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玉洁
  一年一度的高考就这样结束了。
  县一中的学生们回到了熟悉的教室,一路说说笑笑,空气中弥漫着轻松欢快的味道。
  不知是谁起的头,书本和考卷被撕扯得嗞啦作响。纸片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纷纷落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
  越来越多的班级加入,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走廊。呐喊、欢呼、吼叫,震耳欲聋,场面十分壮观。
  更有几个低层的学生直接冲下楼,承接着知识的洗礼,在碎屑上疯狂打滚。
  周从嘉没有加入撕书的大军,在位子上安静地坐着,与周围狂欢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原来大家都会哭、会笑,会尖叫、会蹦蹦跳跳。
  一些人可能并不喜欢学习,也讨厌书本试卷,却在最该肆意张扬的年纪,选择了“沉迷”题海,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被迫隐藏在名为“成长”的面具下。
  撇了一眼身旁的空桌子,周从嘉微眯双眼、轻哼一声:也只有陈佳辰这种天龙人才有资格把学习当儿戏,把普通人拼了命争取来的机会、弃之如敝履。
  不等周从嘉在脑子里对陈佳辰进行彻底的批判,班主任走进来打断了兴奋的学生们,交待完再次集合和填报志愿的时间,说了句‘预祝大家心想事成’,宣布最后一次放学。
  无书一身轻的同学空手冲出教室,外地的同学也陆陆续续与来接的家长汇合,几个本地的同学走到不紧不慢收拾书本的周从嘉身旁,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放松放松。
  周从嘉一口答应,但表示不能通宵。宿舍最晚明天中午清空,他还得回去收行李。
  聚餐一共来了10个人,正好围满一张圆桌。组织饭局的男生一挥手喊服务员拿酒来,几杯浑酒下肚,众人渐渐抛开矜持,话多了起来。
  聊往事聊未来,聊老师们的私情,聊同学们的八卦。
  正争论着在场的一位女生和一位不在场的女生、到底谁是班花时,周从嘉对面的男生突然插话:“要是那个陈佳辰在,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
  话题就这么转到了陈佳辰的身上,周从嘉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一黯,拿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席间从陈佳辰的身材长相到家庭背景,再到这种级别的白富美会看上哪种男的,议论了个遍。
  见周从嘉一言不发,旁边的男生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哎,你是她同桌,你也说两句啊!她怎么跑了,也不跟我们一起高考。”
  “她出国了。”周从嘉的声调就好像在说‘下雨了’,毫无起伏。
  男生一拍大腿:“嗨呀,我还想说考完给她表个白的,就算被拒绝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们的嗤笑声打断:“就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女神肯定要当阔太太的,你养的起吗?”、“就是就是,自不量力。”
  面子挂不住,男生红着脸喝了一大口酒,转头找周从嘉说话掩饰尴尬:“我跟她不熟,没说过几句话,也不是真喜欢她。就那腿、那胸,天天穿那么骚,哪个男人看了不想操爆,等我有钱了……”
  “背后这样说人很不好。”周从嘉皱着眉头打断了他。
  男生的脸更红了,小声找补:“我瞎说的,别当真。她家教应该挺严的,肯定冰清玉洁。”
  周从嘉都快听笑了,想到陈佳辰一边下体咬着他的手指不放,一边扯着嗓子对亲妈大喊自己是处女,这算哪门子家教严。
  刚成年就强迫异性上床,动不动就搔首弄姿的,冰清玉洁居然拿来形容陈佳辰,简直讽刺。
  脑海里全是香艳往事,周从嘉硬了。他猛灌几口酒,正埋怨自己怎么又想起陈佳辰时,刚那位班花候选人走过来跟他碰杯。
  “班长,你又高又帅又聪明人又好,简直是男神!你知道有多少妹子暗恋你嘛?我,那个,我也是其中一员。”酒壮怂人胆,候补班花的脸涨得通红。
  周从嘉还未软掉,实在站不起来。他只好挺直上半身,酒杯矮对面一半、碰了一个:“感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真的谢谢你,也祝你人生灿烂、前程似锦。”
  候补班花一听就明白这是婉拒,她强忍眼泪干完这杯酒,转头就跑厕所哭去了。另外两个女生见状也跟了过去,其他人则喝嗨了,没注意到这场小插曲。
  酒足饭饱,几个人要去网吧通宵、另外几个人要去看电影。周从嘉要回宿舍收行李,便与他们道别。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从嘉的酒劲儿被夏日的晚风一吹就过。高考的担子一卸下,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般,一发不可收拾。
  一路上周从嘉都在想着陈佳辰,不知道她在腐国哪座城市,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宿舍空无一人,连农村室友都被父母接回家了,周从嘉生出些许寂寞。没有人送他,没有人接他,父亲在哪里,母亲在哪里,陈佳辰又在哪里呢?
  周从嘉不喜欢这种顾影自怜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捡行李,收着收着,在衣柜最底层翻到几件衣物。
  这些全是陈佳辰在京市买的,回来后就全部压箱底,再也没碰过。摸着坚挺的衣角,周从嘉心里一阵烦躁。
  抽出一个垃圾袋,周从嘉把陈佳辰送他的,新的旧的,一股脑儿塞进去。扎口前又想起什么,他大力拉开抽屉,把刻着字母C的发圈也抛进袋子。
  打包完行李,周从嘉拎着三个垃圾袋下楼,把它们抛向堆满杂物的垃圾桶,头也不回的走了。
  躺床上没一会儿,周从嘉的生物钟到了,困意袭来,他进入梦乡。
  已经大半个月没做过梦了,一做竟是春梦。
  梦里的陈佳辰依旧胸大腿长,缠着周从嘉一直做,边扭屁股边哭叫着:“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扔掉给你的礼物”、“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周从嘉被折腾得又疼又爽,爽的是身,疼的是心。做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滚出我的梦境!”
  猛然睁开眼,周从嘉坐起身,揉着太阳穴,好像还没从梦里缓过来。瞅了一眼表,凌晨两点三十二。
  呆坐了几分钟,周从嘉缓缓爬下床,去水池边简单的清理了下半身后,站在窗边眺望着月亮出神。
  月光轻柔地打在一张掩盖了纠结与挣扎的平静面庞上,周从嘉像认命般闭上双眼、重重出了口气,旋即穿上外套走出寝室。
  重新站在垃圾堆前,周从嘉提起一个垃圾袋,自言自语道:“这么贵的东西,不能浪费,还是带回去吧。”
  是不能浪费、还是想留个念想?
  蝉鸣和苍蝇嗡嗡给出了回答,可惜周从嘉听不懂,也不想听懂。