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文文见陆璐一直在发呆,就瞟了眼陆璐的手机,看到上面的行程,颇有些感慨道:“这个节目就快录完了呀!”
  陆璐轻声附和:“是呢。”
  高文文满脸忧愁:“也不知道录完这个节目后,公司会给你安排什么工作,我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陆璐倒是不担心以后的事,柳静怡暂时没给她接工作,大概是在观望她能不能拿下冠军吧。
  高文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脸惊恐的表情:“你该不会是要被公司雪葬了吧?”
  陆璐斜睥了她一眼:“你见过哪个艺人还没出道就被雪葬的吗?”
  高文文还真见过!
  之前有个练习生看不惯陆璐的行事风格,公开场合骂陆璐,后来她就再也没在公司见过那个练习生了。
  这样一想,她好像确实不必担心陆璐的未来。
  陆璐见高文文没再说话了,安静地刷了会手机,刚好刷到自己的视频,她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
  视频里女生一袭白色长裙,跳舞的动作即轻盈又干脆利落,高文文在一旁看得忍不住花式吹彩虹屁:“我家璐璐简直是神仙跳舞。”
  “……没那么夸张。”
  “你的粉丝更夸张!”
  陆璐往下翻了翻评论,还真是。
  “璐璐宝贝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神魂颠倒,简直就是在我心尖跳舞。”
  “璐璐的仙气已经冲出了屏幕!”
  “啊啊啊啊,仙女在人间!”
  “璐璐仙子!我可以!”
  高文文好笑道:“能叫你小仙女的粉丝估计都是颜粉,只看脸就可以把偶像吹上天。”
  陆璐轻声笑了笑:“很快她们就会知道我不是什么小仙女了。”
  高文文顺口接道:“那是,我家璐璐可仙可妖,可纯可撩,可甜可盐,可上可下.......”
  “等等……”陆璐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打断了高文文,“什么叫可上可下?”
  “就是既能上得了厅堂,也能下得了厨房,可厉害了。”高文文在心里默默补充:幸亏她机智!
  “我没这么厉害。”陆璐可从没进过厨房,她看了眼高文文,惋惜道: “你当助理有点可惜了,应该去当职业粉丝。”
  高文文不引以为耻反以为荣:“不会哄艺人的助理不是好助理。”
  “……”
  陆璐看了眼时间,打算和高文文一起去食堂吃饭,却在公司门口碰见了江辄。
  她下意识地低头,放慢脚步落在高文文的身后,心想江辄应该看不见她!
  江辄今日有事要回家一趟,走出电梯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经意的视线扫向陆璐所站的地方,脚步停在原地。
  她出院了。
  没告诉他。
  江辄温和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少爷?” 刘耀不知自家少爷为什么突然愣在原地不走了,他顺着江辄的视线看过去,了然道:“是璐璐呀!”
  江辄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转身迈步向前:“耀叔,走了!”
  刘耀愣道:“欸?不打声招呼吗?”
  “不了。”江辄无奈地勾唇,公司里人多眼杂,闲言碎语并不好听。
  “那好吧。”刘耀看了眼始终没抬起头的陆璐,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赶紧大步跟了上去。
  江辄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陆璐就抬起了头,嘴角轻轻往下撇。
  她刚刚躲什么呢?
  明明知道江辄即使看见了她,也会装作不认识,在公司里他一直都很注意和她保持距离,他大概是不想让林苑误会吧。
  陆璐深深叹了口气,她今天这是什么运气啊?不想遇到的人全遇到了!
  高文文没注意到陆璐的失落,她兴奋的声音激动到不行:“璐璐,快看,是江总!江总他刚刚往这边看了!”
  “我的天,我今天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先是在休息室里等到了一个极品帅哥,现在出门又碰到了江总,我简直太幸福了!”
  陆璐无奈扶额,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高文文还有这么花痴的一面。
  高文文故意问陆璐:“江总的眼神太深情了,你猜他刚刚在看谁?”
  陆璐实在佩服高文文的脑补能力,隔得那么远,她连江辄的脸都看不清,高文文竟然能看出来他眼里的深情?!
  “江总肯定喜欢你。”高文文说道。
  陆璐内心毫无波动。
  “是不是我让你干的事情太少了,才让你有时间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高文文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地小声嘀咕: “你不信也没关系,我迟早会挖掘出真相。”
  “真相就是你想太多了。”陆璐兴致缺缺地问她:“还吃不吃饭了?”
  “吃啊!”
