,还时常混迹凡人间,寻人间至味来享用。
  君瑶点了下头。
  汉王仿佛受了夸奖一般高兴,舀了第二勺,又去喂君瑶。这回君瑶反应过来了,身子微微朝后避了避,道:“不必。”
  汉王疑惑:“不是喜欢么?”话音刚落,她便神色一亮,自以找到了缘由,道:“我胃口小,喝不了这么多的。你替我分担一些。”
  小殿下热情相邀,偏生君瑶方才点了头,此时自不好再说不喜欢。
  若说拂袖而去,倒也不是不行。
  汉王还在等着,稚嫩的眉宇间满是喜意,仿佛她喜欢,比她自己喜欢更要紧。
  君瑶心软,若是不发一言,起身而去,殿下想必又要伤心了。君瑶心中叹了口气,小事罢了,何必令殿下伤心。便由着汉王喂她。汉王兴致勃勃的,黑漆漆的眼眸清澈单纯,望向君瑶时,又满满的只她一人。
  君瑶静默不语,又两勺,她道:“够了。”
  这回,汉王未再相邀,自己将余下的喝完。同一只木勺,她似乎未觉有什么不妥,君瑶的目光在木勺边缘停了停,便转开眼去,望向别处。
  汤尽,汉王很饱了。
  君瑶照常收拾碗勺。汉王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君瑶也不问她,只略略放缓了动作,多留了片刻。
  终于,汉王鼓起勇气,郑重道:“今日,多谢你了。”
  君瑶等她开口,不想竟是这般认真的道谢。
  汉王看看汤盅,面上显出愧疚来:“这一道汤品,花费颇多吧?”汉王对吃食不大讲究,但知道的不少。这一道鸡汤,虽常见,却颇多讲究,若按宫中的做法,少说也得花费百金,民间不至于这般奢靡,恐怕也是花费颇巨。
  她方才忧愁的,正是这个。君姐姐很节俭,却为她破费许多。
  她们萍水相逢,她不但救了她,还对她这样好。
  汉王这般想着,望着君瑶,真诚道:“你喜欢,往后时时都有。”
  眼下有她了,百金虽巨,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君姐姐待她好,她一定会待她更好,来回报她的。
  她这般认真,君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汉王见她不答,有些急了,伸手捉住了她的衣袖,道:“真的,你不喜有人扰你清静,我便亲自送来,我会对你很好的。”
  见她着急,君瑶反倒有些释然,就是个孩子,爱憎分明,好恶皆在脸上。她一笑,点头:“那便先谢过殿下。”
  她信了。汉王松了口气,她说到就会做到,纵使君姐姐此时只是口上应付她,往后渐渐的,她就会知道,她是真的会对她好的。
  说来,汉王也觉得很奇怪,她生来至今,近廿载,与她亲近的人不多,唯一知晓她身份的母亲多年前便仙逝了。
  她一直孤身一人,既是不懂交际,无甚势力,京中诸人皆看她不上,也是她自己,不愿与人太过亲近,露出马脚,惹得杀身之祸。
  谁知一场刺杀,竟让她结识了君姐姐。
  她知晓她的秘密,她在她面前不必隐瞒,她为人也很好,为她治伤,与她说话。
  倘若,能一直与君姐姐相处便好了。汉王悄悄看君瑶,脸颊红红的,自己也闹不明白羞什么。
  肩伤总有好的时候。何况是君瑶亲自救治,更是好得与伤前一样,连伤疤都愈合极快。
  汉王震惊,原来君姐姐不止是名隐士,还是很厉害的大夫。
  她好了,便不好再留在山中,该下山去了。从人不见了主上,只怕急得要入京去请罪了。汉王终究堂堂亲王,她再不在意,身上所负重担,总归是在的。
  先前负她上山的那匹马仍在,汉王便骑了它,下山去了。
  她一走,君瑶也随之离开。
  木屋乃是她变出来的,而今离去,当收回才是。君瑶略一沉吟,却是留下了它。倘若来日殿下兴起,来此寻她,不见了人倒罢,若连木屋都没了,不免说不过去。
  由是君瑶留下了木屋,独自离去。
  她从前便是孑然一身,而今甩脱汉王那小麻烦,又复孑然,该是颇觉松快才是,不知为何,君瑶又惦记起汉王来。
  殿下身上玺绶俱在,一入城,往府衙,自有大臣相迎。想必生不出什么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