  然而陆璐最终只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去了。
  ……
  晚上陆璐打开电脑不停地刷新邮件界面,终于在打瞌睡前收到了苏云鹤助理发过来的邮件。
  她点开邮件将文件下载下来,挺直腰背坐在电脑前将整个剧本看完。
  《父亲》是一个很平凡的故事。
  父亲本来有一个贫苦但却幸福的小家庭,可自小女儿出生起,这种平淡的幸福就一去不复返了。
  母亲生小女儿时难产去世了,父亲将母亲的死迁怒在小女儿身上,对小女儿比对另外两个女儿都冷漠。
  小女儿从小就感受不到父爱,她内心一次又一次升起的渴望都被父亲冷漠的背影磨灭了。
  到了孩子读书的年纪,父亲砸锅卖铁供两个姐姐去上学,却把小女儿留在了乡下,没让她出去读书。
  小女儿虽然习惯了父亲对她不公平的待遇,却也恨父亲偏心,后来她找机会离家出走了,直到父亲临终前才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父亲葬礼办完后,她连夜离开了村子,父亲留给她的那只狗她也没带走,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小女儿最后也没能解开心结。
  陆璐一字不落地看完后,感觉心里闷的难受,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堵住了,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总觉得剧本缺了点什么。
  陆璐觉得小女儿将自己困住了,她想走出来,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走出来。
  她能感受到小女儿对父亲的抵触,矛盾的是,小女儿依然渴望父爱。
  就是因为又抗拒又渴望,小女儿才会一直挣扎在里面出不来。
  陆璐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她其实没办法和小女儿感同身受。
  她自幼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在她的心里,父亲的形象是高大的、坚稳的,她对父亲是崇拜的、敬佩的,父亲这个词在她心里代表一种坚实的力量。
  陆璐想着想着就有点想自己的老爸了,她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直接拨了个视频过去。
  等了一会儿,视频接通了,电脑屏幕上同时出现两个好看的人,伴随着沈欣温柔的声音:“宝贝。”
  陆璐的心里瞬间就宁静下来了,她轻轻唤了两声: “老妈,老爸。”
  沈欣担忧地皱眉:“宝贝,你那边现在应该是凌晨四点吧,你怎么还没睡觉呢?”
  陆璐笑了笑:“我想你和爸爸了。”
  “宝贝想我们了呀!”沈欣听见陆璐的话瞬间满眼都是笑意,转过头看向陆华光:“老陆,你看看今天晚上还有没有机票,宝贝说想我们了。”
  “……倒也不必马上飞回来。”陆璐收到陆华光的眼色,及时出声制止。
  “行吧。”沈欣只好放弃立即回国的打算,“跟妈说说,是不是受委屈了?”
  陆璐神气地抬起下巴,语气十分嘚瑟:“谁能给我委屈受!”
  尽管陆璐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开心的迹象,沈欣还是有点担心:“那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呢?”
  陆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是有个问题想请教老爸啦!”
  陆华光爽朗的声音从电脑里传过来:“原来是找我啊!说吧,什么事情困住了我聪明的女儿?”
  陆璐给陆华光大致讲了一遍剧本的内容,最后满脸不解地问:“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陆华光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这么晚不睡,就看这个?”
  陆璐点了点头。
  陆华光认真地问陆璐:“宝贝,你知道家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陆璐回答:“爱?”
  “爱是基础。”陆华光笑了笑,继续说:“最重要的是陪伴。”
  “老狗陪伴了父亲那么多年,在一定程度上等于是他自己,或许他仍然不放心,想让老狗代替他继续陪伴他的小女儿。”
  陆璐仍然不解:“所以父亲其实是爱小女儿的吗?”
  “父亲肯定爱他的小女儿,只是一开始无法面对妻子的死亡,以至于冷落了小女儿,后来想弥补却发现已经有了很深的裂痕。”
  “这位父亲或许做错了,但不能说他不爱他的小女儿,只能说他给的父爱不够纯粹,爸爸这样说你懂吗?”
  陆璐还是有点不懂:“他既然爱他的女儿,为什么不让她去读书呢?”
  陆华光叹了口气:“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了。”
  “因为他自私,他知道小女儿离开他后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干脆不让她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陆璐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华光:“他也得到惩罚了。”
  陆璐继续问:“老爸,你觉得小女儿该怎么面对她父亲的死亡,要原谅他吗?”
  “原不原谅父亲是小女儿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法说什么,只是她未来的人生还很长,不能一直将自己困在埋怨里。”
  陆璐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我明白了。”
  和陆华光聊过之后,陆璐压抑的心情完全驱散了,她又和屏幕那边的两人聊了些其他话题。
  沈欣想让陆璐早点休息就主动挂掉了视频,而陆璐压根睡不着,干脆起身去浴室冲了把冷水脸。
  陆璐在网上找了苏云鹤以前演出的视频,边看边琢磨,总算在天亮前找到了感觉。
  对于陆璐来说,理解了小女儿的经历,或许她能演出小女儿在父亲去世时的心态转变,但理解了父亲的用意,那就可能是另一层表演了。
  小女儿的整个人生并没有停止在父亲去世时,父亲去世后的那么长的人生里她该怎么办,关于以后的留白才是这次表演的关键。
  陆璐想,她知道该怎么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